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連德原本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可如今聽到江兮淺這般說法,嚅了嚅脣,到底將話嚥了下去。
但江彭氏卻是忍不下去,她最喜歡的兒子要被受刑了不說,趕出江府也不說,如今這位明顯是有靠山的,再說賭場這東西,若沒有靠山能開得起來。
她雖然是小地方出來的,可到底是當家主母,這些自然是瞭解的。這錢若是不還,那江嘉金被趕出江府了焉能有命在。
她惡狠狠地瞪着江兮淺,“沒有俸祿?你騙誰吶你,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他江嘉鼎當了這麼多年的丞相,難道就真的沒有銀子?哼!江兮淺我說你怎地能這般可惡,這般歹毒,你這個蛇蠍毒婦,我告訴你……今兒這錢,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這錢的確是沒有,您若真的想要給小叔抵債,啪!”江兮淺從袖中扔出一個錦盒,“這是江府的地契,要有本事就拿去啊。”
江張氏頓時兩眼放光,她沒想到江兮淺竟然將江府地契拿了出來,要知道在鳳都如今那可是寸土寸金,這江府地契怎麼也值個八、五、十萬兩的,夠他們家幾輩子吃喝不愁了。
她急切地看着愣怔的江連德、江彭氏,雙手垂在身側,緊緊地抓握着。那雙眸恨不能直接釘到那錦盒上,十萬兩啊,那可是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更何況只要拿到了地契,看那個賤丫頭還有什麼理由把他們攆出去。
還有那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下人,哼,統統都給打發了。
“怎麼,不敢了?”江兮淺嘴角稍微向上,帶着涼薄的弧度,眼底滿是嘲諷和不屑,尤其是看到江張氏那灼熱的眼神時,她的手故意在那錦盒上摩挲着。
江張氏卻是有些急了,看向江彭氏,“娘,你,你們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着我們被趕出去嗎?”
“……”江連德想了想卻是有些動心了。
在他看來這江府可是他兒子的,他兒子的可不就是他的。雖然性質一樣,但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如果能拿到地契,再找找關係把地契過到他的頭上……
田勇樂那微眯的眸子裡閃過一道精光,看着江兮淺臉上不像是作假,可嘴角那兩撇八字鬍卻是一抽一抽的。他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是被當槍使了。聖上欽賜的府邸,又豈能容忍他人隨意轉讓。
那些想妄圖染指這府邸的人,除非等江嘉鼎死了。
不!
就算他死了,這府邸也輪不到他們;聖上想要收回去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真不知道江嘉鼎怎麼會有這樣的家人,腦子裡裝得是豆腐渣麼?
“江小姐,這玩笑可是不大好笑。”他思忖着開口。
“玩笑?”江兮淺眉梢上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想必田國舅對昨日之事也有所耳聞,我父親乃淨身出戶之子,若說贍養父母,也就罷了。可爲弟兄還債這一條,只怕是過了吧。”
她面無表情,可不知爲何田勇樂竟然從那話中聽出了不滿和咬牙切齒的味道。
身在他這個位置,自然有自己的消息網絡。他雖然不成器,但因着妹妹之故,卻也平步青雲;這鳳都幾乎人人都會給他三分薄面,他今日上門,也不過是爲了與江兮淺混個照面。
田貴妃到底新近上位,又近乎一步登天;可這後宮貴妃的位置,又豈是這般輕易能做得穩的,他想在江兮淺發跡前搶先拉攏與她,日後她嫁入三皇子府時,有他們田家做後盾,這正妃的位置也做得穩些。
豈是就是雙贏的局面,所以在聽莫愁彙報江嘉金欠千金坊五千餘兩白銀時,他纔會選擇親自出面。卻不想這江兮淺竟然是個剛烈的,而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是冤有頭債有主,就差沒明說他們找錯人了。
“江小姐,這……”今日看來是自己算漏了。
“原來如此,是我們找錯人了。”莫愁卻搶先打斷田勇樂的話,“今日勞煩國舅爺陪草民走這一趟,草民在有間客棧設宴,還請田國舅和江小姐賞臉。”
江兮淺倒是高看了他一眼,“莫管事實在客氣,只是小女子待嫁之身,實在有所不便。”
“那在下改日再上門給江小姐賠罪。”莫愁對她微微笑笑,可那幽黑深邃的眸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莫愁有些,呃,不對勁。
田勇樂本就苦於沒有臺階,此刻見莫愁開口,自然順着下臺,“竟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不送。”江兮淺躬身。
田國舅和莫愁在下人的簇擁下離開,剛走出主院大門,江張氏就忍不住,“江兮淺,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以爲小嬸你應該很明白。”江兮淺淡淡地瞥了江彭氏一眼,稱呼他們一聲爺爺奶奶,那是爲了不讓別人抓住自己的把柄有話可說,還當真自己是個人了。
江彭氏惡狠狠地,“放肆,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
“我可沒有歹毒得想要活活燒死我的長輩!”江兮淺毫不客氣地還嘴,“寒總管,這等偷窺偷聽可非君子所爲。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寒風嘴角抽了抽,從樹上輕飄飄地落地,“小的參見主母。”
“……”江兮淺嘴角狠狠地抽了抽,“這聲主母叫得爲時過早,另外,三皇子交代的事情,您老人家可沒忘吧?”
