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一九九九年的最後一天,什麼也沒有……

日記,是這麼開頭的,但也就只寫了這樣而已。早上七點半,她跑去趕公車之前,寫下了這幾個字,哦不,“什麼也沒有”以及“……”是下午六點半回到家,等吃晚餐之前才添加上的。

接下來要填上什麼做紀念呢?一九九九年的最後一天耶,在聽了那些號稱可以飛天遁地的預言家們的恐嚇後,想不好好慶祝自己依然倖存都不行。那些預言家也不知哪根筋出了岔子,一律信誓旦旦地表明一九九年的最後一天肯定是世界末日,從十六世紀以來,算一算也恐嚇世人數百年了。

一九九九年,確實災難頻頻,天災人禍四處橫行,還甚至說慧星會來地球咧。瞧,慧星沒來砸地球,獅子座流星雨倒是來了數千、數萬顆。

好了,現在吃完了晚飯,跟父母聊完了天,時鐘盡職地指着十點半。也說是說,再一個半小時就邁入堂堂的千禧年了。

她拒絕了同學的邀請,不打長算去市政府廣場前飆舞,因爲那會令她想到“ID4”電影裡外星人轟掉摩天大樓的“壯觀”慘景;也因爲,她想確定世界末日果真沒有來後,好好在日記裡嘲笑那些預言家。

於是她嘻嘻一笑,動筆了——

預言成真的大師,會被尊爲先知,然後他會帶着一羣人去打開紅海,不過,紅海已被打開過了,爲了不讓摩西的後人告他侵犯智慧財產權,他只好改而去打開地中海或死海了。然後呀,預言失敗的大師,當下就成了神棍,人人喊打,如果他們有命活到現在,大家就會告他恐嚇,危及世界和平安安寧,告得他再也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哈哈!我活到一九九九的最後一天,見證了世界上所有的神棍,真的是大快人心,哈!”

“丫頭,你自個趴在牀上悶笑什麼?乾脆你出去飆舞好了,省得讓你待在房裡神經兮兮地傻笑。”少女的母親路過女兒的房間,忍不住建議着。

聽說有一種病叫“世紀末症候羣”,雖不知發病時是什麼情況,但防着些總沒錯。

“媽,我在寫日記,不要理我。”趴在牀上寫日記的少女雲晰轉頭向母親擺擺手,又兀自笑了。

“什麼事這麼開心呢?”雲母走了過來,好奇地問着。忍不住伸手輕撫女兒烏亮得柔絲水滑的秀髮,爲那觸感滿意不已。

“就是世界末日嘛,好多人在預言哦,可是看來是不會實現了。”

“何必爲那些神棍費筆墨,我還以爲你是在寫情書呢。十八歲的姑娘一朵花兒也似,不去戀愛,倒來計較世界末日有沒有來,真是。”

“過了今天我就算十九歲了。”雲晰皺皺小鼻子。她是晨歷年正月初一出生的女娃,但每當日曆撕完一本,她就會自動“提升”自己的歲數,證明自己又成熟了些。

雲母輕斥道:

“等你二十九歲之後,看你還會不會這麼急巴巴地替自己添歲數。”

雲晰索性坐起身,抱着一隻胖胖的枕頭道:

“我覺得二十九歲似乎是很遙遠的數字耶。”

“你看媽咪今年四十五,但是已經覺得五字頭的里程碑已在對我大力揮手了。小幼苗哪能理解老樹幹數着年輪的心情呢?”

年輕的雲晰眨着清澈的大眼。

“歲月帶走了青春,卻留下了智慧,並不吃虧呀。”她覺得知識與智慧是人類最珍貴的財富。

“也不知該說你這孩子天真還是成熟。明明看起來像天真樂觀的小娃娃,卻又偶發驚人之語。”雲母撫着女兒的臉蛋,手指不期然輕撫上她的眉心……

在雲晰三歲之前,眉心生有一顆硃砂痣,是個安靜的娃娃,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總像在深思;總愛坐在陽臺上,遙望天空,不像一般小孩,也不像是與他們有關聯的家人……

他們夫妻倆從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異於常人的因子或本領。她本身學心理,而丈夫是以算命爲業,卻使盡百寶也拉平近與女兒疏離的感覺。

直到雲晰眉間的紅痣在四歲那年淡化消失掉,她才終於像一名正常的小孩子了。

丈夫似乎算出了什麼,卻不肯多言,只告訴她,女兒真正是屬於他們的了。

不管事情何以演變至此,他們衷心感謝這種結果。

雲晰善良,容易快樂,喜歡幫助人,人緣更是非常地好,任何人與她相處都會覺得舒服而愉悅。也許正因這種天生的魅力,有她在的地方,再火爆的氛圍都會漸漸沉澱爲祥和寧靜。

雲母心底是明白的。

她這個看似尋常少女的孩子,再怎麼被紅塵之氣沾染,也掩不去她生就不見的光華。

這孩子會有怎樣的未來呢?

