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都是聰明人,互相之間聽懂就行了,沒必要非要捅破這層窗戶紙,看破不說破,纔是好朋友不是?
嚴象頓了頓說道,“休甫公,此是其一,下官此來,最重要的還是,要替朝廷查探逆賊張魯一衆人的蹤跡,當年大司馬征討五斗米教逆賊,張修身死,張魯與閻圃二人卻是帶着數萬教衆,沿着漢中西行奔逃至武都郡了,想來休甫公也有所耳聞!”
韋端點了點頭,帶着幾分無奈說道,“文則,你有所不知,武都雖說是我大漢州郡,可居住的都是氐人,如今涼州羌人作亂,氐人也趁亂佔據了武都,據城自保,武都具體形勢,老夫還真不瞭解,韓遂想要將手伸進武都,都被氐人給打了回來。”
韋端頓了頓說道,“如今漢中在朝廷執掌之中,關中也在朝廷手中,故道也由關中執掌,老夫對武都的掌控只限於羌道,只可惜去歲韓遂想要將手伸向武都,雙方交戰,受到犧牲的只有羌道令趙昂,如今羌道淪陷,趙昂趙偉章也只能在冀縣賦閒在家!關於五斗米教張魯等逆賊在武都的消息,老夫還真沒聽說過!”
嚴象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就有勞休甫公明日派人替我引薦一番,晚輩倒想好好會一會那趙偉章,探一探武都的形勢。那些草頭隊伍,到時候只要大軍剿殺,就沒什麼問題了,可道門的蹤跡,若不能挫骨揚灰,早晚會死灰復燃,大司馬對道門可是重視的很吶!”
大事已定,不管韋端和楊阜心中有什麼算計,藏着什麼小九九,最少嚴象心中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了,能不能探到武都的消息,已經不重要了,到時候只要將韓遂、馬騰二人打壓住,氐人再勇猛,又豈擋得住朝廷的大軍?
一夜安睡,一掃一路奔波而來的疲累,嚴象睜開眼睛,已經是日上三竿,盥洗之後,自然有刺史府邸之中僕從下人送上飯食糕點,嚴象吃飽喝足之後,問詢一番,得知韋端給自己留下了掾吏,當下也不去打攪韋端,自命令那掾吏帶着自己前去尋找趙昂。
一路閒談之中,嚴象朝着那掾吏開口詢問道,“不知道趙偉章爲人如何?”
那小吏稍稍一愣,帶着幾分猶豫說道,“趙偉章如何,某家不敢斷言,但其妻王異,乃是我涼州奇女子,我涼州士子可不知趙偉章,焉能不曉趙偉章之妻乎?”
看到那小吏的模樣,嚴象從修建摸出一小錠金子,不動聲色的說道,“且拿去買酒,與我說說這王異是如何個奇法?”
通過那小吏一番述說,嚴象才知道,原來這趙昂出任羌道令之時,將家小安置在西城之中,前年樑雙率人起兵作亂,率兵攻破了西城,見到王異之後,頗爲心動,樑雙那傢伙心狠手辣,殺了趙偉章的兩個兒子逼迫王異就範,王異見到兩個兒子被殺,又不想被樑雙侵犯,打算zì shā殉節。
可王異看到六歲的女兒趙英,可憐女兒孤苦,若是自己死了,那女兒定然孤苦無依,便裝瘋賣傻,穿浸透了糞水的má yī,很少吃東西讓自己顯得瘦骨嶙峋,就這樣在西城中躲過了樑雙的荼毒。
去歲樑雙被刺史大人招降,就任臨洮令,後來趙偉章因爲韓鎮西和羌人互相攻伐,羌道被破,只得回到冀縣,當下毫不猶豫的派人前去迎接家小,等到將女兒趙英送到冀縣五里外之時,告訴女兒說自己遇難不能死節,全因顧念yòu nǚ,如今女兒將回到父親身邊,有人照料,她就決定徇死以全名節,說罷便服毒zì shā。幸好當時有高人路過,提供解毒的藥湯,強行灌進王異口中,最終王異才甦醒過來。
“這件事情傳開了,王異的名聲可以說是傳遍了冀縣周邊,不知道羞煞了多少涼州士子!”
聽到那掾吏將此事說完,嚴象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看來,那王異倒真是一奇女子,值得嚴象欽佩!”
二人轉過幾條街,在一條略顯偏僻的街巷中停了下來,那小吏也不投遞名刺,只是上前叩門道,“不知趙昂趙偉章可在?”
聽到那小吏的呼喊,門唰的被拉開一條縫,看到這小吏身上着裝是郡守府上掾吏的官府,身後跟着一名看着有幾分儒雅,不似涼州人士的士子,門後那人才放下心來,帶着幾分冰冷看着那小吏道,“不知你找某家有何事情?”
嚴象這才言笑晏晏的開口說道,“非是他找你,而是某家找你!”
聽到嚴象帶着幾分三輔口音的話語,趙昂纔開口喝問道,“不知先生自何處來?”