寒風身形頓時狠狠地顫了幾顫,瞪着雙眸可憐巴巴地望着江兮淺,她這一聲老人家傳回主子爺的耳朵,他這一身皮可得褪上好幾層吶。
“若薇、素衣你們陪着寒大總管行刑吧,本小姐有些乏了。”江兮淺視線掃過江連德等人。
江連德雙手死死地捏着扶手,想要開口可在寒風那凜冽的視線掃視中,卻終究沒能開口。皇家之人啊,那可不是他們這等升斗小民得罪得起的。
若是江家任何一個女兒嫁進去,只怕他們都可以雞犬升天;可卻偏偏是江兮淺,看來他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這……”寒風有些發愁,“主……未來主母,不知這江府可有稍大的空地?”
“若薇你去安排吧。”江兮淺遞給寒風一個好自爲之的眼神。
這人可當真死性不改,若她記得不錯,這是第二次被她抓住偷看了吧。
……
江兮淺到底沒有降事情做得太過,只是最後聽若薇說,江嘉金一家五口被寒風綁在架子上,下面全是柴火;烈火熊熊,整個江府的下人都去圍觀了。
那五人差點兒被烤成肉乾了,好在最後寒風喊停。
只是救下來的人都已經嘴角起泡,全身被薰得不斷地咳嗽着,身上還有多處被燒傷的;這次只怕若是沒個十天半月真的難以恢復了,不過倒是那江張氏讓她高看了一眼,從頭至尾都護着江如月姊妹三人,果然是天下父母心,最後妄圖逃跑時,被寒風掌風扇起的一根燒的緋紅的木棍擊中脊背,身上的衣服被點燃,雖然最後被救下來,但身上燒傷卻異常嚴重;倒是那三姐妹,只是驚嚇過度,吸入過多濃煙,就算有幾處燒傷也並不算嚴重。
剛聽完若薇的敘述,江兮淺並未覺得他們有多可憐;若她還是前生那個孤冷清傲的她,只怕她早已經被人當做狐狸精給燒成了飛灰,又有誰會同情她?
一如當初,那些人就算知道先帝賜婚的是她,就算知道她江兮淺纔是齊浩遠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可有誰站出來爲她說過一句,沒有!
他們都只是眼睜睜地看着她命殞當場,都只是看着……
“砰”就在她發呆時,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小,小姐……”守門的小廝囁囁嚅嚅,看到大門被踢開,江兮淺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江連德、江彭氏領着一大羣人,怒氣匆匆,不等她開口劈頭蓋臉地罵道,“江兮淺,你小叔都已經受到懲罰了,你就不能饒了他們?”
“你的心怎麼這麼歹毒啊,他們可是你的小叔小嬸,如今已經重傷在身了,你還讓人趕他們出府,你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我道是要問問江嘉鼎,這就是她教出來的好女兒!”江彭氏怒氣匆匆,眼角分明還帶着淚滴;她指着江兮淺,手指都在顫抖着,那是氣的。
江兮淺心中酸甜苦辣,不知是何滋味。
其實他們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對她沒有而已;她還真是個……笑話啊。
父親,父親的父親……
在他們眼中,自己心如蛇蠍,就算那江嘉金想要自己的命,自己還得將脖子規規矩矩的洗乾淨了伸過去,難道這樣就不惡毒,不冷血了?
