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白貓原名鴉隱,父母都是緝毒警,父親鴉建黨更是葉繼春的師父,鴉建黨老來得子,對他很是疼愛,在鴉隱8歲那年夫妻二人雙雙犧牲,本來上面已經給他安排好了後路,不求多麼富有,只希望他能平安一生。

就在我們去找他的時候,鴉隱突然失蹤,我們耗費了大量警力也沒能找回他,這孩子背上有個巴掌大的紅色胎記,按理來說丟了很容易找到,除非是被人惡意拐賣。

鴉隱失蹤讓我們大家都內疚不已,如果被賣到一個好人家也就罷了,萬一瞎了,殘了,一輩子就完了。

即使過去多年,葉繼春的語氣仍然帶着懊悔,鴉隱依舊待在看守室,他自己要求的,說想自己冷靜一會。

林進聽的一愣一愣的,這一個兩個的身世也太離奇了,先是謝晴初和李之遙,這又出一個鴉隱,驚喜真是一個接着一個。

季冠旭對臥底的辛苦和不易太感同身受,每時每刻都要繃緊神經,鴉隱自小就在,所承受壓力是常人想不到的,更難得的是他沒有被同化,真是讓人佩服。

葉繼春已經跟上頭打了招呼,給鴉隱分配了住處,並給他三個月假休息,他現在需要靜養,算算他現在已經33歲了,如果可以,辭了警察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鴉隱似乎對未來沒什麼規劃,他想去看看父母。

天剛亮,賊鷗的身體結構醒的更快,他摸了摸身旁,女孩似乎顫抖了一個晚上,臉上的淚痕就沒幹,胳膊一使勁,把女孩往懷裡摟了摟。

剛想再來一次,金雀一腳把門踹開,背對着倆人,把賊鷗差點嚇萎了,“我草,大早上你抽什麼瘋。”

“快起來,去大廳,周鳳死了。”

“什麼?她咋死的?”

“我哪知道,趕快起來,四龍發了瘋似的要殺人。”

那是他媳婦,他不瘋纔怪,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扔下女孩去大廳,金雀回頭看了一眼女孩,可憐吶,但可惜,這就是你的命。

大廳裡,四龍揪着李之遙的衣領眼睛通紅的叫囂着,旁邊躺着周鳳,看樣子屍體已經涼透了,正中眉心。

“是你,你恨我們殺了你妹妹,所以你趁亂殺了周鳳,一定是你。”

李之遙連眼睛都懶得睜開,賊鷗拉開他,“你鎮靜點,昨天她跟我們一起回來的,哪有時間去殺周鳳。”

“不是她還會是誰?”

金雀像是意識到什麼問:“白貓呢?”

不說沒人發現,白貓失蹤一天一夜了,賊鷗撥打白貓的電話也無人接聽,難道也出事了?

才一天,死一個,丟一個,逼瘋一個,賊鷗腦仁都疼了,他使勁把四龍甩一邊,“你現在這樣她就能活了嗎?”

四龍心痛萬分,他疼在心尖上的人啊,就變成冰冷的屍體了,無力的跪在地上,沒愛過人的賊鷗自然無法感同身受。

李之遙一點不氣,蹲在周鳳旁邊,翻遍全身也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金雀查看傷口,“咱們當中,最擅長一槍斃命的只有白貓。”

“你懷疑白貓乾的?”

“我沒這麼說。”

賊鷗有點惱火,“行,就算是他乾的,他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我沒記錯,白貓比我們都大,不止一歲。”

三個人齊刷刷看向李之遙,白貓平時跟大家嬉皮笑臉慣了,都忘了實際上白貓比他們整整年長八歲,八歲已經懂事了。

四龍恢復理智,“這麼說好像我打槍還是他教的。”

“沒錯,只是後來我們都長大了,個頭跟他相差無幾,就造成了一種他和我們同樣大的錯覺。”

想到這裡,金雀不由得縮了縮身子,八歲到三十三歲,臥薪嚐膽也不過如此。

四龍握着周鳳的手,情竇初開是你,青梅竹馬是你,但往後餘生都沒有了你……

謝晴初來找季冠旭一起吃飯,隨便找個會議室等的時候,看見有人在裡面,倆人面面相覷愣在原地。

鴉隱看見她也很驚訝,你居然還活着?

