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中醒來的洛君臨,徹底失眠。他披上外衣,飛出皇宮,順着鬆間的小路前行。
今夜的月亮很圓,大地被披上一層銀暉。
忽的,有笛聲響起,奏出的音律灑落在林間,如一段華麗的夢。
陡然,那笛音一轉,再流瀉的曲子令洛君臨不由得一怔。
他飛身上前,如一片紅雲輕倚在離笛音最近的樹杈上。
風鈴!丹鳳眼微微泛過一絲晶光,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頭開始發酵。
他沒想過她還未離去,也沒想過她如此精通音律。上次他在鮫人族彈給她的曲子,只彈了一遍,她竟能記住,並改編成笛音。
他凝眸在她的身上。月光從鬆間灑下,她的周身似鍍上了一層潔白的光,眸子低垂,紅脣輕啓,晶瑩修長的手指在笛孔間如飛花爛漫。
他就這樣定定地望着她,丹鳳眼也因這笛聲而變得複雜難辨。
他拿捏不準她的心思,在半月前,在他以爲她有些許愛上他時,她說不愛,還走得那般決然,生怕他黏上她似的。而此時她奏着他的琴音,奏着他的心聲,是否也是藉此來代表她的心聲?他不敢枉自猜測,他害怕再一次的傷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以前的他能容忍她的不愛,覺得看着她好即可。可是現在,他在乎她的想法,在乎他在她心裡的位置。
笛聲驀地中斷,他聽到她輕嘆的聲音。
“隱逸!”
洛君臨身子驀地一僵,所有情緒瞬間隱沒在鳳眼之中。袖袍一揮,他帶着怨懟離去。
風鈴卻渾然不知,摸了摸笛身,又繼續道,“這笛還是你教會我的。”
上世裡,她愛聽隱逸彈琴,每次聽到他彈了新曲,便銘記在心,閒來無事的時候,也會撫琴解悶。
一次,她隱在花間,卻被隱逸發現。
“你喜歡我的琴音?”隱逸坐在琴臺邊,隔着花海問她,丹鳳眼裡噙着笑意。
“天君的琴音很乾淨,大多隨心隨性而發,每次聽着都覺得心境澄明,寧靜祥和。”她慢慢向隱逸走去,微笑卻不失有禮地朝他輕輕一拜,“小仙渺無煙見過天君。”
隱逸輕點了頭,啓脣,聲音低沉卻不失清越,“你能聽懂這琴聲的,也算是本君的知音。”
她微笑着,“能成爲天君的知音,渺無煙真是三生有幸。”
隱逸別有深意地望向她,“渺無煙,你是集芳園的花仙?”
她輕點了頭,“是!”
“那從集芳園傳出的琴音是你所彈?”
她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道,“是,覺得好聽便就忍不住彈幾遍,還請天君不要見怪!”
“有人喜歡本君的曲子,本君怎會見怪。”隱逸笑道,那眸子含着無限風情,輕輕瞥了一眼她,“能遇到一個知音,可是本君的幸事呢?”
自那以後,他彈琴她在一側聽。而她夜裡在集芳園裡彈琴時,他便遠遠地用笛聲相和。
一來二去,兩人竟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
有一日,隱逸來了興致,讓她用笛音和他琴。
她的笛吹不好,吹出來的笛音,總帶着雜質,不夠清透。而她本就對自己要求得高,於是,便不再吹笛。
她老實地告訴隱逸,隱逸便指耐心地指教她。
隔着千年,她還記得第一次用笛音合琴的情境,也是在今夜這樣的圓月夜。她專注於音律,而他卻專注於她,她也是那時,從那琴音中知道了他對她的情意。
夜色漸漸淡去,東方一縷朝霞掛空。
這次的風鈴,熟悉地穿過宮裡的廊道,朝有着洛君臨氣息的殿室而去。
遠遠地,她便看到一抹紅衣練武。他飄飛的衣袂如雲,身子如電,在樹林裡穿梭如影。
一枚枚葉鏢自他手中打出,樹幹齊簌簌地釘上葉鏢。
若風鈴再一天,看到他練武,她會看到樹幹上貼滿她畫像的盛景。
只是,今天到,她便什麼也看不到。因爲昨日洛君臨再一次被傷到心,而這一次他決定連恨也不要再恨她了。無愛無恨,他只要做到這點,他便能夠徹底地忘掉她!
最後一枚葉鏢中的,他也收住了手。他累了,身子累,心更累!
他轉身,卻突地被擁入了一個懷抱。
熟悉的氣息,也沒有讓他驚喜。他就這樣象被定住似的,任風鈴抱住他。
“洛君臨。”
風鈴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清冷卻不失溫婉,他從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以被她叫得如此動聽。
“洛君臨,回到我身邊好嗎?”因爲我是如此地愛你。
“風鈴,你不會是又寂寞了吧!”洛君臨脣角勾的笑意,有些漠。
他掰開她的手,略作調理,他轉身面對她。
“沒有你……”
“沒有我給你排譴寂寞是吧!”他是不是應該高興,她在寂寞的時候還會想着他。
“不是……”風鈴搖頭,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是想說,沒有他,她便覺得人生寂寞。
可是,風鈴還沒說完,洛君臨便又快速截住了也的話。
“不是什麼?或許你想說,你並不寂寞,你有很多的男人?”
是啊,她的身邊本就不乏男人。他所知的南宮傲是一個,還有誰呢?那個隱逸。
隱逸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他搖頭輕笑着,或許除了隱逸之外,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男人也被她惦着,念着呢。
“我愛着的人是你!”風鈴急了,他怎麼能這樣說她。她的男人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洛君臨。
“你愛我?”洛君臨望向她,終於脣角扯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說,你愛的人是我?”終再次求證,洛君臨再問了一遍。
風鈴點了點頭,眸子盯向他,帶着些緊張和在乎。
“你愛我嗎,風鈴?”洛君臨將她擁入懷裡,可是那雙眼卻是那般地迷茫。
他愛她,眼裡心裡只有她。
可是她呢?心裡在念着另一個人的名字時,怎麼可能喜歡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