“媽咪,放過女兒的麻署臉吧,我一點也不想當櫻桃小丸子。”原本雲晰是不介意被母親搓搓揉揉啦,反正她早已習慣了,但是她還有日記要寫耶。眼看指針一步步往十二點邁進,她還要寫很多東西放在日記裡,媽咪若是堅持再發呆下去,那可怎麼辦纔好?

雲母恍然回過神,含着歉意一笑,親了親女兒。

“好啦,還你自由。我下樓看特別節目去了,反正明天放假,待會兒你也下樓看電視吧,我們一齊吃宵夜。”

“是的!母親大人。”雲晰行了個軍禮。目送母親走出去後,立即又趴回牀上寫日記去了。

緊張緊張、刺激刺激!眼看着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即將響起,世界會毀滅嗎?我,雲晰會活到過十八歲,跳入十九歲的年輪裡嗎……

振筆疾書,迎接着千禧年蒞臨,舉世共同的期盼與歡騰。

新世紀的序幕,由此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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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華人是不大理會西曆過年的,頂多記得每年一月一日要放一天假而已。不過今年不同,因爲是步入二000年一天,一切彷彿都偉大不凡了起來。

雲晰被好友找去逛街。新年的第一天,大家都喜氣洋洋的,人潮洶涌得塞滿每一處空間,舉步維艱地在人海里蠕動,爲了有寸許的移動而努力不休,併爲那小小的成果歡呼!

“很了不起,我們‘才走了一小時,就有十公尺的‘進步’。”雲晰擡高腕錶,向一票娘子軍宣告戰績。

“耶。”這是有氣無力的歡呼聲的應景。

“天上飛的,還是麻雀;地上爬的,還是老鼠蟑螂;水裡遊的,還是垃圾與淤泥。我們怎麼會以爲千禧年的第一天會發生什麼異象呢?”雲晰的好友之一林採梅小姐哀號着。

好友之二——劉之帆倒是樂觀了些許:

“也許有偉人出生呀!今天醫院大爆滿耶!大家忙着生千禧年寶寶。太早陣痛的人也會咬牙憋到午夜十二點過後才解放。真是偉大的情操。”

“是喔,偉人!”好友之三——路加寶嗤叫道:“今天出生的偉人將會在十年後跑去加拿大看鮭魚逆遊,然後立志做大事;二十歲之後跑去留學,並在遺書上預寫了七個字:和平,奮鬥,救中國。”

雲晰擡手阻止好友們繼續擡槓下去。

“好啦!我們去喝茶,別逛街了吧。要鬥嘴也等坐下來再鬥嘛。”

四個找了間港式飲茶落腳。

“今天是千禧年的第一天,你家的生意應該好斃了吧?”林採梅問着家裡開命相館的雲晰。

雲晰的父親是個頗有名氣的算命師,來求救的人非常多,但云父堅持一天只與十個人結緣,所以向來清閒得緊;有徒弟在掛號處擋住所有的抱怨,他樂得侍花弄草,不進溜出門四處閒逛。

雲晰喝着熱呼呼的普洱茶。

“你們都知道我爸一天只看十個人的。”

“所以還是很閒?”出身商人之家的劉之帆不可思議地問道:“那麼你家如何應付日常開銷?”

“又沒有什麼大開銷,一家三口,雙薪家庭應付起來綽綽有餘了。我們每個月還捐給家扶中心一萬元呢。”

路加寶好奇地問:

“曾有雜誌報導說你父親是天生的算命師,擁有一些異能,那你有沒有遺傳到?”

“纔沒有。”雲晰嘆口氣,第一千零八次的回答:“我爸爸沒有異能,我也沒有。都是坊間雜誌胡亂寫的。你們知道嗎?我七歲那一年到算命館玩,有一個阿嬸因爲沒掛到號,就死抓着我,要我報明牌。我爸從來不幫人算明牌,也不接這種客人,但就是有人不死心。要真的有什麼神通異能,我們哪需開算命館呀?直接去籤大家樂不就賺翻了,真受不了那些人。”

林採梅笑道:

“我比較好奇的是你有沒有給那位阿嬸報明牌?”

