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寒夜出來,慕流蘇的臉色並不如何好,她如今也弄不清秦譽所說的那句求娶她而來是真是假,她不是原主,自然不可能有半分期許,但是這樣的事情總歸麻煩,若是秦譽當真是對原主起了心思,她總歸不可能將自己重生的荒謬事兒抖出來讓秦譽死心。
忽而想起來沈芝蘭說的晚些再解除與沈芝韻的親事兒,省的南秦的和親公主對她起了心思,這下可真是有了好戲,南秦的公主她沒見着,但是秦譽倒是率先出來湊熱鬧來了。
心中一陣煩躁,這個國交宴不過是她給絃音的世子之位所鋪的路罷了,她可沒有心思摻和到和親這種破事兒當中。
正想着,卻見着左側的街尾處一道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掠過,挑了挑眉梢,倒是意料之中的一個人——楚琳琅。
看樣子楚琳琅是來準備打探打探南秦使者的動靜的,不過……楚琳琅這並不怎麼能夠拿得出手的武功,怕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慕流蘇也懶得搭理他,擡眸看了看夜色,時辰還是酉時,方纔和秦譽的談話沒有浪費多少時間,正好寒夜樓離榮親王府不遠,一月未見絃音,也是時候過去看看,更何況,國交宴臨近,楚琳琅如今都按捺不住了,回去之後必然是要尋了榮親王妃商量一番的。
做了決定,慕流蘇也不耽擱,一路飛檐走壁,黑色衣衫翻飛若蝶,朝着榮親王府直直掠去。
榮親王府畢竟是親王府,王府的府衛自然也是比尋常府邸的府衛多了不少,暗中也有不少王府暗衛盯梢,防禦系統倒是做的不錯,只可惜再多的暗衛,也敵不過慕流蘇的武功高深。
視線掃過榮親王府的院落某處,瞧着那般燈火通明的動靜,慕流蘇微微勾了勾脣,今兒是她從東郊校尉營回來的日子,又是南秦使者抵達帝都的日子,榮親王妃院子裡的燈既然還亮着,那就是在等着楚琳琅回去後有要事相商了,這夜深人靜的正巧適合密謀,倒是讓她好運氣的撞上了。
尋着幾處視野盲區,躲開了暗處盯梢的衆人,慕流蘇一路朝着榮親王妃的院落靠近,身形隱匿在一顆繁盛榕樹之上,擡眸看去,恰好能夠透過正對着榕樹的梨花木雕花窗戶清楚的看見屋內情景。
榮親王妃仍舊穿着一身華貴的豔麗衣衫,只是臉上帶了些許倦容,一側的嬤嬤小心翼翼的將她高高挽着的髮髻披散下來,然後乖巧的替她的捏着肩膀,瞧着榮親王妃那般慵懶模樣,果然是在等楚琳琅。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楚琳琅還未回來,榮親王妃似乎是有些不安,皺着眉呢喃道:“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琅兒還未回來,莫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那聲音極爲細小,當真是句呢喃之話,不過這麼點的距離,慕流蘇想要聽清倒不是什麼難事兒。
一直乖順替捏着榮親王妃肩膀的嬤嬤見她面露憂色,連忙勸慰道:“王妃可別憂心了,大公子可不是雲間閣的那個廢物,公子武功高強,必然不會遇到什麼麻煩,許是路上有什麼事兒耽誤了吧。”
聽着那句廢物,慕流蘇眸光頓時冷了冷,不過是個榮親王妃身邊的走狗,張口閉口就如此侮辱絃音,當真是厲害得緊。
榮親王妃點點頭,顯然這嬤嬤的話給了她不少心理安慰的作用,想起雲間閣的那個姬絃音來,眼中也是露出些許狠毒之色。
榮親王妃擡手撫了撫頭髮,正欲說話,外頭忽而傳來一聲婢女的驚呼聲:“王妃!大公子回了……可是大公子好像……受傷了!”
正說着,果然瞧着楚琳琅捂着胸口,衣衫凌亂有些狼狽的踱步進了屋內,慕流蘇勾脣笑了笑,果真是自不量力,就那麼一點拿不出手的功夫,也敢去洛輕寒的地盤,秦譽的落腳處晃盪,當真是以爲人家一個皇子能容忍得了這般貨色的人挑釁不成,楚琳琅這般模樣還算是手下留情了,想必他那個功夫不錯的暗衛倒是折損了
“琅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傷到哪兒了?”榮親王妃扭頭看着蹣跚進來的楚琳琅,差點沒嚇得跳了起來,一把推開身邊的嬤嬤,朝着楚琳琅小跑過去將人接住了,瞧着楚琳琅身上的血跡,榮親王妃頓時面容焦急不已,“琅兒,怎麼弄成這番模樣了,常衛呢?這個混賬東西,怎麼能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常衛死了。”榮親王妃碰觸到楚琳琅胳膊上的傷痕,痛的他“呲”了一聲,榮親王妃聽見他的痛呼聲驚了一驚,立馬鬆手滿臉心疼的看着自家兒子,一聽楚琳琅說常衛死了,榮親王妃的面容更是抑制不住的張大了嘴:“你說什麼,常衛死了?”
這可是榮親王爺前幾日才賞給楚琳琅的暗衛,一身的武功也是除了親王暗衛之外最強的一個了,楚琳琅得了這麼個得力助手,榮親王妃原本還頗爲高興,如今不過是大半個時辰,人就沒了?
