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花,灼灼如訴驚龍鸞(九)
西慕靖不喜歡我同他行禮,他總是說我過分多禮,他不喜歡。大抵是因爲我同孃親相像。
他的臉色一如往常的蒼白,身子必定沒有如何大好,卻硬要跑來這裡吹風賞花。再一瞧孃親的臉,何嘗不是素白着。
“這件大氅是...倒是極配你...”他輕聲說着,臉上竟有了一絲笑容。
西琅玦輕輕攙住他的臂,道:“父皇,這會兒又起風了,還是回宮休息吧。”
孃親並沒有刻意躲避,只淡淡的望着西慕靖,既不退讓,也不行禮,她緩緩移步,撇開我扶着她的手,走上那玉石臺階,與西慕靖並肩。
我從未見過孃親這個樣子,她一直溫柔恭順,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謙卑的模樣。可今日,面對皇帝,她竟然這樣傲然。
她微微擡起下頜,遠遠的望着,似乎也望到了十里桃花的盛景。她的臉上沒有笑容,只是那樣的安謐,再看不出任何波瀾。
“千瓣桃紅,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能釋懷。”她輕嘆道。
“你忘了嗎?”西慕靖斜睨着孃親,未有正眼相待。
孃親雙眸一凜,定定道:“臣妾從來沒有記得。”
西慕靖嘴角一歪,仰頭惙惙道:“如此也好!”
西琅玦微微皺了眉,他輕輕瞥了一眼孃親,遂攙扶着西慕靖下了玉石臺階,緩緩而去。
孃親沒有回頭,倒是西慕靖走了幾步,又停下,停了好一會兒,最終也沒有回頭。西琅玦輕微的回了頭,他望了我一眼,神色複雜。
遂扶着西琅玦,緩步離開,我望着他們,直到他們的背景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千瓣桃紅,也總會觸景生情...”孃親輕聲道,聲音有些哽咽。
我提了提披衣,踏上玉石臺階,瞧見孃親的臉,竟是落下兩行淚,風一吹,立刻凝在臉頰上。
我伸手替孃親拂去淚痕,卻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心機縝密,機關算盡,痛快一時又如何?都不如一世安謐歡樂的來得幸福。”她的話講的隨意,口吻輕快,不似感慨,但卻是望着我的雙眼講的。
我的手緩緩垂下,就像我從前以爲孃親溫柔恭順,卻不知她也有剛毅的一面。而今日,她更是坦言,知曉我爲助公子,機關算盡。
能生出我這樣心思的女兒,早該料到,我的孃親又怎會不如我聰慧。
“孃親當年不也是如此,才換的如今珍貴的片刻安謐。”我轉過頭,遙遙望着滿園的千瓣桃紅,喃喃自語:“這花真好看,我猜,這花兒的故事一定與爹爹無關。”
“正因如此,娘纔不希望你走相同的路。”
“可是娘,出嫁前我便講過,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