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景陽放在御案上的雙手緊握, 他嘴角勾着一絲冷笑,那一雙溫和的雙眸竟冷冽似寒冰,“你們口口聲聲說祁公派人刺殺寡人, 可有十足的證據?”
底下齊刷刷跪着的五個諸侯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其中一個道:“那兩名刺客已經招供, 她們是受祁公指使。”
姬景陽一身冷哼, “就憑着刺客區區一句話就要定了祁公的罪名?你們可曾想過萬一那刺客是故意陷害祁公呢?你們與祁公同爲諸侯, 本該相敬相協,如今祁公有難,你們不想着與她幫助, 竟這般冷酷無情的踩上一腳,寡人以爲寡人的各位諸侯都是明智之君, 卻沒想到一個個的都是蠢貨!”
話音一落, 卻見他長袖一掃, 竟將御臺上累着的一堆書卷盡數掃在地上,姬景陽雖然平時給人一種溫和可親的形象, 可發起怒來的時候卻着着實實讓人害怕。
畢竟是天子,威嚴在那裡,能將太子一黨以那麼快的速度剷除的人,即便再平易近人也能平易近人到哪裡去?
這幾個諸侯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紛紛低垂着腦袋, 不敢再發一言。
姬景陽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行爲過激了, 他深吸一口氣, 儘量讓語氣顯得平靜, “好了, 各位愛卿爲寡人擔憂,寡人深感欣慰, 不過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還望各位愛卿不要妄加定論,你們先行退下吧。”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起來的,那先前冒死打頭的那一個這時便又說道:“大王定是被祁公的容色所迷惑,此刻便這般爲她說話的,還望大王不要貪念美色,秉公處理纔是。”
姬景陽眼眸微眯,卻是怒極反笑道:“聽魏公這麼說,寡人是貪念美色,是非不分的人了?”
魏公帶着恭敬卻不卑不亢的道:“臣不敢!”
“砰!”
姬景陽一拳雷在御臺之上,欣長的身影猛然立起來,他眉眼都含着笑意,可說話的語氣卻冷凝似冰,“魏公這般教訓寡人倒是教訓得好,寡人今後還得多跟魏公長長見識呢。”
魏公雖然秉着一身正氣冒死相諫,不過面對這樣的姬景陽他卻是懼怕的,只將頭埋得低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姬景陽冷哼一聲,“夜深了,寡人要休息了,你們出去吧!”
Wшw◆ тtκan◆ C○ 衆人這才窸窸窣窣的站起來,轉身離去了。
待得衆人出去之後姬景陽深吸一口氣,那握着的雙拳又緊了緊,一旁的舍人蘇白有些擔憂道:“大王可不要爲了這些事氣壞了身子。”
姬景陽煩躁的揮了揮手,“罷了罷了,更衣吧。”
第二日,馥如子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宣野,完了凝眉憂愁道:“國君,如今有好些諸侯已經上書旭王要將你處死了,再這樣下去會對國君越來越不利的。”
這個宣野自然是知曉的,她早先就知道大周之行恐怕不會那麼順利,也怪她平時不知檢點得罪的人太多,當然更要怪的是她當時不夠狠心,如果直接將宣歌殺掉或者完全將南姜剷除,也不會留下這般禍患了。
那些諸侯上書處死她,說的好聽是爲天子分憂,其實她心裡清楚的很,不過是存着要蠶食祁國這塊肥肉的心思。
馥如子見她許久不開口,有些擔憂道:“國君?”
宣野低頭思索了片刻,突然眉眼一舒,既然這些人那麼想讓她死,那她就去死好了,不過在死之前,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是該給點教訓了。
想到這裡,她衝馥如子勾了勾手指頭,馥如子急忙附耳過去,宣野便如此這般跟她說了一下。
“國君……這……這真的可以麼?”
“你無須擔憂,只按照孤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明白麼?”
馥如子猶豫了一下,最終抱了抱拳,“臣,遵命。”
馥如子離去不久宣野便叫人將鄭國夫人請來,鄭國夫人不知她找她所爲何事,不過宣野現在腹背受敵,她正思量着找個由頭去將她踩一踩,卻因旭王一直護着宣野而不敢貿然行動怕拂了他的逆鱗,不過既然宣野主動找她那就跟她無關了。
鄭國夫人進了宣野房中,假意給她行了禮,宣野異常客氣的衝她揮揮手,“鄭國夫人不必多禮。”
鄭國夫人在客座上坐下,自然有懂事的侍從將茶盞端上來,鄭國夫人端着黑底印暗紅花的陶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笑道:“不知祁公找我來有何事?”
