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紓點頭:“嗯,爲百姓謀福總是好的。不過此次柳州大旱,我們也需爲長久考慮,興修水利,纔會杜絕後患。每年的財政收入僅僅放在國庫,豈不浪費?倒不如用以公共設施建設,讓我們丹國更加地富強起來。”
赤雅呵呵一笑,“皇后大仁大義,朕有所不及。好,就按照皇后所言,朕會命人制作出詳細的方案,到時候提交給皇后批審。”
“我很樂意做你的賢內助,只是現在只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林紓臉上一紅,目光閃爍道。
“怎麼了?皇后身體不舒服嗎?”赤焰緊張起來。
林紓拉了他的手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已經有一個多月未來月事,這幾天又有嘔吐,只怕是……”
赤焰先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頓時大喜過望,抱起林紓在原地轉了多圈,“皇后真是我的福星,今日可謂是三喜臨門!先是收到柳州的登記冊,隨後雲洛歸來帶回梟和螭的真相,最可喜的是朕要做父親了!”
林紓捂着額頭求饒:“快停下來,頭好暈,我要吐了哦!”
赤焰興奮的心情難以言表,這是從未有過的失態,聽林紓控訴,這纔回歸了理智,趕緊停下來,將林紓緊緊抱在懷裡,深邃的眼眸因爲激動而變得溼潤:“謝謝你,紓兒!你總是給朕帶來好運和驚喜!”
“我剛纔只是說月事未來,感到噁心,並不一定是懷孕哦!”林紓俏皮地一笑。
赤焰一愣,隨後便召喚宮人去宣華圖診脈。
林紓趕緊制止道:“傻瓜,何須如此勞師動衆?我已經讓華圖診斷過了,萬無一失。而且有沒有懷孕,我是做母親的人,心裡是最清楚不過。見你剛纔那麼興奮,真擔心你會將我們娘倆甩出去,這纔跟你開玩笑。”
“華圖已經診斷過了?朕爲何不知?”赤焰的眉毛挑了起來。
“這些時日你爲政務忙得焦頭爛額,我豈好忙中添亂?”
“這是天大的好事,怎算是添亂?”赤焰好笑又好氣道。
林紓嘆了口氣:“都怪我意志不堅定,明知道那幾天危險還和你胡鬧。”
“難道你和華圖一同欺瞞朕,是有其他念頭?”
“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只怕我這一有身子,會平添很多麻煩。現在每天睏乏,沒精打采的,還總是丟三落四,不知道會不會再傻三年。”林紓撅嘴道。
赤焰用手指劃她的鼻子,語氣溫柔卻目光嚴厲:“你不許胡思亂想,動其他念頭。如果沒有也就罷了,如今已經有了,朕絕不許你做傷害自己的事情。這段時間要好好休息安心養胎,你這麼瘦,可是不行的。”
林紓依靠在胸前,只得點頭,“我聽你的便是。”
嘴裡如此答應着,心有忐忑,總覺得事情不會像想象中這麼簡單。
景信這個人她最是瞭解不過,他性情多變且多疑,且思慮縝密,如何能夠讓丹國這麼容易就探得事情的真相?
她不懷疑雲洛的能力,只是不能小看了景信的能力和手段。既然他能指示梟和螭給丹國書信,就應該能夠想到丹國不會輕易地相信,必然會派人打探。
作爲國主,這點反偵察能力是最基本的。
如此以來,雲洛雖然打探到了真相,也帶回了梟和螭的書信,表示願意合作對付景信的決心,那麼,這真的是梟和螭的真實意圖嗎?還是景信的連環計呢!
就算梟和螭的首領對丹國的誠意不假,身爲先徵國和黎國的國主對景信的統治不滿,因爲不甘於做傀儡的命運,有意聯合丹國對抗景國,景信難道想不到這兩人在他的治下是面服心不服麼?
如果當時不是情況危急,面臨國破家亡的危險,這兩人又豈是願意屈服的?
如果景信對他們有防備,只怕不等丹國和這兩個傭兵組織聯合起來,景信就會採取下一步的行動來牽制丹國。
景信就像一頭狼,一旦他出手,必要是要一招制勝的,絕不給對手反擊的機會。
林紓眼皮亂跳,心裡也一陣陣發慌,對於此時懷孕,心裡甚是懊悔。
她知道赤焰的脾氣,如果她此時放棄,他無論如何不會同意的。
如今查明瞭事情的真想,兩人好不容易和緩過來,再起波瀾和爭執百害而無一利。
幸而此番懷孕,身體強健,未有特別不良的反應。飲食睡眠還算不錯,這些當然得益於神醫華圖的調理。
兩人吃罷了午飯,赤焰離開攬月宮去御書房處理朝政,林紓獨自呆在攬月宮,只覺得心神不寧。
原本想調琴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卻不想差點繃斷琴絃。
這把琴正是她從墨國帶回的泣露寶琴,曾是墨濯和墨陽彈奏過的古琴。
聽到琴聲鏘然一響,有崩壞之聲,嚇得她趕緊住手,仔細查看,發現琴絃無恙,這纔將高高懸起的心稍稍放下。
只怕再多用些力氣,這把難得的寶琴就毀在她手裡了。
於是,放棄了彈琴,獨自站在窗前發呆。
這才發現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佈,正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徵兆。
院落中的花木也被一陣陣的涼風吹的枝葉亂顫,似乎隨時都可能被折斷一般。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他們能夠想到的,景信一定能夠想到!她瞭解他的思維模式,正如他深切地瞭解她一樣!
