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普羅旺斯的時候已是半夜十一點鐘,小鎮的夜晚不如巴黎那般絢麗多彩,寧靜的空氣裡有一種祥和自然的氣息,他站在大街上,深秋的晚風蕭索的吹透了他穿着單薄的軀體,他打了一個寒顫。
站在大街上的竟然有些迷茫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街邊的小店很多已經關了門,冰冷的電卷門立在街邊,乍然看去有幾分可怖。
普羅旺斯是一個旅遊勝地,這裡密佈着酒店、咖啡廳和小餐館,看到它們的時候,你會覺得這裡比巴黎更加繁華,他沿着人行道走着,一邊走一邊觀察着寂寥的四周,他走進一家還亮着燈的小餐館,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的窗外清冷綿薄的夜色裡飄渺的橘色燈光,零星的路人,零星的車輛,零星的樹影,這裡的一切都透射着華麗的靜謐。
她喜歡夜晚的時候獨自行走在安靜的街道上,安靜的好像能聽到夜似有若無的呼吸。此刻,她大腦中飛速運轉着一個刺殺計劃,她忘記了所有的一切,每當她思考的時候很容易的輪陷進沉思中,無法自拔。
她走進一個亮着燈的小店,那是一家二十四小時店,那裡的意大利麪做的很好吃,她經常光顧這裡,每次都是一個人,每次都是吃一碗意大利麪。
“一碗意大利麪。”她對站在門口的老闆娘說着。
他的聽覺收緊,心臟暫停了跳動。他聽到記憶裡經常響起的腳步聲,緩緩擡起頭,她亦停止腳步,站在他的跟前。
“潔兒!”他從座位上站起來,難以置信的注視着眼前瘦削修長的她,黑色的長風衣包裹着她有些瘦骨嶙峋的身軀,眼窩深陷,瞳孔依舊是純淨的藍色的,即使在渾濁的夜裡,依舊清透。
她亦十分驚訝,質疑的注視着他,小餐館明晃晃的燈光照着他們的臉一片煞白,掛在牆上的老鍾發出“啪嗒、啪嗒”沉重寂寥的悶響。他們傻傻的看着彼此,目光裡滿滿的不可相信和激動。
“潔兒,我的潔兒,真的是你嗎?”他將她包裹進他的懷抱裡,卻猛然發現她已經長得和他差不多高了,他的懷抱已經無法如從前那樣將她包裹了。
“玉龍天。”她雙手微微顫抖,緩緩摟住他溫實的背,他的懷抱溫暖如故……
淚水嚶嚶落下,兩年來,對他所有的愛和恨盡數涌上心頭,感傷百般。所有的生活都被生生撇在腦後,只有那年燈光明亮,擁抱如夢境存在。
這是一場奢侈的夢,在夢裡她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臉,無論是快樂的還是悲傷,他的臉總是一閃即逝,每一次她都失落的從夢裡醒來,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努力回憶着夢境的場景,然而,越是回憶場景越是模糊。
有人說,夢境是遺失的念想,或許,她承認她十分想見到他,這兩年中她躲在暗處也見過他,然而,坐在車裡的他,站在人羣裡的他,和她之間總是遙不可及,她不喜歡那樣的感覺……
他們面對面坐着,兩碗意大利麪散發着溫溫熱氣,彼此沉默只聽見咀嚼的聲音。
他偷偷看着她,兩年裡,她已然蛻變成了一個冷傲的美女,那種冰冷的氣質來自她的內心,冷傲中帶着殺氣。她大口大口吃着麪條,好像很餓,神情專注於裝着麪條的碗,以及自己的咀嚼和吞嚥,他悵然若失的看了一眼
窗外,放下筷子……
“回去吧。”她擦了擦嘴,目光並沒有看他,徑直走出小餐館。
他們併肩子走着,如夜深沉的沉默,突然,她停住腳步,撲到他的懷裡,嚎啕大哭,“都這麼久,都這麼久……”他緊緊抱着她,頭深埋在她的脖頸。
“潔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輕聲低喃,撫摸着她的長髮。
昕坐在沙發上,看着的面前已經涼卻的披散發呆,爲什麼很多次她總是一聲不吭的就爽約呢?雖然他們之間已經熟悉,但是他總是覺得她深不可測,他無法看懂她,她眼神裡的哀傷好像與生俱來,她的冷漠和疏離好像與生俱來,深入骨髓,來自靈魂。
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興奮地從沙發上躍起,走到門口卻發現腳步聲不知是她一個人的。他停住了自己打開門的動作,站在門口仔細揣聽,果然不是她一個人。
他拉開門,“你回來啦?”
她轉過身淡淡的笑着,“嗯。”
站在她身邊的是一個極其俊冷的年輕男子,乍然看去,他們還真是般配。男人看着他,眼神裡有幾分不悅,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們。
當然,他纔不會理睬他。
他的眼睛只有玉潔兒,“吃過飯了嗎?”