彼時的身份也大有不同,鴉隱緩緩起身,“看見你還活着真好。”

謝晴初卻對着他搖頭,“不像,太不像了。”

鴉隱低笑,“像的人都死了。”

不錯,在U2哪怕影子像警察也是難逃一死,他能全身而退是他的本事。

鴉隱又恢復吊兒郎當的模樣坐下對她說:“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那個時候小小的,軟軟的,一轉眼長這麼大都給我嚇一跳。”

“你是說在瀋州的時候。”

“是啊。”

倆人間的氣氛略微尷尬,鴉隱彆扭的扭過頭,曾經共事過,這冷不丁用好人的身份出現,突然不會說話了。

“你叫什麼,不會真的叫白貓吧?”

“鴉隱。”

傍晚時分,烏鴉歸隱山林,發出嘎的一聲,形影單隻,帶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之感。

“那你現在是歸隊了嗎?”

“嗯,謝局給了我假,休完就回來了。”

“挺好的。”

季冠旭推門看見鴉隱也在還一臉驚訝,“我說葉局今天叫人從庫房搬個桌子,原來是你回來了。”

鴉隱跟他碰個拳,“我回來混吃等死。”

“少來,你不去吃飯,下午跟老大去案發現場別餓的沒勁。”

鴉隱把書包往後一摟,大手揮揮出了門,謝晴初恍惚出神,穿上警服倒也有點人味。

季冠旭打個響指,“還看呢,有我帥嗎?”

謝晴初反應過來,笑嘻嘻的抱住他,“嘻嘻,你最帥了,走吧,我都餓了。”

“走,想吃什麼?最近你有點瘦,是不是晚上又不好好吃飯,我跟你說別等我,而且你也不胖……”

“哎呀,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倆人出了會議室手牽手的走,鴉隱走的不快,回頭看了一眼有些羨慕,幸福都是別人的。

還沒出警局大門呢,季冠旭手機就響了,這個時候來電話指定不是什麼好事,果然,有人報警,在聯合路發現炸彈,季冠旭一臉抱歉的看着她,好在謝晴初曾經也是警察,對這種突發狀況見怪不怪,聳聳肩,“快去吧,我等你回來。”

季冠旭對着她的額頭親了親,又摸了摸,讓她回去等着,便轉身走了。看他離開的背影,謝晴初從心底涌出一種不安,好像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了,她往前走幾步還是停住了,愛他就尊重他的一切。

龔思哲帶隊來到現場,傳說中的炸彈規整的放在蛋糕盒裡,身抱蛋糕的外賣小哥止不住的顫抖,風杙用電腦連接的同時也在等拆彈同事。

“一共三條線,粉,橙,紫,相互交錯的連接。”

鴉隱皺眉,一般都是紅藍綠,這麼古怪的顏色,一看就是U2的行事風格。

龔思哲蹲在旁邊問,“哪條線是主要的?”

“都是主要的,三根線最終的接頭都在這個小匣子裡,缺一不可。”

林進悄聲問:“那沒有辦法拆除了?”

好久風杙都沒回答,外賣小哥都哭了,龔思哲貼心的跟宮正要了一個口罩戴在他的眼睛上,並對他說:“你放心,一定會沒事的。”

風杙汗水滴在計時器上,他用手語告訴龔思哲疏散人羣,林進倒吸一口涼氣,身邊突然沒了聲音,外賣小哥有些不安,他急得大哭大叫,好幾次差點坐不住想起身都被季冠旭摁住。

混在人羣中的賊鷗太喜歡這個刺激的場面了,他戴着墨鏡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巡視在場的每個人,直到他看到了鴉隱。

“果然,叛徒是你,白貓。”

鴉隱的第六感告訴他,現場一定有熟悉的人在,只是他不能聲張。還在想着,突然外賣小哥不顧阻攔掙扎起身……

葉星靈聽說季冠旭死了也大爲震驚,這太突然了,順便還聽到了一個人的名字,賊鷗。

“被鴉隱一槍打死了,嘖嘖嘖。”

葉星靈抓住他語氣有些顫抖的問:“你說什麼?誰死了?”

“賊,賊鷗啊,怎麼了?”

風杙懟了他一下,林進識趣的閉嘴,忘了葉星靈之前喜歡過他,喜歡的死去活來的。

葉星靈久久還沉浸在他已經死的這個噩耗中,她曾經最喜歡的男人,雖然欺騙過她,但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死,這算是報應嗎。

“葉姐,你沒事吧?”