榮親王妃的臉色一時便有些發白,心中也是有些懊惱,早知如此,就不該同意琳琅跑去那個南秦秦譽住處。
楚琳琅也是看出了榮親王妃心中所想,常衛雖然只是一個暗衛,在榮親王府之中,卻也不算是一個普通暗衛。
常衛是王府中唯一一個年近中旬的暗衛,本是是當初榮親王爺任世子之位以後上任榮親王給他的暗衛,後來因爲榮親王妃得寵,榮親王爺對楚琳琅這個兒子也是頗爲寵溺,所以不曾隱瞞。
眼見着國交宴快到了,獵場賽上估計少不得危險,榮親王前些日子心血來潮,就將這個跟了他十年左右的暗衛給了楚琳琅。
如今纔不過幾日的時間,就將這麼個榮親王頗爲重視的暗衛給折損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兒,若是讓榮親王知曉了,必定要問個清楚,甚至還會親自動手去查。
榮親王爺的親王暗衛出動,自然不可能查不出自家兒子惦記上了南秦的和親使者,甚至還主動上門“拜訪”去了。
他還尚未繼承爵位,便對前來大楚和親的的南秦使者起了心思,這要是傳入榮親王爺的耳朵裡,必然不是什麼好事兒。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怎麼說都遲了,想起方纔發生的事情,還有自己現在的一身傷害,楚琳琅便忍不住的咬牙切齒。
“南秦秦譽果然是個厲害的,兒子不過是想要靠近他們的住處打探打探他們國交宴上的打算,可惜還沒靠近就被人察覺了,秦譽那個瘋子,武功還真是如同傳聞所言的厲害,手段更是狠辣得緊,不過三招便將常衛重傷,也打傷了兒子,兒子不敢暴露身份,武功不敵又受了傷,即便是常衛拼死打鬥,也不過是爭取了些許時間,還是差點讓人逮到了,好在我手中有不少煙霧彈,這才拼命逃回來了。”
言語間不難聽出劫後餘生的感慨。榮親王妃看着她一身的傷,也是又着急又心疼,奈何今日夜探寒夜樓的事兒又不得張揚,省的榮親王會認爲琳琅太過急功近利而心存不滿,再加上榮親王爺素來患有頭痛之症,今兒這個時辰又恰巧喚了府醫過去,他們如今就是再着急,只能看着楚琳琅幹疼着。
“母妃不用擔心,不過是一掌內傷,稍微咳了點血,已經用過藥丸了,無礙。”楚琳琅自然也是看出了榮親王妃的憂心之處,出言安慰道。
榮親王妃這才稍微放心了些許,點點頭說了一聲沒事就好,這纔開口問道:“那琅兒可是打探出什麼消息了,南秦那邊到準備弄個什麼樣的形式,咋們只要對症下藥,應當不難奪得頭籌。”
國交宴的頭籌委實讓人眼紅,男子可加官進爵,女子可自擇姻親,若是琳琅奪得了頭籌,這榮親王府的世子之位必然是板上釘釘的了。
本來是個好機會,就是皇家的那幾個不太讓人省心,太子楚清越自是不用說,其他幾位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再加上當朝的那個年輕左相沈芝蘭以及右相府上的李策等人,委實有些難纏。
這也是她在得知兒子準備夜探寒夜樓的時候沒有阻攔的原因。
這次國交宴聽聞姬絃音那個廢物也要參加,他倒是不足爲患,倒是那個將軍府上的少年將軍……
想起那日將軍府門前囂張猖狂的拉着長弓,對她全無敬意的慕流蘇,再想起近日帝都流傳的那一堆中傷自己和琳琅,說是他們找上許家前來退婚的流言,眼中便涌起極爲濃烈的恨意,這個該死的慕流蘇!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楚琳琅就來氣,他折損了常衛這個暗衛,卻是隻來得及靠近了寒夜樓,連人家住在哪個房間都沒打探出來就落荒而逃,還能打探出什麼鬼東西出來,能保命就已經很不錯了。
看着楚琳琅那副咬牙憤怒卻一言不發的模樣,榮親王妃的臉色也是難看了不少,折損了常衛,自己兒子也受了重傷,卻是半分消息也沒打探出來,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麼。這下沒了先機,也就只能等着後日國交宴上見機行事了,總歸不能因爲這麼點小事兒就放棄了巴拿頭籌的決心。
既然打探南秦消息的這個方法行不通,她總歸也不能坐以待斃,即便是如今不一定能夠拿到頭籌也沒關係,只要不讓姬絃音那個廢物出了彩,這個榮親王府的世子之位仍舊還是琳琅的,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拍了拍楚琳琅的肩膀,榮親王妃安慰道:“母妃不過是問問罷了,既然這事兒你都沒有着落,想必其他起了同樣心思的人也不可能得逞,琅兒你也別放在心上了,明天一天的時間,你好生待在府上好生修養身子,爲國交宴做準備便是,其他的事情就先別管了,畢竟就算咋們不能奪下頭籌也沒有關係,只要確保雲間閣的那個逆子無所作爲便行了。”
楚琳琅原本還有些情緒懨懨,聽着榮親王妃的話,也是眼前一亮,母妃說的對,就算這個國交宴上他錯失良機沒法子拔得頭籌得了個捷徑,但是隻要確保姬絃音那個廢物也無能取得,那榮親王府上依舊還是他奪得世子之位的可能性大一些。
“母妃,姬絃音倒是不足爲患……”自然而然的,楚琳琅也想到了慕流蘇這個人,下意識的便要說出來,榮親王妃感慨了一聲母子想到一處的默契,忽而勾脣冷笑道:“琅兒放心,母妃自當不會讓慕家的那個混賬討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