哼!
好在她早就知曉他們的德性,所以倒也沒有太過傷心,只是爲自己,爲季巧萱不值罷了。
“這可是三皇子親自下的命令,若奶奶有異議,出府左轉,三皇子府請早。”江兮淺冷冷的,面色也非常難看。
“你放肆!難道你父親沒教過你,長輩訓誡,就算是錯的,你也得規規矩矩的聽着。”江連德也是惱了,原本以爲三皇子只是嚇嚇他們,不想再看到小兒子一家被擡回來時候的慘狀,他們竟然玩兒真的。
江兮淺嗤笑一聲,“這還真沒教過。”
“……你,你,好,好一個江兮淺。我江家可容不下你這種目無尊長之人。”江連德回到院子以後左思右想,這皇家絕對不可能接受一個被除了宗籍的女子;只要江兮淺被除了宗籍,到時候這婚約不久可以從江如珠她們姐妹五人中挑選,更何況他聽說一般大家族的女子出嫁都會帶上幾個姐妹,是爲媵妾。
到時候就算有一人能得了三皇子的青眼,他們江家也能平布青雲了。
所以,這個時候他很是理直氣壯。
江兮淺嘴角微微上揚,臉上盡是嘲諷之色,“哦?你當真以爲我稀罕麼?江,若非念在季巧萱的份兒上,她又怎麼會容忍自己跟江嘉鼎同樣的姓氏。”
“好,好,好!”江連德氣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有多硬氣,江城,請家法。”
“這……老太爺,如今江府乃小姐掌家,更何況小姐並未犯錯,您這樣……”江城原是江連德身邊貼身小廝的家生子,被他指給了江嘉鼎之後,當年江嘉鼎也帶走了他。
正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
從這方面講,江城很聰明,看人也很準,如今江府分明是這位姑奶奶一家獨大,不管老太爺打着怎樣的目的,只怕都要鎩羽而歸了。就連當初的相爺都奈何她不得,更別說江連德了。
江連德面色霎時變白,“哼,難道我連教訓一個小輩都不行了?”
“若是旁的也就罷了,可如今小姐乃聖旨賜婚,算是半個皇家之人,咱江家可承受不住皇族的怒火,還請老太爺三思。”江城面色恭謹,可那語氣卻不卑不亢。
“哼,不過是個沒過門的,能不能成事還不一定呢。江家可不是隻有她一個女兒!”江連德氣得不輕。
江兮淺頓時笑得花枝亂顫,原來這江連德還打着這個主意呢,“私自調換賜婚人選,那可是欺君大罪,還是江老太爺嫌棄江家九族太過繁盛,想一鍋端了不成?”
“轟”
“你,你胡說什麼!”江連德頓時腦中炸開,他可不知道什麼滅九族,欺君,他什麼時候想欺君了。
“我是不是胡說您老人家心裡明白。”江兮淺輕笑一聲,看着隨後跟過來的寒風道,“今日勞煩寒總管了。”
寒風原本還想再說什麼,視線冷冷地掃過江連德身後的江如珠和江如寶兩女,就憑她們這種姿色也妄圖進入三皇子府取代主母的位置?當真是天方夜譚。
“江嘉金一家全都扔出江府了,奴才先回去覆命,先告退了。”寒風聲音異常恭敬。
“不送!”江兮淺聲音仍舊淡淡的。
寒風頷首,只是在離開的時候看着江連德等人,惡狠狠道,“江小姐是我家爺認定的皇妃,若有人膽敢欺辱皇妃讓本大人知道,有如此石。”
“砰”
話音未落,寒風腳邊那塊半米高的大石頭頓時粉碎;最關鍵的是那粉碎之後的碎石竟然沒有四濺,仍舊維持在遠處,只是從表面上那些裂痕,肉眼可見的垮塌速度,讓他們驚在當場。
他們還沒見到他怎麼出手的,這石頭竟然就粉碎了。
而且他說什麼?
