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紓在對面坐下,如坐鍼氈,這不會是暴風雨到來的前兆吧!
“紅帥代表劉邦,黑將代表項羽。紅方是劉邦的軍隊,黑方是項羽的軍隊。”
赤焰倒是一副認真的神色,“繼續。”
“傳聞,劉邦率領義軍在芒碭山起義,在山上斬死一條大白蛇,白蛇死後,一位老婦人找上山來哭訴劉邦斬殺了她的兒子。說她的兒子是白帝之子,化作白蛇上山遊玩,被赤帝的兒子殺死。衆人以爲老婦在造謠惑衆,就威脅說要打她,就在這時,老太太突然消失不見了。這個故事意味着當時的秦朝就要被新的王朝所替代。從此後,劉邦便自稱是赤帝的兒子,連軍中的大旗都改爲紅色。”
“那麼黑棋呢?”赤焰把玩着黑將。
“項羽喜歡黑色,身穿黑色戰袍,連坐騎烏騅馬也是黑色的。”
“把遊戲的規則講一下。”
林紓一邊講解遊戲的規則,一邊布旗,“據有關史書記載,在楚漢大戰中,漢王劉邦曾在廣武山上對着西楚霸王項羽破口大罵,結果被楚兵用箭射中,差點丟了性命,因此將帥不能照面。”
“好,開始吧!”
“好吧!紅先黑後輸了不臭,你先來吧!”
赤焰將棋盤一轉:“我選霸王,你先來!”
林紓抹了把冷汗:“好,那我先來。”
她原本以爲對方第一次下象棋,不熟悉戰略,難免會輸,結果幾步棋走下來,殺得林紓臉色都變了。
只一刻鐘的時間,林紓便被殺得一乾二淨,滿盤皆輸。
“劉邦又如何,不照樣會被殺得片甲不留。”赤焰一聲冷哼。
“你是西楚霸王,你很牛行了吧!”
“這一回你的劇本是不是要重寫了?”
“我爲什麼要重寫劇本。”
“霸王不死,虞姬又何故要決別?”
“可是,事實上,霸王就是自刎於烏江,歷史豈好胡亂編篡的?”
“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嗎?你怕霸王不能雄霸天下,自己重蹈虞姬的覆轍嗎?”赤焰目光深邃而肅冷。
林紓傻眼了,只是一部戲,哪裡想到對方會想這麼多。
“我……”
“霖姝,我答應你,從今天起,不得天下,我決不碰你!”赤焰手上稍稍一用力,紅帥便碎成了幾瓣。
“赤焰,我……”
“你的生日禮物,我收下了。”赤焰起身,大笑着離去。
林紓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虛脫地坐回椅子上,這一回有驚無險,也算是因禍得福。
接下來的日子,可算得上無風無雨,平靜安逸。
自從上次下棋之後,林紓就沒有再見過太子赤焰的身影。
因爲懷孕的緣故,林紓整個人都變得慵懶起來,每天大多數時間都在曬太陽和昏睡中度過。
直到有一天被赤雅公主叫做小懶豬,林紓仔細照着鏡子瞅了瞅,發現竟然胖了許多,整個人都豐盈起來,臉色也變得水嫩紅潤了,太子府的生活就是好啊!
赤焰貌似很忙的樣子,偶爾回到太子府卻沒有再來她這邊,連同雲洛那邊也冷冷清清的。
有時在花園中看到雲洛,一身孤寂的純白,一臉落寞的神色,還真是讓人心疼呢!
