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朝見天子,還需等到兩日後的,劉奇略一猶豫,便帶着三大護衛,去了市上買了三五樣糕點,奔着蔡邕府邸而去。
相對與王允的府邸,蔡邕的府邸位置偏僻許多不說,而且內裡盡顯荒蕪,偌大個宅院,如非看到有人打掃過的痕跡,還真與廢宅無異,正應了宋時李清照那句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
劉奇走近門口,卻看到這蔡宅並非無人,而是看門閽人正倚在樹下讀書,聽到腳步聲,那人擡起頭,起身走到劉奇身前,抱拳道,“不知兄臺來此,可有要事?”
劉奇抱拳道,“聽聞蔡中郎令愛染病,劉奇特來探望,還請知會蔡中郎一聲。”
那人開口說道,“公子稍待。”
不一會而,此人從宅內出來,帶着劉奇到了偏廳,開口說道,“公子且先休憩片刻,大人正在曬書,稍後就過來。儀還要去看門迎客,就此失陪,還望公子海涵。”
劉奇在廳中坐定,不一會,耳際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劉奇屏息細聽,這琴聲如泣如訴,絲絲縷縷盡是哀怨之聲,一股憐意自心頭竄起,讓劉奇不由感到一陣孤寂、沒錯,是孤寂,如同劉奇剛剛到來這個世界一般,凡事都感覺格格不入的那種孤寂,頓時再次涌入劉奇心頭。
這琴聲,似乎不由自主的想讓劉奇去親近,去憐惜,內裡卻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似乎彈琴之人是九天之上的仙人,明明行跡倏忽,卻讓人忍不住去追尋。
劉奇忍不住起身,追尋着琴音而去,腦袋不大好使的龐閔想要開口,卻被眼疾手快的周倉一把捂住嘴,周倉腦子雖然一根筋,可早些年東奔西走,也沒少聽聞這蔡老先生的名聲,如今公子既然如此沉入這琴聲,自己又不傻,要問公子幹嘛去,自己幾人偷偷跟在公子後邊就好了。
不知不覺間,劉奇沿着小徑,步入一片樹蔭之間,這片園子中央,卻是一汪丈許方圓的池塘,塘中除了稀稀落落的荷花,別無一絲雜草,可以看出是主人用心收拾過的,荷塘邊的一株垂柳樹蔭下,一名女子正在盤膝奏琴。
劉奇不覺間就走到了那株垂柳下,斜倚在樹幹之上,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聽着幽幽的琴聲陷入了沉醉之中,樹蔭深處,周倉戳了戳身旁的竇衍,壓低聲音說道,“喂,胖子,你說讓這位小娘子當咱們的主母如何?”
卻說胖子這稱號的來由,卻是周倉三人擔任劉奇貼身侍衛後,劉奇喚周倉黑臉之事傳開,周倉被竇衍喚作黑臉,周倉自然不服,便將身上滿是肥肉的竇衍喚作胖子,將腦袋不大靈光的龐閔喚作傻子。
聽到周倉的話,竇衍往劉奇的方向瞧去,看到一人正在端坐彈琴,一人慵懶倚在樹上沉醉其中,眼睛看去雖有幾分怪異,心中卻感到十分融洽,竇衍嘟囔道,“嗯!這小娘子看上去和主公般配不已,就是不知道家世如何。”
周倉翻了個白眼笑道,“以後你就叫二傻子得了,那腦瓜子簡直和傻子有的一拼了,蔡中郎府中的女眷,你說家世能差到那裡去。”
一曲終了,那女子身旁侍立的丫鬟率先回過神來,似乎發覺有異,瞥到斜倚在樹幹上的劉奇,驚叫一聲,“哪裡來的登徒子?你可知道這乃是蔡府,容不得你胡來。”
聽到那丫鬟呼喝,彈琴女子回頭一瞥,看到斜倚在樹幹上,滿臉沉迷的男子,看到那慵懶的眼神,似乎覺得,這人和以往自己見過的那些男子,都有不同。
劉奇回過神來,抱拳道,“在下來蔡府做客,不知不覺就被小娘子的琴聲吸引,唐突之處,還請小娘子見諒則個。”
“哼!”那丫鬟冷哼一聲,怒氣衝衝的開口道,“蔡府哪來的你這等登徒子!我看……”
“綠荷!住口!”那彈琴女子喝住了準備盤問劉奇的丫鬟,柔聲說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劉奇開口說道,“小生不才,荊州劉奇劉子瑾是也!”
那女子朱脣輕啓,柔柔的問道,“原來是劉公子,卻不知來我蔡府何事?”
劉奇開口說道,“聽聞蔡公愛女生病,奇特來探望一番。”
“噗嗤!”那被喚作綠荷的侍女輕笑一聲,卻被彈琴女子輕喝一聲,彈琴女子似乎有些嬌羞的開口說道,“聽聞劉公子昨日在太師府中文采壓倒四方,若劉公子還是不才,那這天下怕是沒有才子了。”
劉奇不知怎的,聽到這女子捧高自己,就稀裡糊塗的接了一句,“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說完之後,劉奇反應過來,剛想罵自己嘴欠,就聽到那彈琴女子捂着嘴輕笑,“這劉公子好生有趣,綠荷,給劉公子看座。”
劉奇步入前方榻上坐下,眼角餘光卻忍不住去打量這彈琴女子,這女子應當和自己年歲相當,柳葉眉眼瓜子了,瓊鼻挺翹櫻桃口,端的一副美人胚子,只是眉眼間淡淡的愁緒,讓人忍不住去憐惜。
劉奇慵懶一笑,帶着三分輕佻問道,“劉奇已然自報家門,不知小娘子如何稱呼?”