三皇子認定的皇妃,那豈不是說三皇子看上了江兮淺?
江連德面色很不好看地上下打量着江兮淺,這個死丫頭有什麼好,惡毒、冷血,不孝長輩,呸!
只是這些話現在卻不能說出來了,既然正妃的位置謀不到了,將江如珠她們塞兩個過去做媵妾總行吧。
“我乏了,江城你送老太爺他們回府吧。”江兮淺語氣淡淡。
“是!”江城吞了吞口水。
鳳靖老王爺只覺得肺都快氣炸了,鳳邪那小子最近不知道死到哪兒去了,看看人家寒小子動作多塊,這才幾日啊,連賜婚聖旨都搞到手了,這也就算了。
最可惡的是楚擎天那臭小子明明答應不準給淺丫頭賜婚的,現在竟然,哼!
“砰”
楚擎天正坐在御書房批閱當天呈上來的奏摺,自從出了江嘉鼎的事情之後,他沒有再提拔丞相上來,只是讓以前沒什麼實權的右相顏杉楠接替了江嘉鼎,但到底沒有江嘉鼎熟練,很多東西都必須他親自過眼。
他正頭疼着,揉了揉太陽穴,突然聽見一聲巨響,他只覺得整座宮殿都狠狠地顫了幾顫。
“皇,皇上,鳳靖老王爺求見!”小杜子聲音顫抖着,跪在地上。
“求,求個屁!”
不等小杜子彙報完畢,鳳靖老王爺已經進了大殿,看到楚擎天更是兩眼放光,惡狠狠的光,“皇上,正所謂金口玉言,你可是答應老頭子我不給那淺丫頭賜婚的,怎地,欺負老頭子家裡沒人了是不是?”
“這,這,皇叔您老人家息怒。”楚擎天就知道,他不是千叮嚀萬囑咐地讓那臭小子別把賜婚之事到處張揚麼?可他倒好,昨兒聖旨才下,今兒這位老祖宗就上門了。他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息怒?息個屁的怒,老頭子看中的孫媳婦兒就快被人搶走了,老頭子我可不管,那丫頭可是我們鳳靖王府定下的,不管怎樣你也得給我個說法。”鳳靖老王爺撒起潑來,那可是無人能應付得了的。
楚擎天揉了揉太陽穴,“高連,快給皇叔賜座。”
“別以爲這樣老頭子就算完了。”鳳靖老王爺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那淺丫頭可是老頭子先看上的,皇上這事兒做得可不厚道,若是不讓老頭子滿意了,哼!”
楚擎天嘆口氣,“皇叔,這,實在是……不是朕食言而肥實在是……”
“是什麼?哼,別給我來這一套。”鳳靖老王爺面色很是難看,若不是鳳邪那臭小子不在鳳都,又怎麼會被寒小子鑽了空子,哼,等他出宮,定要去找那臭小子說說,什麼叫做兄弟妻,不可戲!
“哎!”楚擎天抿了抿脣,“皇叔您也知道,當初熙妃當初對先帝有救命之恩,後來也是爲了朕纔會紅顏早逝。”
“嗯哼!”顯然鳳靖老王爺也是知道哪些辛密的,他對着楚擎天挑了挑眉。
“先帝曾賜給熙妃一道空白聖旨,這您應該沒忘吧?”楚擎天小心翼翼地開口。
“那又如何?”鳳靖老王爺故意裝不明白。
“寒兒用那的是那道聖旨。”楚擎天也很是無奈,其實有那道空白聖旨在手,就算是讓他封他爲太子,他也不得不應;先帝自然也考量過。
熙妃出身民間,是無父無母的孤女,身後也沒有什麼勢力支撐,所以纔會有放心地賜下聖旨;當初她彌留之際,將這聖旨轉贈楚靖寒時,蕭太后和皇后都不答應,畢竟這先帝聖旨非同一般,所以熙妃讓他們在那道空白的聖旨上寫上了內容,求的正是楚靖寒的姻緣。
她自己身在後宮,知曉皇家兒女婚事的無奈,所以她給楚靖寒求了這道聖旨,若他有看上的女子,也不至於如其他人般,因爲皇家的無奈而與自己心愛的女人失之交臂。
其實江兮淺並沒有細看那道聖旨。
聖旨的末尾還有一段,雖然當時沒有宣讀,但卻是切切實實生效的,楚靖寒此生唯此正妃一人,所有納妾之事均須由她決定。
所以聖旨上的朕與太后,其實是先帝與太皇太后,這道聖旨縱觀晁鳳也獨一無二。
鳳靖老王爺面色一沉,“哼,可惡的臭小子,我不管,皇上你當初答應老頭子的,君無戲言!”