“啊,我能有啥事,死了就死了,爲人民做貢獻,殺了一個禍害。”

嘴上這麼說的,眼淚誠實的流下來,“他怎麼死的?”

林進看她這個狀態實在不敢開口,賀譽舟被拿出來擋槍,“當時他混在人羣裡,炸彈爆炸的時候驚嚇了圍觀羣衆,他被人羣衝的逃不出去,打傷了幾個人,被鴉隱發現,一槍打死了。”

還是“自己人”最瞭解自己人,死在曾經的“自己人”手裡,也不虧。

葉星靈怎麼也想不到他會這樣的死去,傳說中U2的人身手不凡,到了他這裡像個小丑一樣笨拙,就這麼簡單的死去。不過現在最要緊的是謝晴初,她還不知道季冠旭已經不在了……

謝晴初已經呆呆坐一天了,不吃不喝,葉星靈看她這樣挺着急,畢竟她現在的身體大不如以前這樣會熬不住的。

葉繼春對她搖搖頭,別去煩她,隨她去吧,謝晴初現在閉眼就能看到季冠旭的樣子,他明媚的笑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謝晴初心痛到無法呼吸,揪着胸口,季冠旭,季冠旭,季冠旭,嗚嗚嗚嗚…

葉星靈聽見哭聲沒有上前,這種事誰也不想的,兜兜轉轉兩個人還是錯過了,她站在門口看謝晴初抖動的肩膀,都忍不住紅了眼眶,這踏馬叫啥事啊。

悄聲走到書房,葉繼春已經好久沒有抽菸了,但現在整個房間都瀰漫了尼古丁的味道,“爸, 季冠旭真的沒,沒了?”

葉繼春嘆口氣算是迴應,接二連三的事讓大家疲憊不堪,死的死,傷的傷,彷彿U2以此爲樂。

外賣小哥心裡防線逐漸崩潰,計時器滴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擊潰他,終於他憋不住了,摘了口罩。

這可把大家嚇壞了,他懷揣炸彈衝向人羣大喊:“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還有女兒,我不想死……”

“我草,沒人讓你死啊,但你得配合我們警方啊。”

季冠旭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撲向他,兩個人滾了好遠,眼見小哥把三根纏在一起的線扯斷,爲減少人員傷亡,季冠旭緊緊抱住他,轟的一聲,兩個人被彈飛,火焰高於兩層樓綻放在每個人眼中。

龔思哲第一個衝上前,季冠旭咳出血,小哥已經沒了氣,林進大喊快救人,風杙連拖帶拽的把宮正帶來。

“我撐不住了,龔隊,初初,幫我,照,照顧,好,初初。”

“你他媽自己照顧,我自己老婆都照顧不過來。”

宮正緊皺眉頭,輕微搖頭,沒用了。林進失控的抓着他的衣角,“你救啊,你就是法醫也該懂些急救啊,你就會看死人嗎?”

鴉隱拉開林進,“你救救他啊!救他!”

季冠旭嘴裡的血噴到臉上,意識逐漸模糊,“初初,初初…下,下輩子…”

“娶你!”

“什麼?”謝晴初瞪大眼睛問。

季冠旭嗦完最後一口面,扭頭看她重複剛纔的回答,“我說,我的心願就是娶你。”謝晴初含着麪條抿嘴笑。

這輩子娶不到你,那就下輩子吧,初初,我永遠愛你。

“啊,啊啊,啊啊啊…”葉星靈聽見謝晴初哭聲不對,果然她和葉繼春來的時候,她倒在地上,散落一地的藥瓶,葉星靈扶起她,“你就是折磨自己季冠旭也回不來了,初初,你清醒一點。”

“我想他,我想他。”

思念一個人的滋味葉星靈完全感同身受,當初自己也是這麼想賊鷗,那段日子簡直痛不欲生,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每天都想他,要了半條命才走出來,就算她知道賊鷗也死的時候,並沒有覺得解氣,心裡反而更失落,她還是喜歡他。

輕輕摟住謝晴初,葉星靈也忍不住哭了出來,“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回不來了,他再也回不來了,阿旭,阿旭。”

葉繼春不忍直視,季冠旭的犧牲讓整個警隊都籠罩着烏雲,這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還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