林紓忍不住想,難道太子已經另有新歡了?還是生日時候的“霸王別姬”刺激到他了?她倒是沒什麼的,巴不得清淨着纔好,但云洛一門心思地愛着太子,被人拋棄冷落的樣子太可憐了。
她剛憐憫完雲洛回到自己的院落,便接到太后的懿旨宣她入宮覲見。下人們微妙的表情和眼神的變化,讓她本能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時間也拿不出理由去搪塞和拖延,身邊一個可信和能夠幫的人都沒有。孤獨無援中,她只能見機行事,跟了宮裡來接的人往外走。
經過楓樹林時,聽到清雅空靈的琴聲,便向亭子那邊望去,與面色淡然的雲洛四目相接。
林紓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希望對方能夠理解她的意思。
雲洛的表情和目光沒有任何波動,靜靜地看着她,看她跟隨宮人的腳步穿過的楓林間的青石路。
等來到大門外,宮車已經在外邊等着了。
馬車啓動後,林紓心亂如麻。從太后的懿旨中聽不出任何不好的訊息,但聽說太后有意撮合太子和慕柔兩人,被太子託詞婉拒。
這便是上次慕柔登門拜訪的原因,從她充滿敵意的眼神,不難看出對方儼然已經將她當作情敵了。而慕柔背後又有太后撐腰,連性情桀驁的赤焰表面上還要對她忍讓三分,可見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從太后的豐功偉績看,她是個偉大的女人,也應當是個智者。但聽聞,她曾經反對過太子立她爲太子妃,未果。
赤焰的堅持是一方面,另外霖啓輒身爲丹國的功臣,潛伏在墨國多年,立下汗馬功勞,又身居國相要職,太后自然也不好公然反對。
太后的做法她能理解,如果換做是自己,也不能接受未來的儲君如此胡作非爲。即便赤焰有充分的理由和足夠的權勢,打壓所謂的謠傳,認下她腹中的孩子,但這並不足以堵住悠悠衆口。太后那邊也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的。
一路上想了很多,大概走了半個時辰,宮車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後,才發現已經置身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之外了。
由此可見丹國的皇宮內苑的道路是多麼的寬闊,馬車竟然能夠一路暢通無阻直接到達要去的殿宇。
後來,林紓才知道,接她的是太后平日乘坐的馬車,整個丹國也只有太后在皇宮中不必下車,即便是太子進宮,也要在宮門外下車,步行或者乘坐步攆在皇宮內走動。
丹國皇城之大之氣勢恢宏不言而喻,宮內高牆聳立,宮殿儼然,每走一段便有關卡和門檻。每當太后經過的時候,那些半尺多高的門檻就會被取下,確保暢通無阻。太后的車攆過去後,門檻又會被牢固地放回原來的位置。
林紓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被引領的姑姑帶入太后居住和處理政務的宮殿。
聽到裡邊傳來意境悠遠的古琴之聲,步入其中,但見一位容貌端莊氣質優雅的女琴師正在彈奏古琴,珠簾內隱約可見一人影半臥在榻上閉目養神。
“太后娘娘,太子妃到了。”領林紓進來的女官輕聲慢語道。
簾內的人擺了擺手,聲音有些慵懶又不乏威嚴道:“你們都下去吧!”
中年女官向女琴師施了個眼神,兩人施禮後,便無聲地退下。
整個寢宮中便只剩下林紓和太后兩人,沒有了琴聲,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讓人沒來由地緊張不安。
“聽說太子妃琴藝非凡,就給孤彈上一曲吧!”從太后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就像尋常的聊天一般。這樣的開場白,有些超乎尋常。
林紓哪裡想到太后會讓她彈琴,識時務者爲俊傑,還是恭敬不如從命吧!
“是。”林紓向簾內施禮後,便來到琴臺前坐下,詢問:“不知太后想聽什麼樣的曲子。”
“太子妃隨意便可。”
這個題目對她來說還真是難了點,對這位德高望重的太后,她一點也摸不準對方的脾氣,只能憑着感覺來選曲了。
靜默了將近一分鐘,也未想出合適的曲目,有一個旋律在腦海中悄無聲息地劃過。
手指劃過琴絃,隨着感覺彈奏了半曲纔想起是《月滿西樓》。當時腦子就嗡地一聲響,這首歌,現在彈合適嗎?
她稍一停頓,太后的聲音再次傳來:“有詞否?唱來給孤聽。”
林紓剛唱了一句就顫抖了,是不是太幽怨太情意綿綿了?林紓你腦抽啊,什麼曲子不好彈,偏偏選這一首?
一曲作罷,她的臉就紅得跟開水煮大蝦似的。
聽到珠簾響動,一擡頭,卻見一個氣度威嚴容貌不凡的女人走了出來。
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一身暗紅色鳳袍,舉止沉穩,眼神似乎能夠洞悉一切般,讓人感到莫名的壓力。
“不愧是太子看中的人,果然與其他女子有所不同。”說話間已經從上至下將林紓打量了一邊。
“太后過獎了。”林紓起身施禮。
“腹中孩子可好?”
“還好。”
“慕柔那孩子不太懂事,聽說她去過太子府的,沒有給你招惹什麼麻煩吧?”
林紓搖頭:“沒有的事。”
就算有,她也不能說啊!更何況,那位慕大小姐不過是言語犀利了些,態度不太友好,也沒有作出什麼過分的事情。
“是個通情達理的孩子,這些年你跟隨霖國相背井離鄉一直生活在其他國家,實在委屈你了。”
“太后言重了,不敢當。”她決然不敢相信這位大權在握,日理萬機的太后娘娘只是找她閒話家常這麼簡單。
“太子妃代表的可不是一種身份一種地位一種榮耀那麼簡單,孤本來還有所擔心,不過今天見面後,倒是放心了不少。太子是丹國未來的儲君,你身爲他的太子妃身份更是特殊。”
“女人這一輩子至少擔負着三種身份,女兒,妻子和母親,而身爲太子妃則更多了一重身份和責任,不僅要照顧到太子的生活起居,更要輔助他治理好我們的國家。我們丹國的皇族的女人可是和別的國家不一樣的,美德才華和胸襟同樣重要。”太后面色威儀,聲音略放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