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還沒理解皇后這話裡的意思,只聽見皇后一手拉了翠羽的手,笑吟吟道:“翠羽替本宮服侍皇后有幾次了,日前皇上已經答允了,直接破格賞翠羽一個答應的位份,想必用不了幾日,便會有聖諭降下,曉諭六宮了。”
一時間,春澤堂內所有人都驚呆了。
皇后竟然叫身邊的宮女服侍皇帝?!而且皇后說“有幾次”了,而皇帝每月除了十五,很少駕臨皇后宮裡,也就是說翠羽成爲皇帝的女人,起碼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可這幾個月裡,沒人聽見丁點風聲!敬事房記檔上也沒有寫翠羽侍寢,可見之前幾次侍寢,都是被賜藥了的!
以皇后驕傲,竟也肯做這種事情,可見是被皇帝的冷待磨得無計可施了!皇后今日乍然挑明一切,一則是想捧翠羽,宮女侍奉過皇帝,素來都要從官女子做起,翠羽卻一下走封爲答應,可見皇后要捧她出來爭寵了!鏤月開雲殿太冷清了,冷清到皇后受不了,所以不得不採用這種屈辱的法子!
二則,皇后是想培養翠羽,做她的左膀右臂,或者說做的她狗更貼切些!有些話皇后不方便說的,讓翠羽所,有些事,皇后不方便做的,也讓翠羽做!
嫺妃當場幾乎要氣瘋了,皇后竟然如此豁出臉,竟安排身邊的宮女塞到皇上牀上?!嫺妃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皇后娘娘要安排人服侍皇上,如今可是有新晉的嬪妃,都是正經秀女出身,大有可調教之人。皇后娘娘怎麼退求其次。選了個包衣宮女?”
皇后卻淡淡道:“宮女又如何?”她掃了一眼坐在底下繡墩上的純嬪與嘉嬪,便道:“蘇氏和金氏不照樣也是包衣出身,不照樣生了阿哥也封了嬪?”
皇后這話,分明是給翠羽畫出了一個巨大的蛋糕!意思說只要翠羽好好幫她辦事,日後就能和嘉嬪、純嬪一樣封嬪!!
皇后睨了嫺妃一眼:“嫺妃,翠羽從前的確是宮女、是奴才,但以後不是了。雖然答應只是最微末的嬪妃。但也是宮中姐妹了。”
一個包衣出身的奴才還想跟她論姐妹?嫺妃氣得臉色漲紅,雙目充血,一副幾乎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架勢。
嚶鳴幽幽淡淡的聲音響起:“嫺妃姐姐息怒。皇后娘娘都沒生氣,姐姐又何必生氣呢。”嚶鳴眼角掃過翠羽那嬌俏的臉蛋,“只要皇上喜歡,宮女封嬪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翠羽有純嬪、嘉嬪的德行福分。只要她能生出阿哥來,的確未必不能封嬪。”——說着。嚶鳴格外含着一縷深意從翠羽的小腹上滑過,那意思是再明顯的不過的了。
嚶鳴就不信了,皇后還真能叫翠羽生養不成?!塞自己身邊的宮女到自己丈夫牀上就已經夠給自己心裡添堵的了,她不信皇后能忍受得了翠羽懷孕生養!!皇后自己想生兒子都沒懷上的。又豈會翠羽懷孩子?!
嚶鳴這話,嫺妃聽明白了,故而怒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番話裡也捧了純、嘉二嬪的德行福分,也讓二嬪臉色略好了些。畢竟剛纔嫺妃諷刺翠羽的奴才出身。何嘗不是影射純嬪、嘉嬪呢?她們二人亦是內務府包衣世家出身!
嫺妃掩脣笑了:“是啊,翠羽,你可得學學端貴人,肚子爭氣些才成!你是皇后娘娘宮裡人,若生了阿哥,皇后必然會視若己出的!”
這些話,分明句句直刺進皇后心窩裡呢!!皇后此刻只怕掐死嫺妃的心都有了。
皇后臉上強扯着最後一縷笑容,她淡淡道:“今兒不早了,讓端貴人好好歇息吧。本宮也要回鏤月開雲殿禮佛了。”
皇后既如此說,嬪妃們只得齊齊起身,恭送皇后先行離去,而翠羽還跟宮女似的攙扶着皇后,儀態異常恭敬。
見皇后走了,妍貴人便笑嘻嘻道:“皇后娘娘可真是賢德,婢妾之前還從未見過哪位娘娘舉薦身邊宮女侍奉皇上呢!宮女可都是包衣奴才出身,皇后娘娘竟一點也不嫌棄,真是胸襟不凡呀!”
純嬪、嘉嬪臉上雙雙不快,她二人早年都是重華宮藩邸侍奉的宮女,只不過是貼身伺候當時還是寶親王的皇帝的宮女——說是宮女,其實是司寢宮女,也就是通房丫頭,後來都賜了侍妾格格的身份。雖然如今都是嬪主,都生了兒子,可出身,終究是她們的痛處。皇后、嫺妃,出身高貴,若出言諷刺,她們只能生生受了,可那妍貴人不過是個五品貴人,竟也滿是調笑的語氣,二嬪的臉當場就撂下來了。
純嬪徐徐道:“新晉嬪妃中,妍貴人侍奉皇上最多,怎麼到現在還沒有身孕?該不會是哪裡有病吧?穩妥起見,還是叫個太醫好生診斷診斷吧!”