那彈琴女子掩嘴一笑,開口說道,“奴家單名一個琰字,大人喚作昭姬,公子喚我爲昭姬即可。”
劉奇開口說道,“我聽姑娘琴曲之中似有哀怨孤寂之意,不覺親近,還請昭姬姑娘恕罪則個。”
“公子文采,已是天下第三!”蔡琰一本正經的開口道,“聽公子也懂琴,卻不知公子琴藝如何?”說完蔡琰自己倒是先忍不住捂嘴笑了。
劉奇揉了揉腦殘,自己前世對古曲頗感興趣,擅長使用竹笛,對古琴只是略有接觸,這具身體對古琴也只是泛泛學習,聽到蔡琰笑聲,劉奇無奈的開口說道,“昭姬姑娘卻是高看在下了,在下只是粗通琴藝,不過對竹笛卻略有幾分心得。”
蔡琰笑的眉頭彎成了月牙,嬉笑着開口說道,“公子已然qiè tīng了我的琴曲,既然公子擅竹笛,也請公子爲昭姬吹奏一曲,昭姬便不與公子計較了,公子以爲如何?”
劉奇雙手一攤,憊懶的開口道,“我也想爲昭姬姑娘奏上一曲,可沒有樂器,劉奇也只能說抱歉了。”
蔡琰卻是笑的如同一隻小狐狸一般,從放琴的矮几側面,拿起一個繡花錦袋,從中抽出了一支小巧玲瓏的紫竹笛,交到丫鬟綠荷手中,開口說道,“綠荷,將竹笛給劉公子送過去。”
丫鬟綠荷想要說什麼,卻被蔡琰瞪了一眼,綠荷只得委屈的嘟着嘴,不情不願的將那杆紫竹笛交到了劉奇手中,狠狠的斜了劉奇一眼,似是受到了莫大委屈一般。
劉奇看那小巧玲瓏的紫竹笛,似乎是少女的隨身物品,劉奇笑吟吟的接過紫竹笛,對着綠荷眨了眨眼睛,然後看向蔡琰道,“如此,奇就獻醜了!”
劉奇試了試音,猶豫了片刻,便將自己前世最爲熟悉的那首梅花三弄吹奏了出來,一時間,蔡琰等人如沐春風,頓覺一股清幽之意彌散開來,傲然孑立於世,不與俗流共處,如九天之上謫仙人一般逍遙,卻又有一股淡淡的落寞之意隱於其中。
衆人都被曲中情緒感染,卻無人注意到,聽到這首笛曲,有一人的身軀輕輕顫了顫,那人隨即將這股情緒壓了下去,沉醉在這笛曲中。
一曲終了,意蘊悠長,劉奇也漸漸被勾起了一絲情緒,自己來到這裡,心中的孤獨,有誰瞭解呢?這抹鬱結在劉奇眉頭的落寞,卻被蔡琰瞧在眼裡。
蔡琰衝着劉奇嫣然一笑,劉奇不由得有些呆了,心跳的有些急促,劉奇不由得輕輕甩了甩腦袋,心中暗道,自己何時卻變得如此膚淺了,在這蔡琰面前變得如同弱智一般,這感覺,貌似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不可能!劉奇心中暗道,前世作爲燕大考古系的高材生,那麼多鶯鶯燕燕追求自己,自己都沒有感覺,怎麼可能對這個放到後世還未成年的丫頭感興趣呢!可是,自己的心跳爲什麼這麼劇烈呢?
看到劉奇如同一隻呆頭鵝一樣愣在了那裡盯着自己,蔡琰不由得臻首低眉,小臉通紅的恨不得鑽入地縫,待到心緒稍稍平緩,爲了打破尷尬,開口問道,“劉公子文采如此出衆,尚且屈居第三,不知是哪位名士能讓公子屈居於下?”
不管了!劉奇橫下心暗道,管他十七歲十八歲的,這個世道三妻四妾又不犯法,一個丫頭而已,自己看上了就收入房中得了,何必如此糾結。想到此處,劉奇當下將後世的手段使了出來,聽到蔡琰的話,劉奇擡手指天,一本正經的開口說道,“天老大,地老二,我只能屈居第三嘍!”
蔡琰忍不住笑意,笑的前俯後仰,樹蔭之中另一處,看到女兒臉上的笑容,蔡邕臉上的愁容立刻削減三分,聽到劉奇話語,蔡邕也覺得這小子甚有意思。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怕劉奇與女兒在戲鬧下去惹出什麼岔子,徒惹人非議,蔡邕走了出去,開口道,“我就說怎麼突然多了一首新曲,原來是劉公子當面,老朽蔡邕失禮了。”
劉奇笑道,“令愛琴藝出衆,奇不知不覺被吸引到此處,還請蔡大家勿怪纔是。”
蔡邕也打趣道,“能聽到劉公子如此妙曲,老朽心中芥蒂已然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