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鬨笑着繼續在山澗中行進,獨眼狼王在金國也有赫赫威名,在他們看來,鄭直兩人之死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過了鷹嘴澗,穿過雪狼谷後,李家屯近在咫尺,一場屠殺似乎在所難免。
山崖之上。
狼羣慢慢逼近,獨眼特有的殘暴殺氣瀰漫在兩人周圍,死亡的威迫透入神經,血液瞬間沸騰起來。
在這個生死關頭,汪金水握刀的手難得顫了幾下。
這可是十幾年來完全沒有過的情況。
面對江湖中的頂尖高手,他尚且淡定從容,不曾有絲毫怯意,可在那頭狼王面前,他產生了退縮。
汪金水當了這麼多年的殺手,當然不懼死。
恐懼,源於本能,是繼承自莽荒時代起就刻在人類基因裡的,對猛獸的敬畏。
汪金水是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極力穩住氣息後,他的餘光瞟向身側,心道那小子恐怕也撐不住了吧?
縱使你有多好的天賦,心理素質多強大,在面臨死亡的威迫之時,肯定會露出人性的本能。
此時。
鄭直的腦子裡已經渡過了空白期,無數個想法開始糾纏在一起,相互衝撞、融合,並行計算,最終得出一個方案。
他急速地喘息一聲,擡起二石弓,將箭頭指向了獨眼狼王。
汪金水頭皮一陣發麻,急忙道:
“鄭老弟,二石弓根本傷不了他,只能刺激他殺了我們!”
“沒錯,我就是要刺激他...”
鄭直果斷地放出箭矢。
弓弦發出沉穩的低鳴,長箭破空,彷彿拉出一道真空縫隙,在獨眼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正中它的額頭。
箭頭僅僅沒入不到半寸,甚至連半滴血都未流出。
可惜了,如果是三石的重弓,一定能射碎它的頭骨。
狼王的眼睛猛然一縮,它定然沒料到那個人類這麼有種,敢直接放箭!?
形如刀劍的巨大尖牙猛然迸發出寒冽的白光,獨眼受到刺激後,似乎再也忍耐不住殺死他們的衝動。
狼王會在幾個呼吸內突襲,咬斷兩人的脖子,鄭直生出這種預感。
“草,現在怎麼辦?該死的,我的刀肯定殺不死他...”
汪金水瞬間發狂了,他雖然不怕死,可也不願意被這些畜生們分食。
“汪大哥,你的輕功怎麼樣,跳下去沒問題吧?”鄭直冷靜地問道。
“那當然...不是,你該不會是要...”
汪金水話還未說完,鄭直一掌把他推了下去,而後緊接着也跟着一跳。
山崖的高度差不多有四百步,兩百多米,普通人跳下去就和自殺沒有兩樣。
“你這個瘋子!”
汪金水慌忙中用腳墊了一下石壁,以便減緩一些下墜的速度。
而後,他施展輕功,沿着石壁奔走,輕盈無比。
在這神乎其技的功夫面前,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就是個屁。
鄭直早一步進入狀態,竟也學着汪金水的樣子,拷貝了輕功步法。
不過,由於內力約等於零,他的心肺遭受的壓力過大,一口血猛衝到嗓子眼,又拼命嚥了下去。
落地。
汪金水剛想破口大罵,腳下忽然出現一片影子,而且越來越大。
殺氣逼人!
獨眼竟也沿着峭壁奔襲而下,還有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要近身!
“汪大哥,快跑!”
鄭直早有預料,已經急速奔跑起來,他百米能跑進10秒內,本來底子就很優秀,再加上學會了輕功,百米8秒絕不成問題。
“草!”
汪金水大罵一聲,腳下生出疾風,追了上去。
鄭直的速度太快了,光是步頻已經超出常人數倍,汪金水激出內力才勉強能跟上。
“媽的,你原來跑這麼快的?還說沒練過?”
“只練過半年短跑罷了…”
鄭直邊說邊回頭一望。
身後那匹發狂的狼王像一輛輕型坦克裝甲車一般在後狂奔,不達目的不罷休。
他滿意地一笑。
一切都在計劃中。
鷹嘴澗蜿蜒數裡,不一會兒的功夫兩個人居然碰到了金兵的隊尾!
汪金水先是一怔,而後恍然道:
“好計謀!”
鄭直仗着速度超絕,在臨近金兵的時候翻上一側的石壁,“噠噠噠”飛馳了幾個呼吸的功夫,居然超越了金兵隊長,反而跑在他們前頭。
“你是剛纔的?!”
金兵隊長驚訝不已,來不及多想,只見汪金水也從他的頭頂越了過去。
大綏人的輕功了得,江湖中善於此類功夫的比比皆是,而金國人就差得不是一丁半點了。即使是像金兵隊長這種內力超羣的人物,也不善於飛檐走壁,只能望洋興嘆。
不過,這兩人能從獨眼狼王的嘴中逃脫,還是有些出人意料。
一想起獨眼狼王,金兵隊長心裡一咯噔。
身後傳來沉悶的狼吼,直接把他的魂魄嚇走了一半!
獨眼的速度一點兒也不慢,眼看就要追上金兵隊伍了!
在狼王的眼裡,金國人和大綏人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身上的皮不同罷而已。
“快撤!他孃的混蛋綏人!”
金兵隊長大罵一聲後,放出了海東青,同時竭力向前狂奔。
在他身後,還有二十多個新兵蛋子,前一刻還在嘲笑南綏人,現在反而被巨狼緊跟。
獨眼的狂暴殘忍是出了名的,沒有人能從它的狼爪下逃脫。
“好歹毒的男人,今天無論如何,你必須要死...”
