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茹收到江修延媽媽的電話。
江夫人的語氣很有些生硬:“沈茹,這週末有個畫展,昨天我邀請你參加,但是聽說你沒空?”
沈茹應聲:“是的。”
“不知道是有什麼事情那麼忙,連我的邀請也不能參加?”
沈茹從善如流:“噢?抱歉江伯母,昨天是管家給我打的電話,所以我以爲,您只是客套一下而已。”
畢竟沒有哪個人邀請別人,像是這樣,跟下屬通知一樣。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週六上午十點,可以嗎?”
沈茹也沒有繼續擠兌,答應了。
大抵是一個名媛貴婦相聚的場所,江修延的爸爸讓她帶上自己,她不得已的吧。
沈茹也沒有多想,認認真真去買了身裝點門面的衣服,週六一大早收拾好了,打車去藝術中心。
到了藝術中心門口等了一會兒,纔看見江夫人跟一羣人一起往這個方向說笑着過來。
待看到沈茹,江夫人端起笑臉招招手:“小茹來得這麼早?”
沈茹走過去挽住她的手:“我是晚輩,早一點過來是應該的。”
江夫人滿意的點點頭。
倒是她旁邊的小姑娘語氣尖銳的問:“沈茹是怎麼過來的?車停在哪裡了啊。”
這聲音耳熟,是小愛。
沈茹擡眼打量她,標準的富二代打扮,從頭到腳沒有一樣不是名牌的,手中的包包一看就價值不菲。
她微微一笑:“我不會開車,打車過來的。”
小愛似乎早就猜到,故作驚訝的:“你們沈家都不給你配車嗎?竟然要你打車過來?出租車也不知道多少人坐過的,髒死了。”
沈茹微微蹙眉:“林小姐的這句話,恕我不能苟同,人人生而平等,沒有高低貴賤可分。至於我,我一向是低碳出行,習慣了騎自行車,遠一點的地方可以搭乘地鐵公交也很方便。今天是爲了避免遲到,纔會打出租車的。”
旁邊一箇中年婦女立刻點頭:“哎呀,現在的年輕人有這樣的覺悟,真的是難得,現在的社會風氣都太浮躁了。我之所以帶我的女兒過來看畫展,就因爲今天是濮老的畫,他的畫一向體現民生百態,尤其是今天這一組,是爲環境污染髮聲的,年輕人更應該好好看一看。阿潔,你這個兒媳婦不錯,低碳出行,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學一學。”
江夫人露出滿意的笑容:“小茹乖巧懂事,我們也都很滿意她。”
沈茹低着頭沒出聲。
江夫人推推她:“小茹,想什麼呢?”
沈茹回過神搖搖頭,她腦中全都是剛剛中年婦女的話,今天畫展的主題是濮老的畫。
她是真的沒有什麼藝術細胞,平時也不會看畫展一類,雖然知道今天要來參加,但她只打算做個背景板,沒想過要班門弄斧,所以壓根沒有查過今天展出的都是哪幾位大師的畫。
她也沒想到,江修延的媽媽會帶上林千愛。或許她們是之前就說好了,但她惹惱了林千愛,所以林千愛故意攛掇江修延的媽媽帶上她,好故意羞辱吧。
是她大意了。
但是濮老的畫……
江夫人低聲說:“那一位是環境保護協會喬會長,喬家有紅色背景,你多討好着沒錯。”
沈茹木訥的看着她,討好?她不會。
江夫人見狀擺擺手:“算了,你跟在我身邊就好,不用擔心,多看少說。”
沈茹算是看明白了,江夫人並不是想幫小愛,恐怕是拿她出來溜溜,反正兩家的關係基本定下了,偶爾也需要露個面。
反正打定主意當背景板了,待會兒隨機應變吧。
進了展廳,一幅一幅看過去,說實話,除了幾幅觸目驚心的畫,一看就知道是現在的地球受環境污染,影響特別大的之外,沈茹都看不懂。
前面一些畫家,沈茹更是都沒聽過。
幾個人壓低聲音邊走邊討論,林千愛走到沈茹身邊問:“沈茹,怎麼不發表一下你的意見?”
沈茹看她一眼,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公衆場合,不便大聲喧譁,門口的告示牌有。”
林千愛一愣,剛剛爲了讓大家都注意到,她的聲音有些大,沒想到就這樣被沈茹給懟了。
她當然不甘心:“小聲討論也是可以的。”
沈茹不置可否:“嗯。”
轉身,就去了另一邊。
一路走到最空曠的地方,每一面牆上,幾乎只掛上一幅畫。沈茹的目光定格在最後那一幅上面,上面畫着一雙手,捧着的小嬰孩正在哭。下方是目光深深的老人,目送着蹦跳孩童的背影。
沈茹看着那老人的眼睛,彷彿枯井一般。
旁邊一個年輕女人指着這幅畫:“這一幅,是濮老十年前的舊作,這幅畫包含了父母對剛出生孩子的疼愛,以及孩子長大之後離開家時,父母的不捨。譬如這老人的一雙眼睛,滿含渴望期盼之情,實在是讓人感慨頗深啊。”
幾個人點頭稱是,均是說她評論得不錯。
林千愛又插過來:“沈茹,你也看了這麼久,肯定是喜歡這幅畫的,不如發表一點自己的意見?”
前面說話的女人立刻回過頭,饒有興致的看着沈茹。
沈茹面無表情,許久才搖搖頭:“不是。”
“什麼?”那女人有些錯愕。
沈茹繼續說:“這幅畫表達的是,一位老人對孩子的放縱,導致孩子秉性不佳,待得孩子長大離家之時,老人已經無法掌控,只能失望的目送她遠去。”
年輕女人明顯有些惱怒:“你知道這幅畫的名字嗎?‘愛’,說明濮老的本意,就是想要表達父母對孩子的疼愛之情。”
林千愛噗嗤笑出了聲:“芸兒姐姐不用這麼生氣,沈茹雖然出自沈家,但她父母早就離婚了,她是長在普通人家,沒有什麼藝術細胞,自然感覺不出這樣的意境。”
江夫人臉色變了變,想要過來將沈茹拉過去。
沈茹卻依舊搖頭:“不是,這幅畫之所以會出現在今天的畫展之中,想要表達的意思是,生而不教,於社會也是一種污染。”
林千愛心中大喜,面上只是斥責:“一派胡言,你……”
話音未落,背後出現一個蒼老的聲音:“她說得不錯,這幅畫放在這裡,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