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霧書瑤去廚房將碗筷子都洗涮完了，本來打算進房間，拿着在A市帶來的單反相機，準備去嘉熙家一趟的。
因爲嘉熙的母親喜歡攝影，霧書瑤選擇了投其所好。
要是來回的送錢，霧書瑤覺得，尊敬的意義變了。
可正當她走上二樓的時候，霧書瑤發現，小姨坐在東方煜的對面，而他手裡拿着一本影像集。
小姨邊說邊指着上面的照片：“這個是瑤瑤八歲過六一兒童節照的，你看小臉上畫的。當時我記得，她好像扮演一隻貪吃的小豬，結果拿到這個角色後，瑤瑤很不高興，回家哭了好長時間，要我去學校和老師說，她不要演小豬。”
隱約可見，小時候的她，和現在的她，有着一絲相像的地方，那就是眼睛。
至於其他……
東方煜又往後翻閱了幾張，差不多都一樣，不可思議的驚呼出聲：“瑤瑤小時候比現在胖多了，和一個肉滾子似得。”
小姨也笑着點頭：“她就是因爲小時候太胖了，才被老師選擇演一個小豬。”
乾淨的指尖摩擦上面的老照片，東方煜擡頭看着小姨，眼睛裡的寵溺溫柔如水，“不過，她真的好可愛。”
“再看這一張，這是瑤瑤三歲的時候，正好趕上她過生日，我帶她去照相館。瑤瑤站在用佈景搭建的假山後面，等店家準備要照相的時候，誰知道瑤瑤竟然不出來了。”
“尿褲子了？”
小姨訝然的問道：“你看到了？”
東方煜點頭，微微垂着眼瞼，神情平靜而專注，但是嘴角卻隱忍着抽搐：“開襠褲上的地圖，很清晰。”
小姨哈哈一笑，笑的更開心了：“當時店家剛好抓拍到了這一張，我當時還納悶，一個三歲的孩子，竟然也知道美和醜。”
東方煜身體一怔，想起了某個人，眯着眼睛，脣角勾起一抹不羈的弧度：“有些孩子，一出生就知道美和醜，他們會感知這個世界。”
霧書瑤就站在木質樓梯口，聽着小姨和東方煜毫不保留的揭露自己的老底，當事人自然不爽到了極點，胸腔蓄積着滿滿的怒火。
大跨步的走到東方煜面前，霧書瑤帶着情緒，把他的手從影像集上撤了下來，沒好氣地低吼一聲：“誰允許你偷窺我隱私了？”
東方煜擡頭看她，彎脣笑笑：“我也可以給你看我小時候的照片。”
霧書瑤冷着一張臉，就和一點火就着的炸藥桶似得：“我怕長針眼！”
話音剛落，東方煜的表情僵持住了，眉宇微微皺了起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小姨就知道，她這擰脾氣，遲早會惹出大事。
儘管平時霧書瑤唯唯諾諾的，像個包子一樣，誰逮住誰捏兩下。
要是真惹到她了，包子也會咬人的。
這不，已經開始咬上了嗎？
小姨自然是看到了東方煜的神色，也知道瑤瑤氣急之下，話語有些說重了。
作爲她的長輩，小姨自然要訓斥一句：“瑤瑤，怎麼說話呢？你必須和小煜道歉！”
霧書瑤瞪了一眼東方煜，並不準備道歉，轉身回房間拿了單反相機，出來的時候，她將包挎在身上，直接越過東方煜。
“小姨，我去嘉熙家一趟，中午不用等我回來吃飯了。”
東方煜眸光一暗，抓住她的胳膊，抿着脣角：“我陪你一起去。”
誰知，霧書瑤竟然甩開他的手臂，語氣中充滿了不耐煩：“走開！”
東方煜愣在了原地，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半響，被甩在半空的手臂漸漸放了下來。
霧書瑤看他眼睛又涌現出一抹受傷，儘管，她心有不忍，可她沒有別的辦法。
再也不看她一眼，霧書瑤轉身，蹬蹬蹬地從二樓走下去。
小姨也是又氣又惱，偏偏她都這麼大了，打又不能打，只能責罵一句：“這孩子是怎麼了？和懷裡揣着一顆核導彈似得，逮誰炸誰？等她晚上回來，我說說她。小煜，你別瑤瑤一般見識。”
東方煜搖頭，不自然地扯扯脣角，表示並不在意。
看着霧書瑤下樓，他也抓起了外套：“小姨，我去看看她。”
“去吧。”
很快的，東方煜就追上了霧書瑤的腳步，一隻手臂伸出去，攔在她前面。
霧書瑤怒視着他的眼睛，東方煜看她這麼生氣，覺得應該爲剛纔的事情解釋一下。
“我剛纔說的那些話，並不是要取笑你的意思。你小時候也很可愛，像一個純潔的小天使……”
然而，話音未落，霧書瑤就語氣不善的打斷他的話語：“你煩不煩啊？！我說是爲剛纔的事情生氣嗎？東方煜，你就這麼自以爲是嗎？我現在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她說完這些話，東方煜錯愕的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發自她內心的想法。