“他們如今可算是先帝賜婚;更何況太后知道也默認了此事,皇叔不是朕食言而肥,實在是……朕答應您,若日後鳳邪有了心愛之人,朕定爲他們賜婚,而且不再往鳳靖王府塞其他女人可好?”這個承諾,楚擎天算是做出很大的讓步了。
“哼!”鳳靖老王爺伸出手。
“哦,哦,高連還不給皇叔上茶!”楚擎天趕緊輕喝一聲。
鳳靖老王爺頓時從椅子上跳起來,“狗屁,聖旨拿來!”
“是,是!”楚擎天趕緊點頭,讓高連取來聖旨。
吃過一次虧,這一次鳳靖老王爺可不會再傻傻的,聖旨纔是王道。
拿到聖旨之後,他仔細看了看,點點頭,“哼!其他的事情我不管,反正淺丫頭距離及笄尚早,到時候若淺丫頭選了我家鳳邪,皇上到時候可不許從中阻攔。”
“這,這……”楚擎天有些爲難。
“嗯?”鳳靖老王爺面色一沉,“算了老頭子我跟寒小子說去。”
話音未落,頓時只見整個御書房一道黃色的光芒閃過,鳳靖老王爺已經消失在原地。
“皇叔,皇叔……”
楚擎天頓時癱坐在龍椅之上,看着面前的奏摺頓時也沒了批閱的慾望。
“皇上,您乏了,可要歇歇?”高連很有眼色地翹着蘭花指,“您已經數日沒進後宮了,田貴妃派人送了消暑的桂花酸梅湯過來,可要嚐嚐?”
楚擎天微微頷首,“罷了,呈上來吧。”
鳳靖老王爺從皇宮離開,卻沒有如他所言去三皇子府,而是直接來了江府。
在他心目中,不管什麼賜婚不賜婚的,江兮淺的選擇纔是更重要的。
“淺丫頭,淺丫頭!”他張開嗓門。
魏安等人卻是急了,“誒,誒,我說老人家,您還是出去吧,要不等小的給您通報通報,那是我們小姐的閨房,您不能去啊。誒,誒……”
江兮淺皺着眉頭,看到那徑自朝着自己的院子而來,後面還跟着一大羣侍衛的老頭子,嘴角狠狠地抽出了幾下。
“小,小姐……”
追到汐院明堂的衆位侍衛看到大喇喇坐在自家小姐旁邊的老者,面色皆有些難看。魏安更是磕磕巴巴,他們當真是丟人,這麼多人竟然連個老者都攔不住。
“這位是鳳靖老王爺,你們追不上也正常。”明白他們心中所想,江兮淺擺擺手,“行了,你們都辛苦了,今兒本小姐做主讓廚房給你們加菜,都退下吧。”
魏安有些尷尬地笑笑,他身後的小夥子們卻是樂得合不攏嘴,“多謝小姐。”
“……”江兮淺搖搖頭,看着一窩蜂離開的侍衛們,轉頭,“我說鳳靖老王爺,您這鬧的又是哪一齣啊?”
鳳靖老王爺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劍眉虎目,緊緊地盯着江兮淺,眼神灼灼。
害江兮淺還以爲自己臉上開出花兒來呢,她有些無語,“老王爺,您這般看着我做什麼?”
“哼!”鳳靖老王爺昂着下巴,神色傲嬌,“我說淺丫頭,你怎地就看上楚靖寒那個臭小子了,凍得跟坨人形冰塊兒似得,我家邪小子多好啊;雖然笨了點兒,傻了點兒,騷包了點兒,自戀了點兒,但絕對符合你的審美標準,絕對一枝梨花壓海棠,你要是不肯嫁,我家邪小子嫁進來也可以,不過你們的第一個兒子一定要姓鳳啊,不然我鳳靖王府可要絕後了,你看這麼多好處,你就行行好,收了那小子吧。”
江兮淺面色鐵青,嘴角抽搐,這都什麼跟什麼呀,她傾身用手背試了試鳳靖蒼額頭的溫度,“老王爺,您……沒發燒吧?”
