我哭笑不得,忽遠遠聽到有追兵的聲音。龍嬰神色一變,揪住我:“我如果被捉回去,一定是死。你相信我,快帶我走!”
“哦。”我真的去攙他。龍嬰卻跳腳:“背上我,用輕功啊!你的武功呢?武功?!”
“我武功被我師父禁住,到現在都沒解開啊。”我無奈攤攤手,真的,當初見到季禳時,第一件事蠻好拜託他想辦法幫我解除禁制的。沒武功真可憐啊……
龍嬰神色慘變,咬住嘴脣。我覺出不對勁了,輕聲問:“怎麼回事?”
他往旁邊挪了一點,給我看。草地上染着他的血。“我腿上傷得很重,一兩個時辰之內走不快。”他道。
事態緊急。“你必須逃過他們?”我飛快問。
“是。”他點頭。
我相信他的保證,那沒有其他辦法了,我指着草窠裡面命令:“爬進去?”
“啊?”
“我在外面替你把他們引開。”
他沒有動,脣角微微的彎起來:“你知道這是追你的還是追我的追兵?”
呃……我確實不知道。追兵已近,陽光照耀着鎧甲,這正規大內騎兵的裝束。我咬牙:“不管了,賭一把!”將龍嬰推進去,我自己坐在外面,用身體遮住他留下的血跡,並急忙給臉上抹上灰泥。
“捉賊,捉賊!”官兵奔過來,還沒開口問我,我就先這麼狂叫。
“什麼賊?”官兵立刻詢問。
“一個這麼小的小賊。”我比劃着龍嬰的身高,“他挾持奴家,說要躲什麼官兵。奴家把腳扭傷,他打傷奴家,劫走奴家的荷包,就跑了。那是奴家一年的積蓄啊,天老爺——”
“往哪邊跑了?”官兵急着問。
“前邊!”我一臉苦大仇深的奮臂怒指。
“追!”打頭的揮鞭命令。
“帶上奴家吧,奴家害怕呀!那個天殺的小賊啊……”我裝作掙扎着想起身求他們援助。
還真有個良心大好的騎兵讓馬慢了慢,回頭猶豫的看我。但他們隊長不負我期望的暴喝道:“全力追擊!”於是他們一起遠去了。我鬆口氣,鑽進草窠看龍嬰:“你還好?”
他盤膝而坐,在運功療傷,頭頂心微微的白煙。我奇道:“你還受了內傷?”
“不,只有腿上的外傷,我運一會兒功,補足氣血,呆會兒就可以走路。”
補氣血……怎麼聽起來像打網遊?神奇的武功。我道:“受了重傷還洗什麼澡?着涼怎麼辦。”小孩子真是不懂得照顧自己。
“血污實在太髒了,忍不住要洗掉啊。”龍嬰仰起蒼白的臉微笑。他話音剛落,我們又聽見馬蹄聲。這次是另一撥追兵。
如果說今兒個,京郊地區就我們兩個逃犯,那麼按照排除法,去了一撥追他的,再來一撥該是找我的了。龍嬰抓住我的手:“你別回去,我需要你。拜託!”真是淚花閃閃啊他的大眼睛……我能說不麼?
於是我躲在草窠裡,龍嬰扮演我剛纔的角色,把追兵指到右邊去了。一撥往前追、一撥往右追……嗯,這樣他們暫時不會碰頭、對質出我們兩個輪流搞鬼的事。
等龍嬰將就着能走路,我們就逃竄了。等他傷好得多一點,我們逃竄得就更方便了。向予教給我的露營知識發揮了很大作用,當然龍嬰也非常不賴。我表揚他逃生技能不賴,他卻說:“是你運氣好。”舉起一根手指,“譬如,你是怎麼從榮苑出來的?”
我把出來的經過老實告訴他,他道:“你看,每一套防禦系統都有最薄弱的環節,你就剛好鑽向那個環節;每個環節都可能有真空的時刻,你就剛好鑽到那個時刻。”以拳擊掌,“你是福將!”
身爲福將,我的福氣還不是很徹底。我們不能完全甩掉追兵,不得不多次遇險、多次改換方向,最後發現自己面前的方向不是元城,而是三湖。
“河白在綠眉那兒?正好,找他去。方錚在北邊,我們家在中間。咱哥兒仨通通氣,這一片可以劃拉在一塊兒了。”他很高興。
“等一下,什麼叫通氣、劃拉在一塊兒?”我寒毛豎立,“你想造反?!”
“確切的說,是家父要造反。”他還怪委屈。
“你、你們——”我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
“在京郊已經告訴您了啊,我如果留下去作人質,一定是個死。因爲家父是一定要造反的。他給我幾天時間逃跑,我如果跑不掉,他會很遺憾的造反,我會很遺憾的被咔喳。”龍嬰聳聳肩,“我猜我會比他遺憾,因爲家父有好幾個兒子,可我只有一個腦袋。”
“爲什麼會這樣!”我叫道。
“爲什麼會怎樣?”他歪歪頭。
“爲什麼你父親不管你的性命,爲什麼一定要造反!”我咆哮。
“這個啊……”他眼睛垂下去,輕輕道,“從你的角度來說,當今皇上肯定不是什麼很壞的人。從我的角度來說,我的父親也不是什麼很壞的人。但是皇上的手段確實太硬了,他要打掉所有的敵人,保全皇權。父親不能完全令他滿意、作他得力的忠臣,所以,如果不起兵造反的話,以後也一定不會有好下場吧。他如果沒好下場,我們全家都要跟着遭殃。所以,他搏一記,我也支持他。”聳聳肩,苦笑,“我只是很倒黴成爲那個送出去當人質的兒子而已。”
我無言可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