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雖說良玉十分厭惡因一己私慾給母親下藥,這才致使母親因生產時胎兒過大血崩而亡,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良玉五歲知道這件事情是賈敏而爲時恨不得抄起砍刀親手把她剁了。

幸好當時還活着的外祖父石華善一直規勸她三思而後行,這才讓良玉想到以牙還牙,把當初的藥方做了調整,近日又增加了某些藥材的藥量,今天才有了賈敏的死期,也算是大仇得報了。

黛玉還小,好好籠絡過來,之後她能記着的還是良玉這個長姐的好。

想到這裡,良玉換了素色衣衫,髮髻上明豔的珠花也都摘了下來。

初月被她叫了進來:“用那對白玉釵重新挽個簡單的髮髻。”

“哎。”

初月應了下來,手腳麻利的梳頭,別上釵子。

幸好女大夫提神透露過,賈敏就這兩年了,別院裡那幅上好的松木棺材終於派上了用場,等良玉打點好自己趕到攬月閣的時候,早早備下的入殮師已經爲遺體淨身、更衣過了,她正好看到賈敏的遺體放入棺材內。

“通知榮國府了麼。”

賈敏不在,林老太太也早已駕鶴西去,良玉自六歲開始已經學着打理後院家事,因此這種事情也是她該過問的。

初雪回道:“奴婢已經讓人快馬加鞭趕過去了,不日就能送到榮國府手裡。”

“那二小姐怎麼樣了?她身子弱,我有點放心不下。”

“二小姐過於傷心暈過去了,奴婢讓雪燕雪鳶扶着二小姐去偏房休息去了。”

良玉點點頭,“我去看看二小姐,你在這裡守着。”

“是。”

攬月閣是個兩進的小院兒,正房住的是賈敏,東偏房住的是黛玉,西偏房是爲原以爲會健健康康出生長大的小少爺準備的。

“雪鳶,讓小廚房的人煮一碗白粥來,餵給二小姐。”

十幾歲的雪鳶也是紅着眼圈,帶着哭腔說了聲:“奴婢這就去。”

“……姐姐?”

再小的聲音也躲不過黛玉的耳朵,本就生的單薄,蒼白的小臉上一雙哭紅的眼圈,看的良玉忍不住說了句:“人死不能復生,妹妹節哀。”

黛玉哭的嗓子都啞了,只緊緊的抱着良玉,低抽噎着。

良玉放低了調子,柔聲說道:“繼夫人已逝,妹妹就更應該爲了她的在天之靈,保重自己的身子。”

轉頭又提起了調子說道:“玉竹玉蘭她們呢?”

“都在前院收拾繼夫人的喪儀。”

“把她們和伺候繼夫人的下人叫過來。”

玉竹玉蘭都姓王,是賈敏從榮國府帶來的家生子,他們一家子都攥在賈敏手裡,除了黛玉的雪燕和雪鳶是買回來的,其他攬月閣伺候的下人也都是她們的家人。

不一會稀稀拉拉院子裡站了二十來個人,良玉柔聲道:“妹妹好生休息。”話音剛落就出了東廂房的屋子。

十來人是攬月閣的下人,其餘都是林佳氏的家生子。

這些家生子及有眼色的備了板子在牆角,就等着良玉一聲令下摁住他們打。

良玉站在院兒裡提高了調子,本是嬌小可愛的姑娘家說出的話卻讓攬月閣的下人嚇破了膽:

“玉竹玉蘭偷奸耍滑,不好好伺候主子,拖下去打死。”

“月笙月琴幫着王貴家的偷賣繼夫人的首飾,合夥分贓,打十個板子賣入賤籍。”

“王貴家的打三十板子,送到衙門裡,請老爺打發落。”

“給他們求情的視爲同夥,一律打板子賣入賤籍。”

良玉自六歲開始管出了攬月閣之外的事物,她的話自然是有威信的,幾句話就把賈敏在林府的人手盡數瓦解,一時間院裡哭喊聲、求饒聲,還有打板子的聲音亂作一團。

屋裡的黛玉掙扎着想要起身,被屋裡照顧她的初雪勸道:“奴婢知道您爲着她們求情,可您細想想,如果不是她們一個個的偷奸耍滑,不好生伺候夫人,夫人怎麼可能這麼早就丟下了您呢?就讓小姐爲您出了這口氣吧。”

即使聰慧如黛玉,也被初雪這番情真意切的話打動了,是啊,如果玉竹玉蘭她們好好的伺候母親,母親就不會這麼早沒了。

秉着這樣的想法,黛玉順着初雪的力道又倒了下去,躺在牀上繼續休息。

等管家林松把王貴和王貴家的做的事情一一秉明瞭林如海,林如海氣的按照大清律重罰了這些人,把人下了獄後他才從林松嘴裡得知:貼身伺候賈敏的玉蘭玉竹已經被打死了,月笙月琴被賣進青樓,王貴和他的家人被自己下了獄,監守自盜,盜竊他人私物者,一百二十兩以上方絞。

