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依走到張易身旁,默不作聲,大雨很快將她身上的衣服全部打溼了。
“我不需要你陪,你回去吧”張易淡淡道。
“我想聽你的故事、”蒙依同樣冷淡,一直以來,她從沒在表面上像其他人一樣把張易當做少爺看待,或者說她對於任何人都是一樣的冷淡態度,所有的情感波動都不會表露在臉上,即便是張易也從來猜不透蒙依心裡的想法,他只知道,蒙依很久以前在沒有被老頭子收留的時候,有一段很長的故事。
“用你的故事來和我交換如何？”張易扭頭,看着蒙依,這個角度看她的臉,有種很清冷的美,她眼神深處一直有着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漠視。
蒙依一怔,沉默兩秒鐘之後,緩緩點頭：“好。”
張易輕輕一笑,如果能夠幫蒙依解開她心裡的那個結,或許她會改變不少
當下張易徑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了拍身旁溼漉漉的地板,蒙依眉頭輕輕一皺。
張易隨即將身上早已溼透的西裝脫下來,鋪在地上,蒙依這才坐了下去。
張易這纔將三年來的所有故事講給蒙依聽,這大雨傾盆,閃電交加的雷雨夜,雖然張易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蒙依卻是聽得格外清晰。
這個故事張易回來之後不知道已經解釋了多少遍,說起來自然簡短了不少,蒙依是個頂尖殺手,且經歷的風風雨雨也不少,自然很容易可以聯想到張易那種境況下的窘迫,況且,他們都是同一類人,都有着叢林法則的生存形態,所以她自然明白張易能夠挺過這三年,是如何的辛苦與痛苦。
張易說完後,擡起腦袋,張開嘴巴,大雨一陣陣拍打在他臉上。
“到你了。”張易笑道。
“如果我說我現在不想說了,你會怎麼樣？”蒙依突然擡頭,看着張易。
“那不行,那我肯定會很生氣,你知道,我最討厭被欺騙了。”張易搖搖頭,很是認真,其實他壓根沒指望蒙依能夠將她的故事告訴他,畢竟有些人心裡的痛是無法啓齒的。
“其實我小時候並不是現在這樣的。”蒙依深吸口氣,回憶道：“我爸爸是個酒鬼,更是個賭徒,而我媽媽是名老師,很漂亮。在我十歲那年,我爸爸常常帶人來家裡賭錢喝酒,欠下了很多錢,那天晚上,他又帶了五個人來家裡,那五個人都是我爸爸的債主,找我爸爸要錢,但是我爸爸哪有錢給他們,於是就在家裡爭執不休,我媽媽出來勸架,那五個人看到我媽媽後就提出讓我爸爸將我媽媽抵押給他們,我那個爸爸當時喝了酒,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於是那天晚上,我躲在角落,看到那五個禽獸將我媽媽按倒在uau上,一直輪流凌辱了一個晚上,而我爸爸,就坐在角落,眼神空洞,痛苦的望着這一切,我記得我媽媽看他的眼神是帶着後悔和絕望的。”
蒙依的身軀有些顫抖,似乎這段回憶觸發了她某根神經,眼神也變得有些嗜血起來：“凌晨後,那五個禽獸終於滿意的離開了我家,而我媽媽,就帶着一副殘破不堪的身軀走到了陽臺上,跳了下去,臨走時都沒有和我爸爸說一句話,我們那時住的是小區房的八樓,我媽媽自然摔得面目全非。”
“你知道當我縮在角落看到我媽媽跳下去的那一刻,心裡是什麼感受嗎？“蒙依轉頭看着張易：“就像周圍出現了無數的惡鬼,緊緊抓着我的脖子,讓我不能呼吸,而我,已經哭不出來。從那時候,我就很恨我爸爸,是他害死了我媽媽。”
“後來,我媽媽的死並沒有讓我爸爸改變多少,他依舊每天喝酒經常賭錢,而我的生活從那一天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幾個月後,那五人打電話來找我爸爸要錢,但是我媽媽已經死了,我爸爸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抵押給他們的,最後竟然說將我抵押出去。那天晚上,我爸爸從我媽媽死後第一次找我說話,他說以後我就不是他女兒了,他要將我送給別人,而我當時只是用一種很憤怒的眼光看着他。到了午夜之後,我悄悄起牀,拿着菜刀,砍向了我爸爸的腦袋,將他的腦袋砍得面目全非,就像我媽媽摔死的那個模樣,之後我跑出家門,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那個時候我根本哭不出來,我只知道,那天很冷,我穿得很薄,手腳都被凍紅了。”蒙依緩緩說道,語氣聽不出是自嘲還是痛苦。
張易暗自唏噓,輕輕伸手拍了一下蒙依顫抖的肩膀,他沒想到蒙依居然會有這麼一段不平凡的經歷。
蒙依轉頭,給了張易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自己沒事之後方纔繼續道：“那天晚上,我是躲在一家破飯店的角落裡蹲到天亮的,天亮後,我逃離了那個地方,到了另外一個城市,過起了流浪的生活,渾身髒兮兮的像個熊孩子,每天都是撿人家飯店酒店扔掉的剩飯剩菜吃,不僅遭人白眼,而且還惡語相加,但是爲了活下去,這一切我都忍了,在我流浪的那一段日子裡,我看透了這世間所有醜陋的面孔。”
隨後,蒙依輕輕一笑：“最後我遇上了老教官,那個時候我正被一羣野男孩欺負,是老教官惡狠狠打退了那羣野男孩救了我,他給我吃最好吃的食物,穿最漂亮的衣服,然後把我帶到了蜀中,就這樣,我成爲了親隨軍的一員,並且見到了親隨軍裡的其餘八個人,蒙頃那個時候是最照顧我的,雖然那個時候我並不愛說話,對每個人都很冷淡,現在也是如此,但是蒙頃從沒在意過,那個時候我心裡一直把蒙頃當做哥哥看待。”
感受到蒙依心裡的難過,張易輕輕嘆口氣,怪不得蒙依那雙眼睛對待這個世界和任何人都抱有一種漠視的冷淡態度,原來是從小在她的家庭身上所種下來的陰影,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女兒一般對父親都很依賴和崇拜的,她有這樣的父親,不得不說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或許,在她父親看着她媽媽受辱而不管不顧的那一刻,蒙依小小年紀的心理上就已經對這個世界恐懼了
“想哭嗎？”張易轉頭,溫柔的看了一眼蒙依,現在他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很可憐。
蒙依搖搖頭,咬着嘴脣：“在我看着我媽媽墜死的那一刻,我就再也沒有哭過。”
這個時候,大雨終於緩緩停了下來,蒙依輕聲道：“很小的時候,老教官就帶過我們悄悄去看你練武,他對我們說,我們一生的使命就是幫助你完成你所有的責任,殺光你所有的敵人,對你效忠就是對他最大的回報,那天看你練武很刻苦,雖然滿頭大汗但是依舊沒有放棄,緊皺眉頭的模樣真的很迷人,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活着只爲了兩件事,第一件是報答老教官的養育之恩和教導之恩,第二件就是幫你殺光你所有的敵人。”
“這個世界,只有你和老教官纔是我最親的人。”
蒙依最後微微笑道,今天,是她跟着王雲風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將埋在心裡這麼多年的秘密說出來,而這個笑容,也是這十幾年來最燦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