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彼得羅夫沒有跟着自己,而是怔怔地走進了另一間房間,凱瑟琳知道他已經開始了測試。她沒有阻攔他。在多瑪城,參加它的測試,絕不是最壞的選擇。
凱瑟琳不是第一次參加測試,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緊張。她的雙手不停地握緊又鬆開,手指陸續伸直,像一朵綻放的花。這是她從李那學來的。早期的李每逢遇到危險,刺激的場面就會做這個動作。她覺得他更多的是興奮,而不是緊張。這可以從他接着的戰鬥表現看得出來。通常發揮得比平時訓練水平要好得多。她瞭解李參加它的測試所提出的要求,都是關於如何提高自己戰鬥力方面的。她從來沒有表達出任何怨言。他似乎是爲戰鬥而生的。她則不同。儘管她的戰鬥天賦也許不次於李。這從她一日千里的進步速度就可以判斷出來。可是她的眼中從來就不只是戰鬥。凱瑟琳對於感情也許不像普通女人那麼渴望,但是也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擺設。又或者說那纔是她終極的目標。戰鬥不過是手段。而在李那裡,似乎戰鬥本身及時終極目標。
對於司馬,凱瑟琳偶爾會有一絲愧疚。她知道更瞭解自己,因爲他比李更願意瞭解自己,更重視自己。和司馬一同生活的場景,她可以想象出來那會是很愜意的,溫柔,體貼,善於傾聽的他會讓她幸福。可是她從來不去想象這種場景,不是她故意的,而是她每次對於司馬的關注在開端,就被李的形象遮掩了。所有的想象,無論好的,壞的,幸福的,悲慘的,開心的,憂傷的,都會指向着李。凱瑟琳有時會憎恨這樣的自己,但是,她無法改變自己。也許只有一顆子彈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房間的佈置有些出乎凱瑟琳的意料。這裡有點像她當年的虛擬訓練場,一個傢俱佈置異常繁瑣的酒吧。在訓練場裡,客人會忽然屍變,侍者也會忽然屍變,櫃檯下,桌子底下,吊燈上等各種地方都不時有喪屍出現。練習者不僅需要有敏銳的觀察,精準的射擊,更加需要敏捷的移動。在這種狹窄的空間裡,一旦被拖住,基本就是死路一條。凱瑟琳當時在訓練場練習過三次。其實她第一次就通過了考覈。但是她很不滿意沒有滿分通過,於是再次申請重考。第二次仍然略有瑕疵。直到第三次,她才找到了最美妙的感覺。每一個對手都像是自動送到槍口上似的,欣然地迎接着自己的死亡。
櫃檯後面坐着的那個人就更加出乎凱瑟琳的預計,湯姆。就是那個黑黑瘦瘦的的傢伙。他正調製着單色雞尾酒。一杯由褐紅,緋紅,紫紅,硃紅,粉紅,桃紅,銀紅,大紅層層分色的飲料在他的手中誕生。他輕推着杯子,送到凱瑟琳的面前。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凱瑟琳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所有的紅色都消失在她的喉嚨深處。
“酒配的一般。”
“我以爲只要確定比例,就能配製出完美的酒水。可還是失敗了。我一直以爲是比例不夠正確。直到現在,我終於有些明白了。品嚐是一個太過複雜的行爲。它不僅取決於酒的味道,心境,情緒,狀態,容器,溼度等等一系列因素橫亙在酒與人之間。想要捕獲到最最完美的酒味。需要一系列複雜的過程。缺了任何一個步驟。也就失去了一分酒意。”它的長篇大論滔滔不絕,如果不是凱瑟琳攔着它,想必它還將義無反顧地堅持講下去。
“這就是我的測試嗎?難度太低了吧。”凱瑟琳掃視了四周。
“這裡的環境只是爲了增強你的熟悉感。測試絕不會是你的訓練內容。”它爲她解釋道。
“給我來杯勁兒大的。“”凱瑟琳用手指輕輕地叩了吧檯的桌面。
“稍等,這就來。”它彎下腰去,叮噹的響聲之後,它拿出一瓶酒,換了一個杯子,到了半杯左右。
凱瑟琳依然是一口乾了杯。酒味從食道里再次升起來,迴盪在鼻腔。酒意在腸胃裡稍作停留就來到了大腦。微醺的頭,讓她看什麼有一股怒氣升騰而起。她用胳膊一劃拉,櫃檯上的兩個杯子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清脆的響聲吸引了那些在獨立座椅上暢飲的客人們。
“看什麼看!”凱瑟琳拿出貝塔手槍,朝着頂棚的吊燈開了兩槍,兩個漂亮的球形燈罩被打碎了,碎片散落一地。客人們都自覺地把頭轉回去,豎着耳朵,傾聽着這邊的後續故事。她知道這些人可能都是一個簡單的程序模擬出來的假人。可她不在乎,一切都是虛擬的,但是感覺是真實的就足夠了,不是嗎?