嚴象壓低聲音說道,“某家自關內來,往關外去,聽聞先生高才,曾在羌道任職,特來尋訪!”
聽到嚴象的話,趙昂瞥了嚴象一眼說道,“有什麼事情,想說就說罷!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嚴象眼角瞥到趙昂手中的刀柄,當下笑着說道,“趙先生,聚客於門外,豈是君子所爲?就是請某家進去坐坐?莫非這就是你西涼的待客之道?”
嚴象帶着幾分揶揄道,“還是說,嚴某何處得罪了趙先生,甫一見面趙先生就打算對嚴某刀劍加身?”
看到嚴象鎮定自若的模樣,趙昂繼續開口嚴厲喝問道,“那趙某就再問一句,先生自何處來?”
嚴象不動聲色的擡手指了指天,一本正經的說道,“不是告訴你了麼,某家自關內而來,往關外去!”
看到嚴象的小動作,趙昂似乎明白了什麼,當下一把拉開門道,“先生請!”
嚴象從袖間摸出一小錠金子,朝着那小吏說道,“你且先找個地方喝點茶去!等到午後再來接我。”
那小吏抱拳離去,感受着腰間沉甸甸的金子,心中早就樂開了花,趙昂將嚴象迎入府內,二人坐定之後,趙昂笑着說道,“不知先生自何處知曉趙昂賤名?”
看到趙昂帶着幾分自暴自棄的模樣,嚴象笑着說道,“韋端告訴我的!”
“韋……”趙昂想問,韋端是誰?可說出一個字,就驟然想起來,這冀縣的頭號大官,涼州刺史韋休甫,似乎就喚作韋端,情急之下,趙昂急的差點沒咬掉舌頭!
看到趙昂窘迫的模樣,嚴象帶着幾分輕鬆問道,“你就不問問本官名諱?”
趙昂拱手道,“倒是下官失禮了!敢問大人名諱?官居何職?也免得下官有眼不識金鑲玉!”
聽到趙昂最後這一句俏皮話,嚴象就知道,這傢伙也算是有幾分氣量,還不至於激動到亂了方寸,好生培養一番,也許就會成爲劉奇帳下的可用之才。
當下嚴象開口說道,“某家不才,姓嚴諱象,表字文則,如今忝爲朝中治書侍御史!”
趙昂拱手道,“見過御史大人,下官不知是御史大人降臨,失禮之處,還請御史大人多多海涵!”
趙昂頓了頓,嘆了一口氣問道,“不知道御史大人前來找下官有何要事?”
嚴象帶着幾分肅穆說道,“本官前來了解一下武都的形勢?聽韋涼州說,如今整個冀縣也就你對武都的形勢多多少少有所瞭解!”
聽到嚴象的話語,趙昂面色倏然一變,左右環顧一週,語氣中帶着些許冷漠說道,“御史大人,抱歉,恐怕下官要讓你失望了!下官只是擔任過羌道令,羌道雖然歸屬武都管轄,可實際上是從隴西郡劃歸過去的,地處西隅,下官對武都並不瞭解!”
嚴象看着趙昂說道,“偉章,你可以說一些的!本官來冀縣也有幾日了,對冀州治安多少也有幾分瞭解。在城中,甚至在自己家中,如此小心翼翼的也就只有你了,看來,這其中有什麼內情。你若知曉,不妨給本官說來,本官定然爲你討個公道!”
看到趙昂不爲所動的模樣,嚴象緩緩說道,“本官對氐人的形勢並不關心,只是想知道,偉章可知道一羣道士,五斗米教的道士?實不相瞞,本官此次前來,就是爲了探訪這羣亂黨的蹤跡!”
嚴象頓了頓,“朝廷掃蕩武都在即,若是你能告訴本官,本官不介意與你做個交易!”
嚴象帶着幾分威壓看向趙昂,“譬如說,朝廷大軍橫掃武都的時候,有兵馬一不小心橫掃了臨洮!或者說,有一天,臨洮令的項上人頭,不翼而飛!”
趙昂看着嚴象,帶着幾分慌亂說道,“御史大人,不要說了!不要說了!趙昂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趙昂也不想管,什麼都不想管,如今趙昂只想帶着妻兒老小安定生活,莫非御史大人連這點安生日子都不想讓趙昂過麼?”
“嗤!”嚴象鼻孔中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聲,“本官本以爲,涼州兒郎,都是血性漢子!沒想到,這涼州兒郎,竟有縮頭烏龜,真是讓人不齒!”
嚴象滿是蔑視的開口喝道,“本官聽聞你趙偉章的妻子算得上是涼州奇女子,識大義,曉忠孝,不曾想你趙偉章,竟是連一婦人都不如!王異嫁給你,還真是瞎了眼了!”
聽到嚴象的呵斥聲,趙昂面上滿是糾結之色,搖了搖頭說道,“御史大人,不要問你,你既然是閻家的同宗,又何故來爲難小子呢!”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