“嗯,吃過了。”她似乎想起什麼,不好意思的笑了,“對不起,因爲下午臨時有事所以,沒來得及告訴你,你吃了嗎?”
“嗯,我已經吃過了,我叫了一份披薩。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有什麼事就喊我。”他一邊說一邊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陌生男人,他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或許,是他太多心了吧……
他說完關上了門,他可不想看着他們一起走進那扇門。
玉龍天打量着眼前有些狹小的空間,整個屋子只有他的臥室大小,傢俱很簡單,沒有過多的擺設。圓形的玻璃小茶几上,放着一支透明的菸灰缸,站去桌面的三分之二。
“隨便坐吧。”她脫下風衣掛在簡易衣架上,從衣兜裡掏出煙盒。
“這兩年你一直住在這裡嗎?”他坐在她的身邊,聲音微弱的顫抖着。
看着簡潔的屋子,他似乎能看到她生活的影子。
“是啊,一直都住在這裡。”她熟練的點上一支菸,坐在他的對面。
他錯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此刻的她看上去真是陌生很多,他沒有料到她會成長爲現在的模樣。
“想不到你竟然學會抽菸了!”
她淡淡的笑着,“是啊,很早就開始抽了,煙有時候是好東西,抽菸的時候彷彿所有的煩惱都被燃燒了。”
“這兩年你過得好嗎?”
“很好,這裡是我走過的地方里最令我滿意的。我很喜歡這裡的生活!”她的嘴角高傲上揚,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那你不打算離開這裡?”
“暫時沒有離開的打算。”她輕輕吐出一縷煙霧,“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苦笑着,敢情她從來就沒想着被他找到嗎?
“怎麼了?爲什麼不說話呢?是不想告訴我嗎?”
他取出口袋塞在口袋裡雜誌,“我看到了你的照片,我想要在這裡找到你
應該很難吧,但那時想不到竟然會遇到你。”
她拿過他手裡的雜誌,果然,有兩張她的照片,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誰幹的。
“累了,早點睡吧。”她摁滅了煙,踢掉了腳上的拖鞋,赤腳走到牀邊。
……這裡只有一張牀……咳咳……
“我睡沙發。”他看着的只有他一半長的沙發咬了咬牙。
“沙發上睡不了人,過來睡牀上吧。”
他躺下的時候,她摟住他的脖頸,和從前一樣,摟着他。牀上有她的氣息,那種氣息令他萬分心安,於這空曠不可思議的夜晚,他無法入睡。
她聽着他勻速的心跳,潺潺回憶涌上心頭。許久,她無法入睡,眼前的一切像極了一場夢,她不想自己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她知道,他也沒有入睡。
“爲什麼不睡?”
寂靜的空間裡她的聲音異常清晰卻有幾分空靈。
“睡不着。你也沒睡着啊?我以爲你睡着了。”
“沒有,我沒有睡,龍天。”她的聲音迴盪在黑暗的上空,那裡閃爍着點點回憶星光。
聽到她對他的稱呼,他的心猛然抽緊,“你……你剛纔叫我什麼?”
她摟住他的脖頸回答:“龍天啊。現在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應該換個稱呼了。要不然你現在的女朋友會以爲我是你的私生子哦,我怎麼能害你找到老婆呢。”
咳咳……最後一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酸……
“我沒有女朋友,你也不會影響我找不到老婆。我倒是覺得住在你對面的那個男生對你有點兒意思。”
“什麼啊,我跟他只是鄰居而已,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她急忙辯解。
“誰知道啊,你拿他當鄰居在他心裡未必也是這麼想的啊,我看他剛纔看你的眼神,很複雜。”
“有嗎?一定是你想多了,還是你吃醋了?”她嬉笑着。
“我吃什麼醋啊,現在和你睡在一起的人可是我,這就夠了。”
她輕輕地推了一下躺在她身邊的壞笑的他,“你可真會想,我告訴一件事哦,昨天晚上睡在你現在這個位置上的就是對面的那個小帥哥。他可比你溫柔多了。”她的語氣裡滿是得意。
“什麼?玉潔兒,你剛纔說什麼?”他從牀上驚坐起,剛纔那句話實在太狠了。
“沒說什麼啊,睡吧,不然天馬上就要亮了。明天我還要去上班。”
“不行,不許睡,你必須給我好好解釋解釋,剛纔你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像個孩子似的坐在她身邊,因爲他的一句話而不依不饒着。
她也坐起身,“我說的哪句話你不明白啊?”
“就是剛纔那句什麼昨天睡在我這個位置上的是對面的那個男人的那句話,你給我解釋清楚,否則今晚別想睡覺。”
“哈哈哈……看來你真的吃醋了,我是隨口一說而已逗你的,別把醋罈子打翻了,大半夜的要酸死人了。”
黑暗中,隱隱約約的他看到她的影,突然撓她的癢癢,“讓你在逗我……讓你再逗我……”
“啊……哈哈哈……不要啊……哈哈哈……再也不敢了……”她一邊放肆的笑着一邊求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