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珂影注意到歐陽玄逸下線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他退出遊戲拿過手機,調出歐陽玄逸的名字,看了一會便決然地撥了出去, 手機傳出“您撥打的用戶已啓用來電提醒功能……”的關機提示。聽到這個提示, 他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一下子就泄完了。
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撥這通電話, 他只知道他想聽到歐陽的聲音, 然後, 就沒有下文了。
歐陽玄逸第二天醒來看到短信提醒,盯着“安珂影”三個字看了好一會,便搖了搖頭去洗漱, 他覺得對方應該是撥錯了,他清楚對方躲他的決心有多堅定。
今天歐陽玄逸要把工作交接給另一個部門臨時調過來的同事, 下下週是春節, 他下週請了年假, 加週末2天,他能有17天的假期。有人說出去旅行不是去看風景, 而是去尋回自己——尋回那個本真的自己。所以,他打算來個歐洲自由行。兩年了,也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歐陽,明天下班我送你去機場吧?”同事A獻殷勤道。
“行。”歐陽玄逸看着同事A欲言又止的模樣,笑道, “放心吧, 絕對給你帶手信。”
同事A笑了, 對他來說, 有手信就夠了, 不過笑完他立馬又擔心了起來:“歐陽,有人陪你一起嗎?”
“嗯, 那邊有個高中同學,他會陪我玩10天。”
“啊~~~~單身真好啊,隨時可以來趟說走就走的旅行。”同事A不禁感嘆道。
“嘿,我可不是說走就走好不,又得請假又得交接,還得申請拿回護照,麻煩得很。”
“唉,我們行業出趟國確實麻煩。”另一個同事聞言感嘆道。
“沒辦法,誰讓你手上握着的並不只是自己的錢呢。”又一個同事嘆息道。
“行了,我知道你們要什麼,我會盡量幫忙帶,不過帶不全可別怪我哦。”歐陽玄逸搖頭失笑,妥協了。
“Yeah~歐陽,還是你最好了!吶吶,這是我要的,上面那個是最想要的,能買到最好,其他的無所謂了。”
“歐陽,這是我的,跟倩倩的一樣,只有最上面那個是特別想要的,其他的你看着辦好了,記得不要勉強自己就好。”
……
不一會,歐陽玄逸手上就多了四女一男羅列的代購清單,他大致看了眼,幾乎都是小件的東西,而且牌子都挺大,倒是不難找也不難帶。
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歐陽玄逸突然收到了安珂影發來的信息——“歐陽,明晚一起吃頓飯吧?出差回來我們一直沒聚過。”
他抓着手機,想着他們現在到底算什麼關係,朋友嗎?不過,他都要放棄了,爲什麼還來擾亂他的心?他靠在椅背上擡頭看天花板,想着是拒絕還是拒絕呢?
他扭頭看向一頭霧水看着自己的同事A,想起他和安珂影似乎還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嘆了口氣回道:“明晚我沒空,今晚你有空嗎?”
相隔有一定距離的另一棟樓的頂樓,安珂影坐在辦公室裡看着手機,撥通內線電話開口就問:“林秘書,我今晚應該沒行程吧。”
這語氣是不管有沒有都推了嗎?林海峰說道:“安總,您等等。”他看了眼PDA,“安總,您今晚要出席前程投資公司的宴會。”
“讓嚴副總去!”
遇到這麼任性的上司他還能如何,林海峰只能回道:“好的,安總,我會通知嚴副總的。”
安珂影聽到答案滿意了,立刻“啪啪”地回歐陽玄逸:“那就今晚,時間地點你選吧。”
“......”歐陽玄逸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負責任的邀約,以往他與友人都是誰約人誰定時間地點的,安珂影這廝還真是懶到了極點!想罷他便給餐廳打電話訂桌,就回道,“七點,安益廣場,四世之食,85桌。”
“好。”
安珂影看完信息就無心上班了。
林海峰拿合同進來時,有幸再一次目睹了神遊四海的自家老總,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這副思春的模樣是什麼鬼。“安總?”
“拿來吧。”
“......”這就叫一聲居然回神了?好神奇啊!林海峰一言不發地遞上文件。
安珂影接過文件,唰唰唰地翻看完,又快速地簽上名遞迴給林海峰,然後繼續那副雲遊的模樣。
“......”林海峰見狀不由得目瞪口呆,這變臉變得可以去演繹“變臉”了。
其實這一個多月以來他早發現了自家老總那張面癱臉的變化,只是近一個星期又恢復了原樣,甚至更爲誇張,總帶着一股陰沉之氣。他其實挺好奇對方今天這是怎麼了,只是對方的心思確實藏得深,他好友也探不出來。
他抱着文件出了門,在關門前又看了眼安珂影,心說今天這幅模樣還真是曠世奇觀。
歐陽玄逸與安珂影是在餐廳門口遇到的。
“歐陽,好久不見,最近忙嗎?”安珂影率先開口道。
歐陽玄逸搖頭:“還是老樣子。”說完他就率先走進了餐廳。
安珂影跟在對方身後,從側後方貪婪地注視着歐陽玄逸,感嘆他有多久沒見到這人了,是不是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了?