“纔沒有。不過說也奇怪,那位阿嬸拿我的學號去簽賭,居然中了數十萬,打來一面金牌說要酬謝我,嚇得我再也不敢隨便跑去找我爸了。”她聳了聳肩,頗有不堪回首之吁嘆。

其他三人在失笑之餘倒也見怪不怪:

“你忘了?你雲大小姐向來有莫名其妙的幸運,每次抽籤找你去準沒錯,一定會抽到最輕鬆的差事。有沒有?去年我爸的公司辦尾牙摸彩,拖了你一起去吃,讓你代替我爸上臺摸彩,喝!隨便一撈,就是小轎車的特獎咧,害得他們董事長的臉都綠了,因爲那輛車內定要給他女兒抽到,怎麼知道敗事多多的人事部門忘了把特獎的號碼拿起來。”雖然已說了很多次,但每次林採梅再拿出來說,依然覺得好笑得不得了。更別說董事長耍賴地要求雲晰重抽一次,好死不死,仍是抽出特獎。到最後,林家從此由機車族晉升爲有車階級,真是大快人心!

“你的手氣真的好得很離譜耶。你自己說,是不是有天眼通卻不肯讓我們知道?”劉之帆搖晃着雲晰的手直問。她最喜歡聽這種奇人異聞了。

雲晰指向自己的眉心。

“你們誰看到我這兒多長出一隻眼睛了?連顆痣也沒有,還妄想有天眼哩。愛做夢。”

“咦?”路加寶突然睜大眼,趨近雲晰。

“怎麼了?”雲晰的眼也瞪得不能比她小。

路加寶揉了下眼。

“剛纔好像看到你眉心浮出一點紅紅的顏色。”

“有嗎?”

“沒有啊,沒有長痘子,也沒有被蚊子叮。”林彩梅伸出手觸摸。

“哎呀,不要摸了啦,眉心都搓熱了,”雲晰有此難受地把身子往後挪。從小她的眉心就特別敏感,有時還會隱隱抽痛,甚至浮現隱約的血紅色,但因爲次數不多,也就不甚當成一回事。現下教採敏這麼一搓弄,又發熱起來。

劉之帆拉回兩位朋友坐回位子上。

“好了吧,你們。快把東西吃光,我們好再出去逛街呀,難得今天天氣不算不錯物價品又多。”

在衆人的注意力又回到食物上時,雲晰卻因眉心的灼熱感而兀自惴惴不安起來。

那種不安感令她四下張望着人羣,不知想搜尋些什麼。在一種不甚清晰的動念下,只覺得眉心愈來愈熱,熱得幾乎要痛起來了……

千禧年的第一天,全世界的人口似乎都上街慶祝新年的來臨,而在這些一望無際的黑壓壓人羣裡,有什麼……是她在等待的嗎?

像等待了千百年那般的,終於到來了嗎?

好熱……好熱……

有什麼東西驅動着那隱隱的迫切?

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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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式飲茶的三樓包箱區,一名衣着筆挺的男子驀地止住一串命令的下達,教下屬們俱上一楞,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遲。”楊遲的好友兼事業上的好夥伴歐陽達開口問着。

“對不起,失態了楊遲迅速回神,立即又針對今年度的營運方針以及必須達到的目標進行說明與要求。但腦袋早已分神地思索起剛纔心口那突然來的一悸所爲何來?

他是“巨陽集團”第三代的繼承人之一。之所以叫楊遲,則是因爲他雖是大房所出,卻是足足小了二房、三房的子女十歲以上。他的父母在結婚十五年後才生下他這個獨生子,使得楊家素由長子繼承的常規在第三代有被打破之虞。叔叔們所出的子女皆早把勢力延伸盤踞入集團裡自成派系,而他這個年方三十、三年前才投入集團的“小夥子”看在四、五十歲的堂兄姊眼中,簡直是不成氣候的小毛蟲;在虎視耽耽於大伯手中掌門令符之際,不認爲這個大房所生的小子,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

巨陽的創辦人楊令傑對楊遲有私心上的偏愛,但也相對的嚴厲。從他進入巨陽以來,不斷派他往英美、東南亞、大陸各地區任職;工作很雜,目標不一,要求的卻是最完美的結果,直到大老肯定了他的能力,纔會同意他回到臺灣,進入核心層經營自己的地位。

這是每一個楊家人必經的磨練,通常會磨上個十年左右。但楊遲只用了兩年半,便順利調回臺灣。當然,親友間的閒言涼語是聽不完的,全傳着大伯楊恭因不捨獨生子在海外吃苦,動用總執行長的職權,讓兒子提早回來;也好趁大老尚健在於世時,承歡膝下,爭取到優先繼承權。

大老給了楊遲一個小組,要他推動網路事業,看準了未來人類的生活將與網路密不可分。在大老九十歲大壽來臨那天,他要看到成果。

半年前甫回到臺灣,他在踏上臺灣的那一剎那,腦袋亦是一瞬間抽成空白——如同剛纔那般。

這種情況並不常有,但也不該有,所以他會爲此陷入深思,想着一切的由來。

剛纔是怎麼了呢?