“無事,就是聊聊天。”
聊天?既然她這麼想跟她聊天,那她就跟她好好聊聊。
鄭國夫人掩了掩嘴笑道:“我聽說外面都傳開了,說當日那兩個刺客是祁公你派的人,其實我一直不信,祁公你怎麼這麼大膽,想來是有人嫁禍於你的,不過我又想啊,究竟是誰要嫁禍祁公呢,我暗地裡一分析發現祁公你得罪的人可不少,這要嫁禍你的人可真是排着長隊的呢。”
宣野不以爲然,悠閒自得的抿着茶,等着鄭國夫人說下去。
鄭國夫人見她面色不變,很是不滿,再接再厲道:“祁公你不知道啊,大周前朝都鬧翻天了啊,大周忠臣還有各個諸侯都上書要處死你,真是牆倒衆人推,祁公你還真是可憐,在這個節骨眼上也只有大王能護住你,不過大王又能護住你幾時呢?祁公遲早是要被處死的啊。”
宣野斜眼看她,她就等她好好得意吧,她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鄭國夫人簡直越說越暢快,“我說祁公,你不是那麼會勾搭男人的麼,怎麼你一遇難,那些個男人不來救你反而還拼了命的望你頭上踩呢?祁公你還真是可憐,你……”鄭國夫人眉頭一皺,非常驚奇爲什麼她發出的聲音突然變得這麼粗噶,“你……”好似有一塊石頭堵在喉嚨口,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她猛然擡頭看去,卻見一直面部表情的宣野此刻正用一雙嘲弄的眸子看着她,“鄭國夫人怎麼不說了啊,接着說啊,我還等着鄭國夫人給我說下去呢。”
鄭國夫人捂住喉嚨口,像是要將堵在喉嚨口的石頭捏出來一樣,“你……究竟……給我……”
好不容易擠出粗噶的幾個字,鄭國夫人便再也擠不出一個字來。
宣野將茶盞放在矮几上,閒閒的走過來,她蹲下身,一臉戲謔的看着鄭國夫人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發不出聲音的焦慮表情。
“怎麼樣?說不出話的感覺不好受吧?剛剛呢,你喝的這茶中加了一些東西,這東西並不會將你毒死,不過它可以毀了你的聲帶,你今後恐怕再也不能正常說話了,我聽說夫人未出嫁時就以一副好嗓子名揚京城,不過,夫人今後恐怕再也不能唱歌了,真是可惜啊。”
鄭國夫人怒目瞪着她,她縱身向她撲去想要撕爛她那張臉,可宣野卻及時往後一退,鄭國夫人撲了個空,結結實實的摔倒在地上。
“你……你……”她顫抖着手指着她的臉,卻半晌憋不出一個字來。
宣野冷眼看着她,就如看一隻螻蟻,“來人,送客!”
鄭國夫人被人強拉下去之後,宣野頓時覺得心情大好,忙讓人端來瓜果肉類大快朵頤,等着鄭公來找她興師問罪。
沒過一會兒,卻見一個侍從急匆匆進來到:“國君國君,鄭公來了!”
來得這麼快?
宣野急忙將口中食物嚥下,再吩咐人將東西搬下去,繼而坐在主位之上,整理了掉在衣服上的食物渣子,這才儀態端莊的拿起一本冊子,等着鄭公進來。
鄭公走進殿中之時腳步輕盈,且面容平靜,一點也不像要找她興師問罪的樣子,反而還很有風度的衝她拱拱手。
宣野雖有些詫異,卻也急忙放下書冊與他客氣見禮,二人見禮畢鄭公便走到一旁客座坐下,開口道:“祁公的傷好些了麼?”
竟然沒有一開口就問她要解藥?
宣野輕咳一聲,“不牢鄭公掛念,我的傷已經好多了。”
“上一次的事情,是我太沖動了一些,讓祁公受苦也是我一個人的過錯,是我對不住你。”
他面帶歉意,語氣關切,眸中着實透露出關切之意。
宣野心頭冷哼,要道歉早幹嘛去了,當初她被人傳流言毀名聲的時候他爲什麼不站出來承認事實,她也不會受了那些侮辱,這下卻又假惺惺跟她道歉了?
這鄭公跟君無疆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宣野也不給他接下去,等着他自己往下說,鄭公便有悻悻的說道:“惠姬雖然嘴上刻薄一些,卻也不是心壞的人,即便祁公你要教訓她,這懲罰也太重了。”
太重了?她早已讓人調查清楚,那些說她跟用出賣色相以賺取諸侯支持並歪曲她跟信王和鄭公的流言就是她散播出去的,要換做中原其他國家,她這般毀了一個女人的名聲,便是毀了人家一輩子,甚至有可能連命都搭上了,她將她毒啞作爲懲罰已經算是夠輕的了。
宣野微挑眉頭,不以爲然的看着他,直接切入主題,“鄭公你跟我說了這一大通話,究竟想表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