“砰”
鳳靖老王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說淺丫頭,好歹老頭子我跟你師父是忘年交,看在慕笑那老不死的份兒上,你就考慮考慮我們鳳邪怎麼樣?”
“……”江兮淺嘴角狠狠地抽搐着,這人怎麼這麼無厘頭啊,“鳳邪他,不是不喜歡女人嗎?”
難道是因爲她搶了他的師兄,所以他打算將她取回府去當花瓶?
念頭剛升起,江兮淺自己就惡寒了下,她一本正經地端坐着,“老王爺,這男女婚嫁……”
“砰”
鳳靖老王爺先是愣怔,而後反應過來,“到底是哪個該死的竟然膽敢傳出這等謠言。”
“呃。”江兮淺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兩下,嘴裡嘀咕着,“那不是你自己吼出來人家會知道麼?”
“臭丫頭,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吶?”鳳靖老王爺頓時轉頭,看向江兮淺劍眉上挑,虎目大瞪。
“沒,沒什麼。”江兮淺癟癟嘴,“老王爺,這男婚女嫁之事,您難道不用考慮考慮鳳小王爺的意見?”
鳳靖老王爺輕哼一聲,“那個臭小子的意見有啥好考慮的,本王看中了就行。”
“……”江兮淺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害怕自己太強硬的氣勢會嚇走小姑娘,鳳靖老王爺深吸口氣,強壓下自己身上的氣勢,換上一副自認爲非常慈祥的笑臉,“淺丫頭,你難道真的不考慮考慮?你看旁的雖然不說,但我們鳳靖王府人少,老頭子我又這麼好相處,我們鳳家癡情那可是出了名的;你要是真嫁給寒小子,你知道皇子一正兩側四夫人,你受得了?”
“……”江兮淺輕輕垂下眼皮,若說旁的她可以不在乎,可與人共夫,她卻是做不到的。其實,她很是好奇;便是前世她癡情於齊浩遠時,也從未想過獨佔這樣的想法。
見她這般態度,鳳靖老王爺頓時心中一喜,再接再厲,“這都還只是能上皇家玉碟的,你想想那些沒有份位的侍妾通房更是不知幾何,我們家邪小子可是到現在沒碰過女人呢,咳咳,千萬別說是老頭子我說的。”
說道後面時,他用手掩着嘴,故意壓低了嗓子。
唰
江兮淺的臉色頓時爆紅,想到鳳邪那自戀騷包又風流無比的模樣,沒想到居然是個雛兒。
“怎麼樣淺丫頭,當真不考慮考慮?”鳳靖老王爺輕輕咳嗽兩聲,掩飾自己失言的尷尬,而後又正襟危坐。
“兮淺自小不受父親寵愛,名聲也……我能冒昧問上一句,老王爺爲何獨獨選中了我?”若說鳳靖老王爺對她一見“鍾情”,從此非讓鳳邪娶了她,她是無論如何不會相信的。
鳳靖蒼,當年的鳳靖王。
何等的英明神武,瀟灑不羈。就算是在鳳靖王府最沒落的時候,也能以己之力,力挽狂瀾;最後在爬上人生巔峰的時候,悄然隱匿,交還兵權,解甲歸田。不僅避了皇家的猜忌,更是得了他們的好感,讓他們永遠保持着對鳳靖王府的愧疚,以身外之物,換代代安平。
有這等魄力的鳳靖王,就算年華老去,能入得自家那師父眼中的,也絕非凡人。
鳳靖老王爺聽到這話,對江兮淺又高看了一眼,“淺丫頭倒是直白。”
“呵呵,老王爺過獎了。”江兮淺淡笑着,覺得此刻的鳳靖老王爺那縱然帶着時光刻下溝壑的臉,可卻依舊能夠看出他年輕時候,是怎樣的英俊瀟灑。
鳳靖老王爺兩眼放着精光,“果然,就說老頭子的眼光沒錯,淺丫頭你就從了邪小子吧,老頭子保證不干涉你們恩恩愛愛如何?”
