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裡,楊遇山和道童們打了聲招呼便徑直翻身出了道觀,他要出去尋個對手練練劍術,最合適的莫過於羅恆山裡的獸妖了。
楊遇山自信再碰上杜顏俊那等貨色,他不論用法術還是飛劍都能一招了賬。
只有實戰纔是檢驗技藝的最佳途徑,楊遇山需要驗證一下他自己究竟是不是坐井觀天。他在荒山小道觀裡由着兩個孩童陪着耍劍,也許在高手看來無異於叫花子耍猴,除了可笑之外一無是處,楊遇山不能因爲沒有對手的空練而產生盲目的自信,
當天晚上,天上有一層淡淡的雲,月光不甚明朗,時而更有大塊烏雲遮住月亮,山林裡便愈發黑暗。
陣陣山風颳起,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嘯之聲,緩慢低沉中偶爾夾雜着快速波動並且略微尖銳的悠悠之音,猶如寒風中矗立的電線杆所發之聲,又像是恐怖影片中幽靈飄蕩的配音。
楊遇山沒有見過幽靈,也不相信鬼神,獨自行在山林中,並不懼怕山風裡暗藏的恐怖。
夜黑風高之時正是捕獵的大好時機,擅長夜裡獵食的貓頭鷹和森林狼也不甘寂寞,時不時的發出咕咪咕咪的叫聲和陣陣孤獨的長嚎。
換個尋常凡人來到這裡恐怕要手軟腳軟腿發抖,走路也要轉圈圈,行不了直線。
楊遇山的胸中充滿了熱血和豪氣,練氣四層的身形速度很快,腳下踩着林間雜草和亂石而行,偶爾發出沙沙之聲。
羅恆山縱橫八百里,極爲寬闊,上一次楊遇山出道觀往西,晴天白日裡跑到河邊叮叮噹噹的先做了個獨木舟,又大搖大擺的過河,實在太過招搖,對岸的獸妖不盯上他簡直對不起自己的出身和職業。
這一次楊遇山出了道觀就徑直往南而去,他要勘察好合適的地形,再悄無聲息的潛過去。
楊遇山對此行滿懷信心和期待,他的法力增長了幾近一倍,法術和劍術的進步讓他的真實戰力大大提高,他計劃着多殺一些獸妖以體會劍式的精髓。
月光時亮時暗,明亮時偶爾直接穿過樹葉的間隙照在楊遇山腳下的地上,他不由的記起玲瓏。
大約一年前的玲瓏,想必也是踏着月光穿行山林,從滄源山逃至七孔玲瓏山。不過小狐狸是一路逃命,必定時時心驚膽戰,怕被惡人盯上,與楊遇山此時出發捕獵的心情完全相反。
思念並心疼着玲瓏,楊遇山愈發堅定而快速的前行,他要在實戰中提高法術和劍術修爲,非如此不能早日尋回美人。
楊遇山南行了百里之遙,才停下腳步,來到了那條橫在七孔玲瓏山和羅恆山之間的峽谷溪流邊,他選了一處溪水寬約二里的地方準備泅渡過去。
現在正值水位較高的季節,溪水流速很快。
在這處岸邊非常難得的有一片水窪從溪水中凸了出來,形成一個小小的水塘,水並不深,裡面長了片片香蒲
和蘆葦,夜風吹來,水草隨之起起伏伏的擺動,傳來陣陣沙沙之聲。
楊遇山沿着峽谷邊緣的山林穿行至此,並沒有急於現身渡水,他隱身在林間先仔細觀察對岸的動靜。
天上的雲彩忽然露出一小片空檔,月亮像是善解人意的女人將她如水的月光潑灑下來,分享給楊遇山,照亮了眼前的水面和對岸的樹林。
水流很急,水面上只有翻滾的浪花並沒什麼異常,捕獵的水獸也不會在這裡捕食和過夜。
對面的樹林裡似乎非常安靜,樹木長得嚴密,沒法看得深遠,但樹林之上亦是非常安靜,沒有任何鳥類受驚飛起逃竄的跡象。
楊遇山悄聲無息的從樹叢中鑽入水草中,又折了一些水草胡亂編織了一下,戴在頭上,才纔出了水窪往河水中間游去。
這次楊遇山僞裝的很好,遠遠看去,他就像一團亂草浮在水面上,隨波漂流。
水流將楊遇山急速的衝向下游,他的雙手雙腳在水下快速的划着,整個身子便隨着水流斜向下遊而去。
溪流才三裡寬,楊遇山竟然被往下游衝去了五里方纔抵達對岸。他將身子潛在水裡,伏身在一堆半截入水的亂石中,仍然將水草戴在頭頂,並沒有急於起身。
上一次的教訓他至今記憶深刻,當時杜顏俊如鬼魅般的出現在他背後三丈遠的地方,他竟然還沒發現,說明那個死鬼早就注意到了楊遇山,並做好了準備。羅恆山裡的獸妖說不定組織嚴密,有專職哨探也難說,粗心大意容易被人設伏,落進陷阱裡去,楊遇山今天是來打獵的,不是別人送上門的獵物。