當然，這不是她的真心話。
可是，東方煜感覺得到，手腳正在一點點的變冷，他拼命的忍住自己，不要衝上去把她扛回家，操到她直到說不來這麼違心的話爲止。
不爽的做了個深呼吸，東方煜蹙眉看她：“你再這麼任性，我就生氣了。”
霧書瑤攥緊雙拳，衝着他發飆的怒吼一句：“誰管你啊！你最好離我遠點，我們這輩子都別見面！”
她的話，像是寒冬數月的冰錐，殘忍的刺進他的心口……
東方煜幽暗的眸子一凜，真的氣到爆炸，轉過身體，選擇一條和她背道而馳的路。
霧書瑤回頭看了一眼，剛開始，她的目光還很強硬，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她漸漸地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臉頰，然後開始無法抑制地顫抖，指縫間，有幾滴水漬流淌出來。
她沒有別的辦法。
只能繼續傷害他。
溼瀝瀝的石子小路上，露水泛着柔亮的光澤，無聲地飄灑在那空地上的瓦礫堆裡、枯枝敗葉上，淋溼了地，淋溼了房，淋溼了樹。像一幅沒有盡頭的畫卷，遠處一座座房子迷迷濛濛、煙霧瀰漫，宛如海市蜃樓一般。
霧書瑤黑眸就像失去了聚焦，走在這
條無數次的道路上，小時候經常去嘉熙家蹭飯吃，只要她跟着嘉熙一起回家，嘉熙的母親就會做好多她喜歡的飯菜。
霧書瑤覺得，之所以，她小時候這麼胖，有一般肉都是從嘉熙家長起來的。
往事不堪回首，轉眼間，她和嘉熙都畢業工作了這麼多年了。
霧書瑤傷感的笑笑，等到她低頭走到拐角處的時候，卻不想，正好撞進一個人的懷抱裡。
她剛要擡頭道歉，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那個人，突然，眼前黑了一片。
霧書瑤感覺到腰肢一緊，被他摟緊了懷抱裡，鼻翼間，又傳來一種熟悉讓人心安的乾淨味道。
她知道，是他。
霧書瑤閉上眼睛，聽見他像是控訴，很委屈的指責一句：“怎麼這麼不乖？”
一句話，又敲擊在霧書瑤的心房上，一種痛疼，驟然密密麻麻的佈滿心臟，讓她忍不住想要垂淚。
不管她一次次的傷害他多少次，他都不予計較的等在原地，或者，追上她的腳步……
東方煜，爲什麼要這麼執着呢？
我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愛。
放手吧。
放了我，再去追尋屬於你的幸福。
想到這裡，霧書瑤掙扎一般，開始推開他的懷抱。
蒼白的脣邊，突然綻放一絲笑痕，東方煜不肯放手，嗓音裡滿是毫不掩飾的溫柔，輕聲道：“別動好嗎？我就想這麼抱你一下。”
尖銳的疼痛劃過心房，霧書瑤冷靜了下來：“大街上人太多，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小溪清清澈澈，晶瑩剔透，像塊會流動的水晶玻璃。它的身下是細細的沙粒，是碎碎的卵石。卵石光滑滑的，沙粒黃燦燦的。小溪踏着沙粒，撫着卵石，潺潺湲湲，叮叮咚咚，撒着歡兒，唱着歌兒，欣欣然一路奔向遠方……
溪壩上，坐着兩個年輕人，從背影上來看，他們很登對。
霧書瑤望着滿目青翠，語氣也沒有剛纔那麼烈火轟雷，只是靜靜地闡述道：“你走吧，不要留在這裡了，我們這樣下去，只會互相傷害。”
東方煜看着她的眼睛，苦笑一聲：“被傷害的單單是我吧？”
“那你還不快點走？”
“誤會都解除了，你還是不願意和我重新在一起嗎？”
霧書瑤點頭：“是。”
東方煜躺在身後的草叢上，突然之間轉移了話題：“李嘉熙說，你會在老家待一個星期。”
霧書瑤暫時搞不懂他想什麼，只好誠實的答腔道：“不一定，我現在工作都沒了，說不準一輩子就待在川古村，陪着小姨。”
他露出迷人的耀眼寵烈笑容：“然後開始相親，遇上合適的對象就嫁了，平平淡淡的過一生，是嗎？”
“平淡有什麼不好？沒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希望過的平淡一些，和我過一生。”
“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
“什麼？”
東方煜黑瞳流轉着氤氳動人的柔軟光彩：“我只要一個星期的時間，地點就在川古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