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然站在蓋聶的身邊,而蓋聶好像沒有發現她一般,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蓋聶不出聲,末然也不會開口,她在他身邊盤膝坐下,望着前方出神,良久開口,聲音略微沙啞,似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別人聽,或許只是單純的想要宣泄“我見到了他,但他卻變了,臉上再也沒有笑容,也再也不認識我了,他沒有再叫過我的名字”說到此處她頓了頓思緒飄遠又飄回。
“姑娘”
末然聞聲回神,也許是自己太過情緒化了,像蓋聶這種性子的人,能靜靜地待在她的身邊不離去,已經很好了。
“我去了陰陽家”末然如實相告。
蓋聶並沒有驚訝,淡淡道:“姑娘接下來如何?是繼續留在咸陽?”
末然知道,就算繼續留下也於事無補,再怎麼自欺欺人,白風離不認得她也是事實,“我們再逗留幾天?”
蓋聶不反對,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咸陽是國都,繁華熱鬧非同一般的地方,末然在客棧一待就是三四天不曾出門,拿起鬼谷子給她的心法專心練琴,既能平復心情又能增強自己的體質。
這幾天除了定時送飯進來的小二,不曾有人來打擾,末然覺得差不多了,便去敲蓋聶的房門,卻無人應答。
來到大堂,看到客棧掌櫃在櫃檯後面拿着算盤算賬,開口問道:“掌櫃的,有沒有看到和我一起的那位少俠”
掌櫃在他們入住客棧的那天起,便悄悄留意他們,住客棧的基本上都是些過往的商人以及四處雲遊的劍客,蓋聶是劍客無疑,但是帶着一位姑娘一同出行就不免讓人多看幾眼,掌櫃滿臉堆笑道:“姑娘說的若是那位白衣佩劍的少俠,我見過。”
末然道:“掌櫃的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掌櫃狐疑道:“姑娘不知道嗎?”
末然迎着他的眼神平靜道:“家兄前日在屋內學習,我不好打擾,今日去找他卻發現他不在房內,還請掌櫃告知”
“我昨天看到那位少俠出門之後,便不曾再見過他”
末然詫異,她原本以爲蓋聶只是上午出去走走,不曾想竟已快一天一夜,掌櫃看她的表情以爲是擔心,“姑娘不必擔憂,令兄武功高強定然不會有事的,姑娘若是有事可以去他常去的地方找一找,如果令兄先回來,我會告訴他的。”
末然微笑點頭,與掌櫃道謝後便離開客棧。
路上心緒不定卻不是擔憂,在鬼谷之時聽衛莊與蓋聶的對話便知蓋聶不怎麼出谷,而咸陽又有什麼事或人能讓蓋聶一夜未歸?
末然一通亂想,結果是另自己從猜疑變成擔憂再到害怕,前幾日的陰陽之行於她而言既是希望又是幻滅,如今在她身邊的只有蓋聶,他卻又不見了。
末然不知覺中早已走到了一處偏僻處,也許是不常有人來,這裡的野草長的很是旺盛,高大的樹木拔地而起遮住了太陽,而林間一片幽靜,連鳥鳴都不曾聽到。
末然循着一條小路走過去,直覺告訴她這林中有着什麼東西。
越走越深,末然有些害怕,便抓緊了衣袖,一陣窸窣聲響,末然停住腳步,聲音隨着腳步聲又停止,不知道過了多久,末然聽到了極淺的呼吸聲,慢慢的看過去,卻看到蓋聶躺在草叢中,面色蒼白,一雙眼睛卻亮如點漆,蓋聶見是她,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下來。
末然趕緊走到他的身邊,扶他起來,看着他身上的血跡擔憂道:“你怎麼樣?怎麼會受傷?”
蓋聶道:“不用擔心”
末然道:“是誰傷的你?”