“噗”
江兮淺剛入口的茶頓時噴了出來,她捂着胸口咳嗽了半天,心中不斷搖着頭,幻滅啊,幻滅啊。
什麼英明神武,什麼英俊瀟灑,果然都是天邊邊的浮雲。
見狀,鳳靖老王爺頓時面色一沉,撅着嘴,“怎麼?淺丫頭覺得很好笑?”
“不,不好笑,真的一點兒都不好笑。”江兮淺拼命地忍着想要笑噴的衝動,正色嚴肅地搖頭。
“就是嘛!”鳳靖老王爺狠狠一巴掌拍到大腿上,“本王決定,就是你了!太合老頭子的胃口了,你不知道鳳邪那個臭小子父母都去得早,老頭子我可是又當爹又當媽還要當爺爺,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了,可他,他弱冠多少年了都不給老頭子帶個媳婦兒回來,老頭子寂……寞……啊!”
江兮淺強忍着笑意,“老王爺,這個吧,就算這樣您也不能把我強塞給鳳小王爺吧,這俗話說了,強扭的瓜不甜。”
“那人眼神兒不好,不知道挑個甜的。”鳳靖老王爺眼神閃爍,朝着江兮淺,上下打量着,“腰小屁股大,鐵定好生養。”
“……”江兮淺頓時臉色爆紅,她覺得自己已經跟這人沒法交流了。
鳳靖老王爺有些懊惱,“咳咳,淺丫頭啊……”
“我說老王爺,這也不是理由吧;更何況那可是聖旨賜婚,您難道是要我抗旨不成?”江兮淺苦着臉。
“可是,你可是鳳邪那臭小子唯一誇讚過的風情萬種、嬌媚無雙的淺淺姑娘,如果連你都……哎,我們鳳家難道真的要絕後了嗎?嗚嗚,老頭子我多不容易啊,當年白髮人送黑髮人啊,諾大王府就剩下那麼根獨苗苗,長大了竟然還,還是斷袖,嗚嗚,都怪老頭子我啊,嗚嗚……”鳳靖老王爺突然哭訴起來,那眼角晶亮晶亮的,竟然真的哭了出來。
江兮淺心中笑意頓時一掃而空,有些無可奈何地看着鳳靖老王爺的模樣,這……這……她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別人,更比說還是因爲這個原因,她,她,哎……
“老王爺,就算如此,也並不代表鳳小王爺就……”江兮淺長長地嘆了口氣,很是無奈。
“吶,老頭子換個條件,距你及笄尚一年有餘,若是你與鳳邪那臭小子兩情相悅,老頭子就給你解決了賜婚的問題如何?”鳳靖老王爺的算盤打得是極好的,自個兒養大的臭小子他能不知道。
什麼龍陽之癖,什麼斷袖之好。
別以爲他這半輩子是白活的;想要跟他打馬虎眼,他怎麼不說自己不舉啊。
哼!
江兮淺蹙了蹙眉,輕嘆口氣,她如今與楚靖寒正是兩情相悅啊,只是這話讓她一個女子能如何開口?
可是要讓着鳳靖老王爺這麼誤會着,也是不可能,所以她低首垂眸,心中不斷思量着。
日頭慢慢爬上中天,溫度也漸漸升高。
就算僅着水藍色夏衫,江兮淺也熱得有些難受,耳邊鳳靖老王爺還在不斷的碎碎念着。
“淺丫頭,看在我與你師父交情的份兒上,就給那臭小子一個機會成不?”鳳靖老王爺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無夢……
江兮淺頓時眼前晶亮,她擡起頭,故作惋惜模樣,“哎,鳳靖老王爺,實話與你說了罷。我們師門最重輩分,師父把您老人家當做兄弟看待,我與那鳳邪在輩分上就差了一遭,您這般要求豈……豈不是,哎,輩分既定,豈能亂齋!”