就在金兵隊長暗暗下定決心的時候,後方傳來慘絕人寰的悲號!
“啊啊啊!將軍救我!”
“我不想死啊!”
“放開我,我的腿,啊啊...”
金兵隊長停下,額頭冷汗直冒,回頭望了過去。
視線恰好停在拐彎處,什麼都沒有看到。
不過,那撕咬聲,骨肉分離聲和混着絕望的嘶喊真切無比。
屠殺降臨。
數秒過後,恐怖的聲音驟然而止。
狼王叼着一名只剩下上半截的金兵戰士,從拐角處突現!
“將...將軍...”
那名金兵動了動嘴脣之後,眼中的光彩慢慢褪去。
至此,二十多名金兵被秒殺,而狼王毫髮無損。
它放下嘴裡的半具屍體,把目標鎖定到金兵隊長身上。
獨眼狼王壓抑了十年的兇殘本性,這一刻終於發泄得淋漓盡致。
“老子不能死在這個地方...”
金兵隊長鼓起內力,準備一走了之,二十個金兵的命丟了便丟了,戰場上哪有不死人的?
就在這時,海東青一聲高鳴,竟向着狼王俯衝下來!
“達純,回來!”金兵隊長高喊一聲,但已經太晚了。
海東青像一把尖刀,想要刺穿狼王唯一的眼睛,似乎在爲主人爭取最大的生存機會。
但,這隻小鷹的想法太稚嫩了。
獨眼狼王活了幾十年,已經是個異類,會被一隻飛禽傷到?
只見它靜靜等待海東青飛近,突然閃電般地張開大口,結結實實地把對手咬住。
幾番咀嚼吞嚥後,狼王混着羽毛將海東青吞下肚。
整個過程簡單、乾淨,毫不拖泥帶水。
“達純!我的達純!....”
金兵隊長悲痛萬分,那隻叫做達純的海東青在他的心中地位非凡。
這個時候,鄭直和汪金水卻躲得遠遠的。金兵死傷慘重,兩人卻沒有理由爲他們可憐,畢竟,如果這些人不死,遭殃的只能是李家屯的百姓,其中也包括鄭家。
“瞧他傷心的,剛纔死了二十多個手下,也沒見他掉一滴淚...”鄭直不由得說道。
“鄭老弟,你不明白,對於他們來說,海東青珍貴得很,抵得上一個兵營,那隻被吞的還是白玉爪,價值連城。”
汪金水咂舌道。
“那就好...”鄭直嘴角上揚道,“也讓他嚐嚐這種痛苦的滋味!”
“先別管這個,咱們怎麼辦,繼續逃麼?”
“逃?汪大哥,計劃進展得這麼順利,幹嘛要逃?”
鄭直笑道,汪金水看着他,慢慢吐出兩個字:瘋子。
與此同時。
紅了眼的金兵隊長已經有些發狂了,達純是他的夥伴,甚至比家人還要重要,它的死難以接受。
報仇,一定要給達純報仇雪恨!
“來啊!我,大金的勇士巴圖,誓死捍衛一個戰士的尊嚴!”
自稱爲巴圖的金國將領,怒吼一聲後,抽出一把彎刀。
獨眼先是一愣,而後擡起高傲的頭顱,很明顯在挑釁對方,似乎在說:
“你,渺小的人類,不足以讓我主動攻擊。”
巴圖端起刀,似一股狂風一般砍了過去。
他的內力雄厚得震起兩側的飛石,這一刀下去,縱使是鋼筋鐵骨也斷然難以招架。
狼王眼中現出一絲震驚,飛身而起,猛撲過去。
那閃着幽光的狼爪,也是天然的神兵利器!
“當!”
刀砍在狼爪之上,居然發出金屬的撞擊聲。
巴圖側身一閃,一拳打在狼王的肚皮上。
碎骨的聲音隱隱傳來,重量抵得上幾頭家牛的狼王居然被整個擊飛,撞在石壁上。
巴圖的手臂戳出一段白骨,從肘關節探出,剛纔的碎骨聲很明顯不是狼王的。
“吼...”
獨眼狼王的口中滲出血,剛纔的一擊能傷到自己,很讓它意外。
不過,對方也因此損失了一條胳膊,失敗也是遲早的事情。
在怪物面前,縱使多麼深厚的內力也白搭。
遠處,汪金水整個人都快震出尿了。
“鄭老弟,按照你的計劃,接來下該做什麼?總不能幹等着狼王殺了那傢伙後,把矛頭對準咱們吧?”
“當然是殺了那頭畜生了...”
“殺?你說得倒是輕巧,怎麼殺?”
“用這個。”
鄭直解下三石重弓,目光中透着堅毅。
能拉動三石重弓,纔有機會射殺狼王!
汪金水急道:“鄭老弟,這可是三石弓,你拉不開的...”
“用手拉不開,但加上雙腳就不一定了。”
“什...”
鄭直說罷,仰面躺倒,用雙腿蹬住弓臂,搭上箭矢。
如果單純用雙臂之力,鄭直是無論如何也拉不開三石之弓的,但這個姿勢可運用整個身體的力量,卻是很有可能實現奇蹟。
“開!”
鄭直咬着牙,繃緊了渾身的肌肉,臉漲得血紅,終於把弓拉開了!
不過,他從山崖上跳下的時候受了內傷,這次拉弓,已經在嚴重透支氣力,後果不堪設想。
“汪大哥,別...別傻站着啊...幫我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