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華亭城一片死寂。
血色籠罩城市，九十餘萬人陷入幻境之中。
月讀入城，來到城主府，縱身跳上樓頂，盤腿而坐，城主樑弘毅的頭顱被他放在身前的房樑上。
城主府的主樓是一棟復古建築，屋脊兩端擺放着石雕古獸。
隨着月讀坐下，這些石雕古獸活了過來，伏低身子，露出尖牙，眼露兇光，口中發出嗚嗚的威脅之聲。
但當它們看到月讀的那雙血瞳之後，瞬間身體僵直，沿着傾斜的屋頂滾落下去。
“沒想到九州天庭覆滅後，人間還留下了這麼多的傳承，只可惜遇上了我。”
月讀抓住樑弘毅的頭髮，將這顆頭顱拎起來問道：“你傳承的是九州哪位神仙？”
樑弘毅陷入幻境之中，聽到了他的問話，張了張嘴，卻因爲喉嚨裡沒有氣體流動，聲帶不能震動，所以無法發聲。
但從他的口型之中，月讀看出了他想說的話。
三個字。
“我沒媽，”月讀也不惱，臉色平靜說道，“我誕生於伊邪那岐的右瞳，你應該說囸你爹。”
樑弘毅或許是意識到髒話毫無意義，閉口不言。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月讀提醒道。
樑弘毅緊咬牙關，一言不發。
月讀伸出另一隻手，手指點在這名九州返祖者眉心，抽出一縷靈炁。
靈炁是無色的，但這縷靈炁之中蘊含着濃郁的雷霆之力，所以呈現白色狀態。
月讀將這些雷霆之力剝離，在手中隨意把玩，“是雷公嗎？但你的氣息又不像，當年我還見過那位九州天庭的神靈，脾氣不怎麼好。”
他想了想，又問，“是雷部的哪個小嘍囉？”
樑弘毅依然緊咬着牙。
月讀攤開手，這道雷霆之力在手心不斷變換，化作一道道雷紋。
他逐一看去，將這些雷紋記下，又將樑弘毅的頭顱放在身前的屋脊上，擺正之後說道：
“你雖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還是爲我提供了許多信息。”
“作爲回報，我賜你永生。”
“你是這座城的城主，你將永遠活在幻境之中，守護着你的城民。”
“每天，月亮升起之時，你將看到這座城的人相互廝殺，丈夫會殺掉妻子，弟弟會割下兄長的頭顱，朋友會用刀子捅對方的胸膛……”
“當陽光照進這座城市，活着的人會陷入沉睡，等到月亮再度升起，他們將會甦醒，死去的人也會復活，展開新一輪的殺戮。”
“而你，作爲華亭的城主，將會在無限次的循環中，看着這些人殺戮，經歷這九十萬人的痛苦。”
月讀用最平淡的語氣，說着最殘忍的話。
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撫摸着身前的頭顱。
此時的華亭城市被血氣籠罩，入眼處，是朦朦朧朧的建築，以及近百萬陷入幻境中的民衆。
一道道神力絲線飛出，化作銀鉤，將樑弘毅的眼皮勾住，不讓他閉眼。
“看着吧，好戲就要開始了。”
天上。
無數只紅色眼瞳緩緩向中心靠攏，匯聚成一個巨大的赤紅色眼球，高高懸浮在城市上空，如同邪神凝視着這片大地。
陷入幻境中的華亭民衆，眼中倒映出一輪勾玉，他們臉色瘋狂而猙獰，喉嚨裡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向周圍的人衝殺過去。
怒吼聲、哀嚎聲、慘叫聲、鈍器擊打聲、骨骼斷裂聲……無數聲音混合在一起，共同組成了殺戮的樂章。
血腥氣如同濃霧，瞬間瀰漫整個城市。
月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起身，緩緩張開雙臂，“好好享受吧，這殺戮的輪迴樂園！”
樑弘毅目眥欲裂，不斷張口，卻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他很憤怒，很痛苦，很絕望，想要反抗，但只剩下一顆頭顱，就連魂魄和靈炁也被禁錮，無法動彈分毫。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昔日的屬下和民衆們相互殺戮。
“假的，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幻術！”
樑弘毅不斷給自己心理暗示，但刺鼻的血腥味，人們的哀嚎聲，那一張張猙獰的面孔，一切都顯得那麼真實。
他甚至能感覺到這些人心中的憤怒、兇厲、怨毒、仇恨……無數的負面情緒，交織融合，像是一把把刀子，不斷戳在他的大腦裡。
卻在此時，天穹之上，忽然響起轟隆一聲。
一道巨大雷霆從天而降。
雷電所過之處，血氣被擊散。
緊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成百上千道雷霆，不斷從天穹墜落，將籠罩在華亭城上空的血氣驅散。
樑弘毅擡頭看去，只見雲端之上，南天門大開。
一名神官負手站在南天門前，密密麻麻的雷霆從他周圍誕生，而後墜落。
“是天庭的雷部之主！”
“華亭有救了！”
樑弘毅心中大喜，就見趙無極從天而降，一掌拍出。
數十道雷芒纏繞手臂，而後飛出，化作一條雷蛟從天而降。
下降途中，雷蛟不斷吸收融合周圍的雷霆，很快化作一條恐怖雷龍，張開巨口，向月讀撲來。
月讀大駭，身前凝聚一層層血氣屏障，但這些屏障在強大的雷龍面前，如同紙糊一樣脆弱，根本無法抵擋。
月讀面露驚恐之色，向後遁去，卻被數道雷芒之索捆住手腳，在不甘的怒吼中，被雷龍一口吞下。
應雷天尊趙無極降臨華亭，來到樑弘毅的頭顱前面，看着他悽慘模樣，面露慈悲之色。
樑弘毅心中驚喜，張開口想要說什麼，但眼看着趙無極臉上的慈悲之色緩緩消失，臉也變成了月讀的那張臉。
“你的心亂了。”
月讀說着，手裡出現一個鈴鐺，正是驚神鍾。
他輕輕一搖，驚神鍾發出清脆的聲音，“你見到我的那一刻就進入了瞳術幻境，在現實中，根本就沒有使用過驚神鍾，所謂的應雷天尊怎麼會來呢？”
樑弘毅心中滿是絕望。
月讀說道，“這個幻境世界，是我創造的，也是你創造的，你想要什麼，它就會出現什麼，你會看到希望，看到勝利，看到九州的強盛……然後，所有的美好，都會一一破滅。”
“現在，太陽要升起來了，睡一覺吧，醒來之後，你將迎來新的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