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白玉池。
莫離從夢中驚醒,巨網將她撈出池底,狠狠摔在地上,不等莫離反應過來,白珺洺便一掌擊向她胸口滲血的傷口。
他仍穿年少時般的月白衣裳,口中話卻不再含情,句句誅心,“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這般害蕙珏,心不會痛嗎?”
莫離不言,指着心口大笑,“這兒早就死了,又怎會痛?”
兩兩相望,唯剩恨與傷。
白珺洺沉默,揮手讓侍從按住莫離。
銀針、錐子、鉗子,依次用在莫離指間,指甲被片片剝離,可比起心裡的痛,這又算的了什麼呢?
“異類又如何?喜我愛我,千難萬難不離我,帶着我地老天荒過一輩子。”強忍骨傷和斷甲之痛,莫離聲如泣血,一字一頓。
她不懂,爲何當初將她放在心尖的人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
白珺洺驀然一笑,眉眼皆是當初少年模樣,“時移世易。”
他將莫離雙手反剪,用力推搡在地,“繼續!她傷了楚王妃,便是犯了最大的罪責!”
聽見蓬萊殿裡的隱忍哀鳴,守在門外偷聽的葉慧珏滿意離去,孽畜被皇帝護着不能死,就活着享受這人間煉獄吧。
半刻鐘後,白珺洺帶着侍從離去,只留莫離顫抖着蜷縮在地,絕望和恨化作悲淚隱於眼中。
夜裡,皎月透着三分寒,徹骨的痛將莫離從噩夢中喚醒,她竟昏了這麼久。
“朕只能留你性命。”站在牀榻前的身影苦澀寂寥,無權無勢的傀儡皇帝,藉口貪玩才留下莫離性命。
今日莫離被凌虐之事他全然知曉,但莫離傷的是葉慧珏,皇親國戚,又是當今太后最愛的女兒,葉凜風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莫離垂首,眼中戒備成了困惑,爲何要救她?
葉凜風神色晦暗地捏住莫離下巴,“莫離,江南一帶的洪澇,是你替白珺洺想了法子解決。”
“北漠一戰,你獻出鮫人毒,若非北漠大軍中了這奇毒,怎會輕易投降,那白珺洺也就少了戰神這一名頭。”
大殿幽寂,昏黃燭光下葉凜風笑容淺淺,“你是朕的,所以朕給你個機會,脫離這卑賤的身份,站到朕的身旁。”
莫離心緒如她手中錦被一角般糾葛在一處,她不懂葉凜風想要做什麼,但她清楚,若要脫離這人間煉獄,只能抓住皇帝伸出的援手。
莫離掀開錦被露出魚尾,勉力一笑,“求皇上去尋避世已久的溪山醫鬼,他有辦法,讓我的腿重新出現。”
葉凜風大笑點頭,往後這驚豔萬里江山的美人,會是他最好的利刃。
半月後,蓬萊殿白玉池。
莫離已經奄奄一息,每日被蕙珏派人折磨,晚間葉凜風又帶人治傷,日復一日,這原本奢靡華貴的蓬萊殿也沾上了幾分嗜血的寒意。
深夜,葉凜風將幾近昏厥的莫離從池邊抱到不遠處的牀榻上,他面上帶笑,薄脣曖昧地蹭過莫離耳畔,“你該如何謝我?”
莫離打了個激靈,神色一震,昏黃燭光下,鶴髮童顏的醫鬼立於二人面前。
沒人知道溪山醫鬼活了多久,只道他能醫萬物生靈,是各族尊崇的醫者,但向來行蹤不定,常出現在夜間,如同鬼魅。
葉凜風能尋到醫鬼,定是費盡心力,想到此處,莫離冷了許久的心中涌出一絲暖意。
見葉凜風掀開錦被,露出莫離的人身魚尾,頃刻間,大殿內血腥味濃重起來。
醫鬼面露驚愕,“竟傷的如此重……”他拿了精細工具小心翻看莫離身上的傷口,又細細診脈。
見醫鬼神色凝重,葉凜風的心情也緊張起來,“情況如何?”
醫鬼苦笑搖頭,“不好。”
聞言,葉凜風急急開口,“皇宮中所有珍稀草藥都任你挑選,務必醫好她。”
醫鬼輕嘆,拿了紙筆細細寫下藥方,“不用,老夫醫術可以肉白骨,只是心病難醫,老夫治不了。”
葉凜風若有所思的望向莫離,心病因誰而生?
醫鬼愁眉不展,“這般病體,重現雙腿……”醫鬼話沒說完,只是搖頭。
仿若微弱的燭火被潑了冷水,莫離心中的渺茫希望漸漸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