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嘀咕着,顧一兮穿戴整齊出來了,化了淡妝,精神很不錯的樣子。
顧媽媽心想:算了,大過年的,不說不高興的事情。
“兮兮啊,一會兒去廚房幫我把蔬菜洗了。”
“好。”顧一兮答應着,跑去開門。
顧媽媽問道:“你要出去?”
“不,是有人要進來。”
她開了門,對着外面的人輕輕一笑:“早。”
顧媽媽聽到外面一個溫潤的聲音傳進來:“早。”
顧一兮將人拉了進來:“媽媽,我介紹一下,這是嚴涼。”
她彎腰從鞋櫃裡拿出棉拖鞋,放在嚴涼跟前,但很快她就發現,鞋子偏小了。家中少有男性客人,所以拖鞋都不大,嚴涼露了小半個後腳跟在外面。
顧一兮小聲道:“我去樓下超市買一雙。”
“不用了。”嚴涼拉住她,穿着那雙偏小的棉拖鞋走了進來,“伯母新年好,非常抱歉這個時候纔來,我是一兮的男朋友,嚴涼。”
顧媽媽面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特別的表示,只隨意說道:“進來坐吧。”
顧嬰剛洗臉刷牙完畢,一出門看到嚴涼開了,高興喊到:“嚴叔叔新年好!”
“新年好,過來拿紅包。”
“好耶!”
顧一兮把嚴涼拿着的幾個禮物袋子放在沙發上,把嚴涼也按在沙發上坐下,轉而看顧媽媽,她已經進廚房了。
顧一兮道:“我媽媽……她就是嘴硬。”
“我知道。”嚴涼低低應着,“你站那兒幹嗎?坐過來。”
“我幫你泡杯茶。”她說着從茶几下拿出茶罐和杯子,“你昨天睡得晚,會不會困?我多放點茶葉?”
“好。”
顧一兮剛泡完茶,正要在沙發上坐下,廚房裡傳來顧媽媽的聲音:“兮兮啊,你進來幫我忙。”
“哎,來了。”顧一兮把電視遙控器給嚴涼,道,“你先看電視。”
“嗯。”
顧嬰說餓,也跟着顧一兮進了廚房。
沒過多久顧一兮就從廚房出來了,挨着嚴涼坐下,笑問:“你猜我媽媽剛纔跟我說什麼?”
嚴涼道:“什麼?”
“她問你愛吃什麼。”顧一兮道,“我就說吧,她嘴硬心軟的,你別緊張。”
嚴涼靠近她,握住她的手,道:“你怎麼看出我緊張了?”
“你不緊張嗎?”
“有一點。”
顧一兮輕輕一笑,主動過去親了他一下。
正想逃,被嚴涼抓住了手腕,拉近了距離:“招惹完了就想跑?”
顧一兮推拒,小聲道:“這是在我家。”
嚴涼捏了捏她的臉頰,道:“不帶我參觀一下你房間?”
“好。”顧一兮拉着他站起身,“跟我過來。”
顧一兮的房間不大,做了滿牆的書架,放滿了書,牀佔了一小半的位置,赫然醒目的是y的粉色四件套。
見嚴涼要笑不笑地看着小牀,顧一兮解釋道:“這是小時候的……我回來沒幾天,也就沒換。”
嚴涼道:“嗯,很可愛啊。”
他走至書架前,一眼掃下來,十分驚訝,問道:“這些你都看過?”
顧一兮道:“只看過一小部分,都是我爸爸的藏書。”
嚴涼目光往下,落在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上,年輕英俊的父親、溫柔漂亮的母親,還有乖巧地牽着父母手的小女兒。他拿起照片,道:“你小時候和現在長得很像。”
“是啊,我看着也像。”顧一兮從後面輕輕抱住嚴涼,“好出其不意,我那麼久沒有回家過年了,這次回來,竟然還是兩個人。”
“不,三個。”嚴涼迴轉過身,拉開顧一兮的羽絨服拉鍊,目光下垂,“似乎,看得出一些了。”
他伸手,溫柔地覆蓋上去,隔着毛衣,感覺到那微微凸起的一小塊,他覺得心都融化了。不由得拉近她,擁入懷中,“一兮,孩子他媽,我愛你。”
“孩子他爸,我也愛你。”
“我們去領證吧,現在就去。”
“今天民政局沒有人。”
“那就等他們上班。”嚴涼在她額頭親了又親,“等他們第一天上班,我們就去。”
“好。”
顧媽媽忙活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桌菜,顧一兮幫着她一盤盤往餐桌上放。而嚴涼,很自覺地起來擺放碗筷。
顧一兮道:“你放着,我來吧。”
“沒關係。”嚴涼放好了碗筷,又起身去拿飲料,“伯母喜歡喝什麼?”