“慕笑那個老不死的會看重什麼輩分,哼,淺丫頭你這是故意推諉。”鳳靖老王爺氣呼呼的。
“師父是師父,師門是師門。”江兮淺表情嚴肅,煞有介事。
“……”這下輪到鳳靖老王爺驀然了,不過只是短短片刻,他握着拳頭,“不管怎麼樣,你必須得給鳳邪一次機會。”
“老王爺,您不覺得先回去問問鳳小王爺的意見比較好?”江兮淺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實在是無力吐槽。
“我跟你說淺丫頭,想糊弄我老人家,沒門!不過今天老頭子就先放過你了。”鳳靖老王爺想着無論如何先將鳳邪那個臭小子拎回來,他好不容易看上眼的丫頭被楚家那些臭小子搶走了,他不爽,非常不爽。
江兮淺連連頷首,前面半句被選擇性忽略了,後面半句纔是重點啊。
“咻”
她張了張口,話還在喉嚨沒有出口,頓時聽見耳邊一陣風聲之後,哪裡還能看到鳳靖老王爺的身影。
來時興師動衆的,走得倒是極快。
“小姐,這位鳳靖老王爺實在是……”若薇抿了抿脣,之前她忍笑也忍得極是辛苦,可到了後面卻覺得有些……
江兮淺擺擺手,“行了,老人家嘛。體諒體諒也就罷了,鳳邪那人你不也見過。”
“奴婢是覺得鳳小王爺興許已有心悅之人了。”猛然像是想到什麼,若薇抿着脣,眼底帶着絲絲笑意。
“哦?”江兮淺倒是不知,“若薇何時對鳳小王爺這般瞭解了,還是說暗月他惹你生氣,所以打算……”
她話未說完,若薇咬牙抿脣,狠狠一跺腳,“小姐,你再亂說,人家不理你了。”
“哎呦,這是害羞了?”江兮淺微微挑眉,帶着笑意。
“小姐!”
“好了,不鬧你了。”江兮淺淡笑着,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剛纔那話怎麼說?”
若薇看到江兮淺那因爲炎熱的天氣而略嫌潮紅的面色,有些擔憂,“這……明堂太過炎熱,小姐還是先回房吧。”
“這倒是無妨,素衣讓人備些冰盆放到房間去。”江兮淺擺擺手,“若薇來與本小姐說說,鳳邪他不是不喜歡女人嘛,怎麼會有心悅之人?”
若薇抿着脣,“奴婢斗膽,猜想興許鳳小王爺心悅之人家世不顯。”
“可鳳靖老王爺分明不是那等看重家世之人,如今江嘉鼎被貶,我也只是區區翰林院侍讀之女,再說有季巧巧在前,江家女兒的名聲算是毀了大半,我倒是怎麼也想不出,既然鳳邪心悅,直接帶回去,恐怕鳳靖老王爺會高興得將那女子供起來吧。”江兮淺顰眉蹙,薄脣微抿,怎麼也想不通。
若薇卻是淡笑着,跟在江兮淺左後方半步的位置,“興許女方對他無意呢?”
“嗯?”江兮淺眉頭微微蹙起,她轉頭看着若薇,上下打量着。她怎麼覺得若薇這丫頭話中有話啊,那話說得這般篤定,好似自己親眼所見般。
難不成鳳邪的心悅之人……
心兒:最近有人說你男人渣,女兒啊,這事兒你怎麼看?
淺淺:嗯這男人的確渣。
心兒:女兒啊,難道你這是不滿爲娘給你挑的男銀想要投奔其他男銀的懷抱?
淺淺:尼瑪後孃,前世的時候他滾哪兒去了,老孃重生後九死一生、辛苦打拼的時候他又死到哪兒去了,現在就想讓老孃心甘情願當黃臉婆,沒門兒!
心兒:……
淺淺:我跟你說後孃,你最好教訓教訓那個臭小子,要是敢染指其他女銀,老孃閹了他!
心兒:兒子啊,你媳婦覺得你渣,爲娘也米有辦法了。順便,女兒啊,不能在爲娘面前爆粗口,你是淑女淑女!無憂谷的繼承人怎麼可以這麼沒素質。
淺淺:滾粗!
阿寒:嘿嘿媳婦兒俺把那個黃臉婆踹走了,彆氣彆氣……
心兒:……果然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