在輪到其他人起身報告時,他分神地把眼光掠向窗外。漫無目標地搜尋,似乎是唯一的方法。

而他甚至不知道“解答”將會以什麼樣的面貌來呈現。

當幕僚會議終於結束,他也收攝起所有不該有的思緒。像要甩開什麼似的,他率先起身——

“走了。俱樂部那邊還有一羣豺狼虎豹等着我們登場。”

在此刻這個理應全力以赴、奠定自己地位的時期,任何一種無關於公事的遐思都是在浪費腦細胞。

不待下屬替他拉開大門,他已自行打開門大步跨出包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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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地一聲,伍拾元的硬幣一路滾出茶樓的大門外,卡在下水道口的縫隙間。

“哎呀!討厭。”劉之帆跳腳步不已,連忙追了出去、決心要搶救回她的零用錢。

平均分攤飲食費是好友間行之已久的默契。

“我來幫你。”將自己該分攤的金額交給採梅去結帳後,雲晰轉身走向大門,不小心心鼻尖撞到一名男子的肩膀。噢!好痛。

肩膀的主人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一隻手臂,穩住她。

“還好嗎?”中低音的男聲有禮貌地輕問。

“對不起,我還好,謝謝。”沒臉擡頭面對自己的冒失,她捂着鼻子跑出去。

楊遲將信用卡交給櫃檯之後,不由自主地回頭想找出剛纔與他擦撞到的那一抹纖小青春的身影。但因新的一波顧客的涌入,令他再也無從掃視到,更別說他甚至沒注意那名少女穿着爲何了。

自己是怎麼了呢?低頭簽名時,他輕輕自問着。

“楊先生,您的卡,歡迎再次蒞臨。”櫃檯小姐笑靨如花地雙手奉上他的金卡。

“小晰,剛纔你撞到的那個男的很帥哦,你有沒有注意到?”林採敏結完帳出來後迫不及待地問好友。

雲晰終於以一根髮夾挑出那枚伍拾元,擡起頭想了下:“我沒注意到耶。剛纔那麼糗,我怎麼好意思面對一張可能會嘲笑我或憐憫我的面孔?”

路加寶笑道:

“拜託,雲晰從來就不會區分什麼叫好看、什麼叫醜。就算你爲一名帥哥流乾了口水,她還是看爲出來‘帥哥’的標準在那裡。她呀,不折不扣的一視同‘人’。”

林採梅正好看到那名帥哥正要上車,興奮地拉過雲晰。“你看,就是他啦!快看一下,他要上車了!”

等到雲晰弄清楚了林採梅要她看的人是哪一位之後,那位仁兄的車子早已揚長而去。她點點頭。

“嗯,很黑又很亮的賓士車,看起來很貴,坐起來也應該很舒服。”

“拜託!”林採梅呻吟。

劉之帆哈哈大笑道:

“你明知道我們雲晰對男人沒任何憧憬的。她上輩子八成是清修的尼師或修女。”

雲晰皺皺鼻子。

“纔不會。我覺得這樣很好。不見得非要好到與人相濡以沫淡可,那樣很奇怪。”

“哎呀!你不明白啦!小孩子一個,我們就不怪你了。”劉之帆點了下雲晰的鼻尖。

一羣好友笑笑鬧鬧地再度投入千禧年第一天的洶涌人潮中,早將剛纔帥哥的話題拋到腦後。

陣陣微寒的春風掠過髮梢,雲晰揉了揉鼻子,總覺得有一股奇特的男性香味殘留在吐納的呼吸間,剛剛那人是不是擦香水呀?

男人擦香水很奇怪。

但這一種香味挺好聞的,很清爽、很舒服,像陽光的味道……

但未免太厲害了,居然可以沾染上她,而且殘留不去。好奇怪……明明剛纔不覺得那人身上有味道的,怎麼……她會逐漸被這種味道包圍?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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