蓋聶微咳幾聲,“昨日我在城中看到一個人與師傅很像,便跟了上去,跟了一段時間後那個人卻不見了,隨後又有一個黑衣人出來打傷了我……”
末然聽到此處好像也看到那一幕如何的險象環生,蓋聶見她如此輕聲道:“我也傷了他,這才離開,我看他的武功路數毒辣,想必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還是快點離開此地”
末然扶他起來,這纔看到蓋聶背上有一道血痕,幾乎染溼了整個後背,手也跟着顫抖起來,蓋聶神情依然是淡淡的,“走吧。”
末然半攙半扶的與蓋聶一同向林外走去,但是怕什麼來什麼,本以爲一夜過去已經沒什麼事了,卻還是有些麻煩接踵而來,末然清楚的感到蓋聶身體的僵硬,側頭問:“怎麼了?”
蓋聶低聲道:“有人來了,大約有二三十人,不知道與昨晚的人有沒有關係,我們去那邊躲起來”
蓋聶此時渾身提不起力氣,對方若是敵人,恐怕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兒。
末然聞言便扶着他藏身在一片茂密的野草雜枝之後,屏息靜待,不多久便有一隊人從樹林的另一邊走出,穿的衣服全是統一的黑色,末然緊緊地盯着他們,若有一絲異樣她便要極力保住蓋聶。
大約一刻鐘那隊人才全部過去,而蓋聶卻突然倒在地上,他方纔因爲受傷喘息較重,怕被人發現,便強硬提起內力掩藏氣息導致傷勢加重,蓋聶不顧末然的擔憂以及身上的疼痛道:“快走”
走了沒幾步,身後卻又傳來腳步聲,原來那羣人又回來了,末然心中驚恐不已,卻不知那些人此時對找人還是毫無頭緒。
黑衣人說:“大人讓我們來找人,找了一夜卻連個屁也沒有。”說完踹了踹身旁的一棵樹。
另一個黑衣人道:“老大,我很累,不如咱們隨便找一找快點回去吧”
“大人若是發現肯定會降下罪來,不過,休息片刻也無妨。”
末然看着他們在遠處停下,心裡很是着急,蓋聶傷重再不救治,恐怕會有性命之憂,“我去引開他們,你等下趕緊回去”說完不等蓋聶反應,末然就已經衝了出去,往與那些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老大,那邊有人!”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末然心急起來,她的輕功不錯,卻因林中昏暗道路崎嶇,施展不開,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春,前面竟然有一個矮崖,末然縱身一躍跳了下去,藉着崖邊的樹木落地,藏身在崖下的一個凹洞裡,上面傳來繁亂的聲音,不一會兒便消失無蹤。
末然又等了很久,才走出去,往另一邊躍去。
矮崖之上一羣黑衣人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事實上末然因爲剛纔的追趕慌不擇路,此時看着縱橫交錯的道路感到很是頭疼,這裡應該距離咸陽很遠,不然不會走了那麼久卻看不到一戶人家。
天漸漸黑了下來,末然靠着路邊的一棵樹坐下,也不知道蓋聶怎麼樣了,現在就算想回去找他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許是夜風太過清涼,也許是四周太過安靜,末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在一座茅屋裡,睜開眼睛刺眼的光便照進眼睛,末然適應了一下光線,便開始打量起四周,屋內牆上掛着普通的農具,一張小小的矮几,上面放着一個缺了口的碗。
“姑娘醒了?”一個老態的聲音衝入耳膜。
末然看到布簾被拉開,一個穿着布衣的老婦走了進來。
末然起身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老婦站在牀邊,“昨晚上姑娘躺在我家門口,我就把姑娘扶進屋了。”
門口?她明明記得自己是睡在路邊的。“謝謝婆婆”
老婦笑道:“沒事兒”
末然又道:“我有朋友生了病,要去找他,就先告辭了”
老婦在身後叫道:“姑娘,這幾日山裡的瘴氣加重,恐怕要幾日才能散去,這瘴氣可不是鬧着玩的,姑娘還是再等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