倆人的口味相似,點菜倒是很快,歐陽玄逸不用三分鐘就全部搞定了。
可是吃飯時,倆人都察覺到他們之間氛圍的變化——對話變少了,空氣中帶着些許的尷尬。
歐陽玄逸不想在告別前還這樣,便主動說道:“那個,你,還有每天吃甜食嗎?”
說到甜食,安珂影心在滴血,從搬回家之後,他就再也沒吃過了。他摸着鼻子,誠實地搖了搖頭。
歐陽玄逸被逗笑了:“哈哈,沒人規定男人就不能吃甜食吧,你這小別扭該改了。”
歐陽玄逸這一笑,四周彷彿春暖花開一般,氣氛開始有了變化。
安珂影無奈聳肩:“沒辦法。”
“行了,我剛點了兩塊點心,一會全給你。”
“嘿,謝謝啊!”
之後,倆人相處的氛圍好了許多,似乎像是從來沒分開過一樣。
飯後,他倆一起走到電梯處,歐陽玄逸問道:“阿影,你的車停在哪?一樓還是負一?”
“負一。怎麼了?”
“我車在一樓,你一會在出口拐角那等等我。”
“噢。”安珂影雖不解,卻也沒開口問,他其實很珍惜倆人現在這樣並肩站立的時刻。歐陽的身高到他嘴角處,倆人這樣站立着,讓他有種“對方彷彿就在他懷裡”的錯覺。他看着也注意到此場景的歐陽那似乎害羞的側頭模樣,心裡泛起點點漣漪,萬分感謝今天的電梯進了這麼多人。
電梯到達一樓,歐陽玄逸轉頭對安珂影說:“記得等我。”便對着前方人輕聲道“謝謝,借過借過~”就艱難地擠過人羣出了電梯。
安珂影看着對方的身影被關上的電梯門遮擋住了,突然有股衝動想打開門衝出去。他低頭沉思了起來,這麼不理智的衝動,他從小到大好像只有屈指可數那幾次。
他把車停到歐陽玄逸要求的位置,思考着歐陽到底想做什麼。會不會要搬去和他一起住呢?這個念頭冒出來時他覺得自己挺開心的,雖然心裡知道這不可能。
“咚咚”,歐陽玄逸敲着副駕的窗。
“怎麼了,歐陽?”
“給你的,拜拜~”歐陽玄逸把一袋東西小心放到副駕座上,人就轉身跑開了。‘這次以後就由你的妻子給你買了。’
安珂影不解地打開袋子,見到裡面那六盒精緻的糕點時,一股熱流涌到眼眶,他心裡的小人告訴他“追,不然你會後悔的!”
他拔出車鑰匙,開門就朝歐陽玄逸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氣喘吁吁地看着不遠處靜站着擡頭看花燈的青年,很怕那只是幻影,以致於剛剛慢下的腳步又再一次加速跑了起來。
直到跑到歐陽玄逸身後一米的距離,他才輕聲道:“歐陽。”
聽到這聲稱呼,歐陽玄逸的身子頓了頓,他使勁眨着雙眼,想把那淚意眨去,可是,究竟是哪個混蛋說“想哭的時候就擡頭看天空,這樣眼淚就不會流下來”的,他的眼淚明明還是流了下來。
只是,現在讓他哭的傢伙就站在他身後,他該怎麼辦?跑走還是留下?
安珂影好歹與歐陽玄逸住了一個月,對後者的行動不說能猜個百分百,百分之八|九十還是有的。於是,在歐陽玄逸邁開腿準備逃跑時,他動作迅速地拉住了對方的手臂。
“放開我!”
當歐陽玄逸帶着濃重沙啞的聲音傳入他耳裡,安珂影更是拽緊了對方的手臂。
他慢慢地走到歐陽玄逸的面前,見對方低着頭不願看他,只好用空閒的那隻手去擡起對方的下巴,見到那張淚跡斑駁的臉的剎那,他突然伸手攬住了對方,柔聲道:“乖,別哭。”
聽到這聲溫柔的安慰,歐陽玄逸的淚流得更歡了,他伸出手使勁去推安珂影,不知是倆人體型差、身高差,還是他的精神不在狀態,他怎麼用力推都推不開,那攬着他的結實手臂彷彿粘在了他腰間、背上。
他認命地靠在對方懷裡,擡頭看天,任淚水無聲滑落,他不就是選錯了地方哀悼即將逝去的初戀嗎,爲什麼要這麼對他?
許久後,久到他們聽到周圍許多人在竊竊私語,歐陽玄逸低下頭,開口道:“阿影,放開我吧。”
“好。”安珂影放開了攬着歐陽玄逸的雙臂,頑固地拉着後者的手往自己車的位置走去。
“阿影,我想回家。”歐陽玄逸見狀掙扎道,但不知爲何,那看似不牢固的抓法卻怎麼都掙脫不開。
“乖,談完我就讓你回家。”
“......”乖尼妹!歐陽玄逸看着倆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眼周圍人或驚異或厭惡或興奮的目光,暗罵自己怎麼不跑回車裡再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