顧媽媽道:“都行,隨便倒吧。”
嚴涼道:“雪碧和可樂都太冷,就椰奶吧?”說着從箱子裡拿了兩罐出來。
顧一兮拿過,道:“我去熱一下。”
“好,小心別燙到手。”
“嗯。”
顧媽媽終於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道:“小嚴啊,兮兮牀底下有瓶酒,你拿出來開了。”
顧一兮道:“他酒量不好的。”
“這酒還是你爸爸藏的,說是等到你結婚的時候拿出來喝。”顧媽媽臉上帶着些許遺憾,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小嚴啊,過年嘛,就喝一點,不然這酒又不知道要放到什麼時候了。”
“好。”嚴涼握緊了顧一兮的手,“一兮,我們去拿。”
“嗯。”
他們從牀底下拿出藏酒的盒子,上面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灰。顧一兮用紙巾蘸了水,擦乾淨灰塵,才慢慢打開盒子。
內置一個陶瓶,顧一兮看瓶身上寫的是,五十三度的醬香型酒。
五十三度呢……她微微蹙眉。
瓶子底下,有一張字條。
顧一兮拿起一看,是父親的字跡:
“庚辰,冬日,今年是千禧年,終於帶着妻女返鄉。自己釀了兩瓶酒,一瓶過年慶祝,一瓶留待日後兮兮結婚。願十多年後,依然闔家健康,人如此酒,幽雅細緻。”
顧一兮忽然捂住了嘴,忍不住無聲地哭起來,她緊緊咬着下脣,瑟縮着肩膀。
嚴涼一手樓主她的肩膀,道:“別哭,伯母等我們出去呢,別惹她傷心。”
顧一兮點點頭,站起身從書架上拿了本書下來,將字條展平,夾在書中。
嚴涼給她擦乾淨眼淚,認真道:“吃過飯,我們一起去看他。”
“好。”顧一兮平復了一下心情,道,“那你少喝點,度數挺高的。”
“我有分寸。”
嚴涼說是說有分寸,但耐不住顧媽媽太熱情,一頓飯下來,酒已經少了一大半。
顧一兮一直在旁邊勸,終於着急了:“媽媽,別讓他喝了。”
顧媽媽道:“下午又沒什麼事情,喝多了就睡一覺,晚上再一起吃晚飯。”
“誰說沒事的?”顧一兮想好了說辭,道,“我們下午要去買菸花。”
顧媽媽道:“這麼大個人了,還要玩煙花!”
顧嬰倒是開心,道:“我也要去!”
顧一兮想了想,道:“嬰兒乖,在家陪外婆,我們很快就回來的。”
顧嬰小腦袋瓜一轉,決定不去做小電燈泡了。
眼看着顧媽媽又要倒酒,顧一兮直接拿過了酒瓶子,放到身後藏好,“沒有了,最後一口。”
嚴涼的指腹在顧一兮手心裡摩挲了一陣,道:“我沒事。”
他們吃過飯,幫着顧媽媽一起收拾了桌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後,就準備出門。
臨走,顧一兮趁着顧媽媽不注意,將剩餘的幾口酒一併帶上了。
過年車少,他們走了許久纔打到車,前往顧父長眠的墓園。
嚴涼一路都緊緊抓着顧一兮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喝多了意識模糊,他抓得很緊,顧一兮甚至覺得有些疼了。
到了顧父墓前,顧一兮擡手擦乾淨了父親的照片,低低道:“爸爸,這是嚴涼。”
嚴涼深深地鞠了一躬,緩緩道:“伯父,您好,謝謝您的酒,是我喝過最好的酒,更謝謝您的女兒,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人,我會愛她敬她,用餘生善待她。”
他將陶瓶中剩餘的酒,盡數倒下。
酒體醇厚,濃香撲鼻,回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