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周緒的耳朵像火燒了一樣。
他總覺得事情的走向有點不對，於是沉默了會，才低聲回答道。
“沒有。”
女醫生似乎心情很好，哼哼了聲，不依不饒地追問。
“真的沒有？”
周緒這回可以肯定，自己從她上揚的語調裡聽出了一絲揶揄。
這讓他心中莫名有點不爽，有一種被戲耍了的感覺，於是他爲了掌握話題的主動權，沉聲道。
“醫生，我們進入正題吧。我先說說我的病症。
我和這個社會上其他修仙精神病差不多，早期症狀是對市面上的各式仙丹有難以抑制的渴求，一種心理上的渴求，並非是生理上成癮。我耳邊總有一道不存在的聲音在告訴自己，‘吃了它們你就能長生’。
後來我因爲吞下太多仙丹，藥性有所衝突，對身體造成了一定損壞，精神上也受影響，開始產生幻覺。這種幻覺的出現沒有規律可言，不過似乎在我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出現的次數更頻繁，比如緊張感、恐懼感。以及我會對噪音特別敏感。”
周緒飛快而冷靜地敘述了一遍前前後後的病症，表現得像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
女醫生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接着終於收斂起原本的玩忽職守，態度認真了些，附和道。
“嗯嗯，能邏輯清晰、條理清楚地描述自己的症狀，看來病情還沒有嚴重到需要住院觀察的地步，可以採取口服丹藥藥劑的方式治療。”
周緒思考了會，沒有講出自己能依靠幻覺越階戰鬥的事，跳過這個秘密，轉而去敘述不久前在仙金中心的異常。
“本來我依靠抑制幻覺的丹藥，生活已經走向了正軌，但是就在昨天我受到了一些刺激，病情又開始復發，甚至出現了另一個之前沒有過的新症狀：記憶斷層。”
女醫生飛快地在面前的屏幕上輸入記錄着什麼，同時詢問道。
“哦？你是說你受到刺激後，大腦自動忘記了之前的部分記憶？”
“差不多，但又有點不同……事情是這樣的，我昨天和仙友去商場買裝備，買到一半我就因爲附近擺放的大量丹藥貨品而受到刺激、失去了意識。
按照我的記憶，那時我應該就已經昏迷了，但是後來我的仙友卻告訴我什麼也沒發生、一切如常，甚至那之後我還做了一些性情改變、令人難以理解的事。”
“嗯嗯，看來是那時候你的幻覺進一步加深了，所以導致腦部神經出現錯亂，無意識做出了一些過激行爲，事後大腦本能地觸發了防禦機制，隱藏了這部分記憶。”
周緒有些狐疑地看向面前的金屬隔斷，想透過這微微發光的半透明屏幕看清對面女醫生的臉，奈何屏幕上呈現的病例頁面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不解地道：“是這樣嗎？”
女醫生非常肯定地一拍桌子，桌面當即被震得一顫。
“沒錯的，就是這樣，本專家診斷過無數精神病患者，像你這種情況我見多了。”
周緒見她這麼有信心，也不好再質疑什麼，只得誇讚道。
“原來如此，您不愧是大專家，受教了。”
那女醫生再次得意地哼哼了兩聲，手指在面前的屏幕飛快打字，記錄着什麼。很快，周緒便聽到一串消息提示音，是來自他面板內的仙網信箱。
原來是他的電子病例和本次就診的診斷書已經更新了，上面還寫着該如何去醫院的地下一層購買對應藥品。
周緒看着那已經敲定好的電子診斷書，總覺得一切有些莫名的草率。
“醫生，這就結束了？”他們好像前後纔會診不到半刻鐘吧。
“嗯？對啊，丹藥已經給你開好了，你記得按時服用就好了，下次有需要隨時再來。”
周緒坐在座椅上，不肯挪動腳步，試圖再問出些什麼。
“不是，醫生，我昨天可是因爲被那些仙丹刺激，病發昏迷了四個時辰，還失憶了，按理說我的病情應該沒這麼簡單……”
女醫生像是被他喋喋不休的糾纏搞得有些煩了，再次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
“你是在質疑本專家的診斷結果嗎？”
這一次，周緒終於看見了女醫生的真實樣貌。
幾根金色的神經管線從她的頭部像蛇一樣盤旋張開，挽在淡藍髮絲間。
藍色的氛圍光影下，她的臉頰形成精緻的線條，額頭和鼻樑匯成恰到好處的陰影，整張臉精緻得宛如鬼斧神工的傑作，但所有的一切都不抵那雙奪取人全部注意力的眼睛。找書苑 wｗｗ.ｚhａoshuｙｕan．com
絕美的面孔上，一雙鮮紅色的眼睛正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她那猶如鮮血般危險的雙眼，應是在虹膜中注射染色藥劑而製成，此時，眼眶裡的血色濃郁得彷彿下一秒就要滴出來一般，透着股難以形容的驚悚和壓迫。
藍與紅的強烈對比，印在了周緒微縮的瞳孔裡。
他忽然啞口無言，什麼話也說不出話來了，徒剩下驚恐和震撼跳動在心頭。
他下意識避開那雙眼睛，轉過頭，嘴張了又合，半晌才微微道出一句。
“今日有勞醫生了。”
然後艱難地邁動步伐，快步走出敞開的金屬大門，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女醫生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哼”了一聲，再次坐回機械轉椅上，收起面上佯怒的神情，變回一貫以來玩世不恭的態度。
然後她側頭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時間，輕咦了聲。
“哎呀，快到巳時二刻了。”
巳時二刻，是周緒原定的掛號就診時間。
女醫生以一種舒服的姿態靠在椅背上，懶懶地擡起眼皮，看向房間門口。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的功夫，那大門便從外被遙控打開，一道穿着金屬白大褂裙袍的優雅身影走了進來。
只見那件點綴着金屬碎片的白大褂胸前，掛着一個精緻的、獨屬於青月醫療專家身份的銘牌：姜儀雪，精神心理科主任。
姜儀雪一看到坐在屋內的身影，原本臉上從容嫺雅的神色驟然大變，氣急攻心地吼道。
“大小姐，你怎麼又跑來我辦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