“率性而爲。”它用湯姆的聲音表示着敬佩,“我比較喜歡湯姆,他和我的相似度高一些。”
“那個傢伙是冷冰冰的,像個機器人。”凱瑟琳看了它一眼,“你不像他。他可沒你這麼多表情。你的表情怎麼那麼怪啊!”
“那種自內而外,由情緒到表情的細膩表現特別的難。”它有些爲難地說道。
“難個屁!你一個機器人裝什麼交際花啊!恢復你那冷冰冰的臭臉就行了。酒呢!”凱瑟琳在櫃檯上摸索着。
“對啊!你提醒了我。人的種類千奇百怪,我應該選一個和自己接近的性格模型。哈哈!”它很高興,只是笑聲聽起來有些誇張。
凱瑟琳在臺面上一直沒摸到酒。她索性再次拔槍對準了它的額頭。
“我數三聲,酒再不來,我就讓你腦袋開花。”凱瑟琳顯然已經醉了。
“酒來了——”它不由自主地拉着長音,隨即笑着自己,“我扮演酒保久了,忍不住這假裝的熱情啊。”
凱瑟琳抓着空酒杯試着再倒出一滴酒,結果沒有得逞。她惱怒地把杯子扔出去,又拿槍打爆了杯子。玻璃碎末像是被揚撒在空中似的,閃亮亮地落下。
“爲什麼每個杯子只有一杯酒?爲什麼不能有一瓶酒?”凱瑟琳大聲喊道。
“因爲一瓶酒在瓶子裡啊。”它從櫃檯底下拿出一瓶剛開封的老酒,放在櫃檯上,卻沒有遞給凱瑟琳。
凱瑟琳抓住瓶頸,想拽到懷裡,卻沒有拽動。
“湯姆,你什麼意思?一瓶酒而已,至於這麼摳門嗎!”凱瑟琳眼中的湯姆越來越真實。
“你過關了,”看着凱瑟琳完全沒有理解它的意思,“你通過測試了。”
“測試?對了,我是來通過測試的。你,黑小子,開瓶酒放這兒,我去去就來。”凱瑟琳拿着貝塔手槍,補滿彈藥。衝過去,開始射擊。一時間子彈橫飛,酒吧彷彿被龍捲風襲擊過似的,變得千瘡百孔。凱瑟琳回來了,身上沒有半點傷害。她看着空蕩蕩的櫃檯和一瓶新開的老酒。她抓過去一飲而盡。入口的雖然是酒爲我,進入腸胃卻沒引起任何的不適。相反,她變得清醒多了。
“假湯姆!假湯姆!”凱瑟琳的聲音再酒吧裡迴盪。
“凱瑟琳,你已經過關了。回去吧,別再來了。外面有給你準備的裝備。拿了就走吧。”它用湯姆的聲音留了言。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裝備。”凱瑟琳鐵青着臉說道。
“很多東西聽的多了,看得多了,用的多了,慢慢也就習慣了。”假湯姆說道。
“別耍賴了。”凱瑟琳說道。
“留言到此結束。”湯姆的聲音像他本人那樣鎮定。
“媽的!”凱瑟琳發覺酒吧搖搖欲墜,率先衝了出去。她再回頭看時,這裡已經變成了廢墟,,社區大廈的廢墟。
凱瑟琳嘆了一口氣。丟了一顆**。然後轉身離開。伴隨着爆炸掀起的塵土和落下的樹葉,她的背影有些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