純嬪這話說得溫和,可話裡的意思,分明是說妍貴人是隻不會下蛋的母雞啊!
妍貴人年輕臉皮嫩,哪裡經受過這樣的話,當初麪皮紫漲,身軀都微微有些顫抖了。
嘉嬪也笑着符合道:“妍貴人年輕害羞,只不過這種事兒可不能諱疾忌醫。宮裡的女人,最大的用處便是延綿皇嗣,若不能生養,終究是以色侍人,長久不得。若沒有皇子,哪怕是公主也好啊。否則日後老來無依,可就可憐了!”
“你——”妍貴人氣得怒瞪嘉嬪,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最終狠狠一甩袖子,氣得大步跑了出去。
嫺妃冷冷掃過純嬪、嘉嬪那清淡溫和的臉上,哼了一聲道:“純嬪和嘉嬪的嘴巴可都是越來越會說了!”撂下這句諷刺之言,嫺妃也撂下袖子,大步而去了。
嚶鳴笑着道:“做人若不懂尊重別人,早晚會爲人所辱。”嚶鳴笑着看了秀貴人與端貴人,“願兩位妹妹引以爲戒。”
秀貴人與端貴人聽了,連忙蹲身做了福:“是,婢妾謹記娘娘教誨。”
嚶鳴倦怠地吐了一口氣,看了看純嬪嘉嬪,道:“好了,咱們也走吧。”
純嬪嘉嬪都明白,舒妃方纔的話,是維護她倆的面子呢,那些選秀出身的嬪妃,尤其是滿軍旗的嬪妃,就算位份不如她們的,何嘗不是個個眼高於頂瞧不起她們二人?
其實嚶鳴也蠻不理解嫺妃和妍貴人心裡那些驕傲,純嬪、嘉嬪肚子爭氣、資歷又老才封了嬪的,二人都是好脾性的,這樣的人踩一腳,莫非還能有什麼好處嗎?但凡有些理智的人就該懂得,純嬪嘉嬪這類人最適合用來交好了!
無論是純嬪的三阿哥永璋,還是嘉嬪的四阿哥永珹,都不可能成爲儲位人選,她們纔是最無害的,也可能動搖任何人的地位!傻子纔跟這樣的人結仇呢!!
可偏偏宮裡就是如此,滿軍旗嬪妃瞧不起漢軍旗嬪妃,漢軍旗嬪妃瞧不起包衣旗嬪妃!所以宮裡拉幫結派,你爭我斗的,纔沒個消停!
出了春澤堂,嚶鳴與純嬪、嘉嬪並未分道揚鑣,反而是尋了個清涼又清淨的水榭,坐下來吃茶聊天。
清風自蓬萊福海上襲來,有蘆葦的清香、蓮花的幽香,一齊襲來,當真叫人心神暢快。
嚶鳴抿了一口茶水,笑着道:“我還以爲今日怡嬪和慶嬪也會去蘭澤堂應應景呢。”——愉嬪素來活得跟隱形人似的,她滿心思都在五阿哥身上,不去也不奇怪。
純嬪眉眼細柔,語氣也是細細柔柔的:“怡嬪的五公主可不像娘娘的四公主那樣乖巧,聽說很是鬧人呢,怕是怡嬪分身無暇。”
嘉嬪也笑着道:“三公主這幾日腸胃有些不適,慶嬪素來疼愛女兒跟魚眼珠子似的,哪裡捨得離開半步呢?”
嚶鳴一愣:“三公主腸胃不適?怎麼沒聽人說過?”
嘉嬪嘆息着道:“慶嬪失寵,誰又會在意三公主好不好呢?”
嚶鳴心裡也不禁嘆了一聲,因爲她得寵,所以豬妞用的都是最好的東西,連移動奶庫的質量都比三公主、五公主好很多,更不必說一應用度了。
同是帝女,差異卻是這樣分明,嚶鳴轉頭吩咐半夏:“你去接山秀房瞧瞧,問慶嬪哪裡需要幫忙。若是太醫不盡心,就給三公主換個太醫。”又不禁自嘆道:“慶嬪跟本宮是同一年進宮的,也算舊相識了,三公主病了,怎的也不叫人告訴本宮一聲?”
純嬪嘆息道:“慶嬪與娘娘是有些情分,可她已經失寵,日後只有求着娘娘的份兒,卻幫不上娘娘什麼忙,情分用一分就少一分,若非萬不得已,想來她不會去求娘娘的。”純嬪華鋒一轉,又莞爾道:“如此也可見三公主想來並不嚴重。”
嘉嬪一旁插嘴道:“慶嬪好歹是漢軍旗書香門第出身,想來也還有幾分傲骨,輕易不願求人。”
嚶鳴嘆着氣一笑,不再繼續說什麼,轉而道:“如今有封號的貴人有端貴人、秀貴人、妍貴人,兩位姐姐覺得,誰能登上嬪位呢?”
純嬪撫着鬢角笑了,“二桃殺三士,這正是皇后的高明之處。”
嘉嬪笑着看着純嬪,道:“姐姐說錯了,如今只餘下一個嬪位,該是‘一桃殺三士’纔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