一隊人影踏着岸邊的砂石,帶着風聲快速的接近,到了楊遇山藏身的地方忽然停下了腳步,楊遇山從頭頂水草的縫隙裡看去,來的一共有三個人。
楊遇山的小心謹慎果然沒錯,他在不甚清楚自己法術和劍術威力的情況下,若被羣妖圍困,那就大大不妙了,獸妖們不需要多厲害,只要來上幾個杜顏俊那等水平的就行,人手一個豬鼻子齊齊丟過來,也許楊遇山就會很麻煩,因爲他新學會的法術威力未必有預想的那麼好。沒有經過實戰演練,楊遇山得小心翼翼才行。
這時,一人說道:“他孃的,顏傑這廝真不是個東西,今天晚上來了個靚妞竟然不跟兄弟們分享,他獨自一人快活,卻讓我們在黑燈瞎火中巡邏,老子受夠他了。”
第二個人接過話茬,說道:“有本事你也混個峰哨噹噹,何必在此滿腹牢騷。”
第一人頗爲不齒的說道:“還不是因爲他受四娘寵愛,新近又死了哥哥顏俊,四娘才提他來我們峰上做個峰哨,他又不是憑了真本事。”
楊遇山聽在耳朵裡,腦筋一轉便猜了個大概。顏俊自然是杜顏俊,顏傑應該叫做杜顏傑,想來出自同一個娘,甚至是一母雙胞的兄弟,野豬一胎生上十個二十個不成問題。兩個二貨修成人形,取名俊傑,
倒是很有理想抱負,可惜杜顏俊真本事不大,杜顏傑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而這個四娘又是何人?聽三妖的對話,應該是羅恆山裡妖類裡的大人物。
第二人乾笑了兩聲:“嘿嘿,能得四娘寵愛,那便是本事。羅恆山裡四娘便是天,你又出不了羅恆山”
羅恆山縱深八百里,獸妖不知有多少,由此看來四娘便是羅恆山羣妖的大姐大,母的山大王。
第一人聽了,嘆了口氣,說道:“四孃的寵愛,哎……”這貨談及四孃的寵愛似乎有很多意味較深的感慨,竟然話到一半沒說下去,聽得楊遇山有些好奇,便猜想豬妖裡也有尊卑之分,似他們這等法力低下的豬妖難以獲得四孃的寵愛。
第三個人開口了,他的聲調有些尖聲怪氣,說道:“要我說何須四娘寵愛,南面蔥蘢山紅蓮谷的人類娘們個個水嫩新鮮,你去搶個回來不就爽了嗎?”
第一個人聽了大怒,道:“你個王八蛋要是活膩了就自己去,四娘都不敢去招惹紅蓮谷,你把我哄去做花肥嗎?”
第三人嘻嘻一笑,說道:“紅蓮谷也就一個辛瓊老道姑厲害,我早就聽人說過,辛瓊道姑每年都要去上方山道觀拜會上方山掌門,雖然辛瓊只去五日,但她手下的那些小道姑若是出的門來,便是我們下手之時,只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覺,辛瓊能耐之如何?”
第一人聽了,說道:“咦,你怎麼知道的這麼仔細?咱們羅恆山從來都被紅蓮谷欺負,每年至少被她們殺上兩三個兄弟,還報不了仇,誰有這麼大本事能探得辛瓊的行蹤?”
第三人哈哈大笑,得意的說道:“我也是聽那個來找顏傑的妞說的,嘯天崖新近在蔥蘢山安插了個臥底,那個妞今天來這裡,我猜她是來安排任務的,她也許是想讓我們打前鋒,也可能是讓我們加強河岸的監視,好密切關注蔥蘢山的動靜。”
第一人說道:“這倒是奇了,嘯天崖上雖然多的是母老虎,但辛瓊只收人類女修,母老虎一去還不就被她看出了原形?心狠手辣的辛道姑如何會容的下一個死對頭?”
第三人說道:“這個我也不知,不過我聽說那個臥底好像本來就是紅蓮谷之人。我說兄弟,管他嘯天崖用的什麼手段,只要有的嬌俏女道姑可玩不就行了?”
就在這時,第二個人忽然出聲道:“我怎麼聞着有生人氣息。”
另外兩人忽然住口,三人一起警覺的搜索四周。
楊遇山心中暗道不妙,他將蘆葦和香蒲紮成一團戴在頭上,只露一雙眼睛和鼻孔在外,這三隻豬妖隔着十丈遠竟然還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
三隻豬妖倒是膽子不小,其中兩個緩慢向岸邊樹林走去,第二個鼻子尖的看來嗅覺的確敏銳,謹慎的朝着楊遇山藏身的岸邊亂石附近緩慢走來,他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手裡握了一把彎刀,和死去的杜顏俊所持彎刀一模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