這是一場雙方都知己知彼的博弈,如果按照慣常的思維,一定會中了景信的圈套。
而且她曾爲景國寫下三十六計,其中一計就是將計就計,景信豈會不知?
所以,應用此計,同意梟和螭來丹國商談合作之事,只怕反而會被景信順水推舟利用了去?
若是他抓住了梟和螭首領的死穴,以他們的生命或者親人的生命爲要挾,他們只怕會背叛對丹國的承諾,成爲與景國裡應外合的奸細,或者成爲從內部攻破堡壘的先頭兵。
到那時,丹國危矣!
梟和螭前來,自然不可能只是首領之間的事情,他們帶部下前來也在情理之中無可辯駁。若是這樣,丹國豈不是引狼入室?
不對,按照這樣的思維模式,只會將自己帶入糓中,成爲對方輕易抓捕的獵物。
瞭解對手不難,瞭解自己也不難,難的就是打破固有的思維模式,來開創新的思路。
斷然拒絕梟和螭的好意,會顯得過於膽小謹慎。
如果梟和螭是真心合作,只怕會讓對方失望,認爲丹國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放棄了合作了念頭,反水順從了景信,也未有可知。
畢竟他們未與景信反目,自己尚且有迴旋的餘地。
若是冒然應允和梟和螭,便是公然與景國爲敵,國際形勢會更加緊張,尚且不知墨國和薛國的態度,只怕丹國一旦遭遇危機會孤獨無援。到時功虧一簣,悔之晚矣!
綜合分析,可謂是進退兩難。
聽到一聲巨雷,緊接着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
宮人見狀緊忙上前給皇后披上披風,盡職盡責地提醒:“窗口風疾,娘娘有孕在身,要避一避冷風和潮氣。”
林紓不願被打擾,擺手道:“你們下去,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宮人們見皇后難得的嚴肅,不敢再多言,施禮後,趕緊退了出去。
林紓觀望着密集起來,已經形成雨簾的大雨,腦子裡又回想起剛纔宮人善意的提醒,窗口風疾……要避一避冷風和潮氣……
與冷風和大雨對抗,顯然是要傷了身體。如今丹國和景國的政治氣候就像這一場暴風雨,可能說來就來。
宮殿雖然高大結實,但如果站在窗口,不加防範,照樣會被風雨所傷。
最好的方法,就是關閉了門窗,避開風雨。可是現實中的風雨好躲避,政治風雲中的爭鬥如何避免呢!
林紓正是苦思冥想,又見院落中青翠修長的竹子,在狂風暴雨中劇烈的搖擺,卻是柔韌有度,百折不饒。再看其他的花木已經是花落滿地,殘葉隨風了。
林紓眼前一亮,竹子看似纖細弱不禁風,卻堅忍不拔,風疾時隨風搖擺,雨大時任憑沖刷。一旦風雨減弱,仍是亭亭玉立毅然不倒。
既不失高潔的品性,又不被惡劣的環境所破壞。不愧爲四君子之一啊!
看着在風雨中颯颯作響恰似起舞的竹子,林紓的嘴角不覺呈現出淡淡的笑意。
門外傳來宮人施禮的聲音,回過頭去,發覺赤焰已經回來,因爲雨下的太大,鞋襪鬢角和衣襬袖口都被雨打溼。
宮人們訓練有素地拿來乾爽舒適的布拖鞋,這雙拖鞋當然是出自林紓之手,爲的就是讓赤焰忙了一天回來,能夠好好歇歇腳放鬆一下。
同時有人拿了擦拭雨水的毛巾過來,赤焰顧自換了拖鞋,接過毛巾讓宮人們退下了。
“咦?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林紓奇怪地詢問。
赤焰很少會在半晌來攬月宮,難道今天特別清閒嗎?
“朕自己來就好了。”赤焰一邊制止林紓上前,一邊道,“今天下雨,朕就沒有傳召大臣入宮,讓他們也歇上半天。連着幾天的悶熱,難得如此清涼的天氣,朕也偷半天的懶。”
林紓點頭道:“我正好有事和你講,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