王貴偷盜的那些首飾大約二百兩左右,不日處以絞刑。

賈敏的葬禮稱不上極盡哀榮,卻也是規規矩矩的辦了,畢竟還有黛玉這個妹妹在,怎麼也不能落了她的面子。

賈敏去世,黛玉爲其母守孝三年,這期間良玉的外祖父石華善和舅舅石文炳相繼去世,表姐石清妍以出嫁的關係只守孝一月,因良玉自幼受外祖父和舅舅照拂,他二人也曾提攜過林如海,三孝相疊,良玉自請爲他們守孝三年。

這其中榮國府的賈璉過來代家人祭奠賈敏,只因作風不檢點,自己親姑姑的喪期一過就在江南狎妓,林如海知道後就把賈璉送回了榮國府,他心裡也開始對榮國府的人有了芥蒂生了嫌疑,慢慢的年禮減少,只面子上過得去就是了。

這一守孝,就守到康熙三十六年,榮國府那邊爲了緩和兩家的關係,以林如海家中無人教養黛玉的名頭,請黛玉過去小住,良玉明年也要參選明年秀女大選,也讓一起過去住些日子。

同月次日,現任大理寺少卿的二舅舅石文焯快馬加鞭讓人送來文書,在京城的府邸請了兩個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教授良玉黛玉宮規,言下之意是請姐妹二人來石府住些日子,讓良玉從石府出去參加大選。

林如海左右衡量着,就都同意了,分別給榮國府和大理寺少卿府送了信,說次月啓程,走水路上京,不日就能到達京城碼頭。

林府開始上下打點行囊,準備出發

此時良玉十二歲,黛玉九歲,都年歲不大,卻因自幼起飽讀詩書,倒有一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從容氣度。

良玉以前的丫鬟在去年就走了,現在貼身伺候的一等丫鬟爲着順口還叫初雪初月,還有四個二等丫鬟負責一些其他例如針線之類的雜事,分別是如蘭、映蘭、靈蘭和墨蘭。

黛玉的一等丫鬟還是一起長大的雪燕雪鳶,四個二等丫鬟分別是曼芸、曼蕊、曼菡和曼莉。

再加上王嬤嬤李嬤嬤等人,一艘船上近二十人,還有些送給榮國府和石府的禮物。

雖說良玉和黛玉兩人不是去打秋風的,可架不住有些見錢眼開的小人嚼舌根子,因此林如海還是一人給備了一千兩銀子,做小院兒的自用。

良玉知道了吩咐下去:“把三百兩銀票換成現銀備着。”

“是。”

林松小跑出了府,不過半個時辰就端着一個不小的木盒,裡面上下六層整整齊齊的碼着三百兩現銀。

黛玉畢竟還小,人情往來見的也不多,因此疑惑的問道:“現銀不好存放,爲何姐姐要讓管家換現銀回來?”

良玉掃了一眼屋裡的下人,衆人都懂事的退了出去,她這才說道:“我見來送信的那個周瑞家的婆子,進了屋裡總是打量陳設佈置,還有你我丫鬟的穿衣打扮,就知道這是個見錢眼開的,你想想,如果不把現銀堂堂皇皇的當着衆人的面送上去,而是小小几張銀票悄悄的給了,你覺得這婆子會怎麼想?”

“唔……”黛玉想了想說道:“她沒看到……可能會覺得咱們打秋風?白吃白喝他家的?”

良玉笑着說道:“妹妹果然聰慧,就是這個理。”

黛玉點了點頭,姐妹倆說笑一會兒,也就休息去了。

不過良玉卻沒顧得上歇息,她把黛玉的幾個丫頭叫到映月軒來,囑咐道:“榮國府的門風我林佳氏不敢恭維,去了那裡之後別管他們家下人如何,你們現在怎麼照顧玉兒過去了還怎麼照顧玉兒,別她受了別人的氣。”

“還有,我聽京城那邊說榮國府的賈寶玉不是什麼好貨,玉兒帶過去十來人,榮國府略識禮的大小都得安排個院子,別讓賈寶玉進了你們院門。”

“石府和榮國府不過隔了幾條街,有什麼事情過來找我。”

“是。”

六人齊齊回道。

良玉話說到位了,一句“回去伺候着吧。”就把她們打發回攬月閣了。

閒來無事,良玉又檢查了一下東西,都打點妥當了這纔會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林家的人帶着東西坐着馬車到了碼頭,上了租好的船,良玉黛玉拜別林如海,踏上進京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