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龍來了。
米香兒連忙迎了出去,心裡也有些發憷,如果雲景庭也跟着回來了,看到這個場面,依着他那個性子,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還不定鬧成什麼樣呢!
到了前面一看……
還好!
只有顧大龍一個人站在院子裡,手裡拎個塑料袋,腳邊放着麻袋……見了她,立刻就呵呵一笑,“嫂子,我來給你送點東西!另外呢,替團長帶個話,他今天特別忙,晚上就不過來了!”
不過來了?
米香兒的心放下了一半,隨口不經意的問,“他忙什麼呢?”
“忙着……”
顧大龍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突然住嘴了,呵呵一笑,“團長忙什麼,能跟我說嗎?”
自顧自地拎起了麻袋,向着廚房走去,“這裡是些豆油和白麪,還有團長蒐羅來的雞蛋,都是花‘異價’買的,他讓我跟你說……時間緊,先就這樣吧,雞蛋千萬別省着吃,家裡人口多,病的病,小的小,儘量誰也別虧着!”
這個雲景庭……真是沒得挑了。
米香兒跟着顧大龍進了廚房,眼瞧着他把麻袋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都放在了牆角。
忽聽得房門一響……唐喜玲進來了。
顧大龍也伶俐,趕忙自我介紹,“阿姨,你好,我是顧大龍,一直跟着雲團呢,你就叫我小顧吧!”
唐喜玲點了點頭,倒也還算客氣周到,“嗯!你好!”
目光瞟向了牆角里的東西,見又是白麪又是雞蛋的,堆了好幾樣……也沒置評,也沒客氣,乾脆默默的倚在門口。
顧大龍目光飛快的在院子裡一掃,“嫂子,家裡沒什麼事兒吧?有什麼活兒需要我幹?”
米香兒連忙掩飾,“沒有!家裡都挺好。”
她故意扯了個謊,是不想雲景庭在再家裡的事情操心……說句不好聽的,自打結婚以來,自己家裡上演的這一出一出“戲”,雖然都不是出於本意,可也是夠一說的了。
顧大龍也沒在意,點了點頭,“嫂子,團長還特意交代了……有樣東西,讓我務必交到傅博文的手裡,他人呢?現在在哪兒?”
啥?
這真是怕啥來啥!
米香兒皺了皺眉,“你們團長盡出幺蛾子,有什麼東西還要務必交給傅博文?交給我就好了!”
顧大龍做事極爲負責……他在雲老虎的手下工作了三年,知道如果不切實“落實”團長的指示,那回去肯定沒好果子吃,“嫂子,你可別爲難我了,團長交代下來的任務,我必須完成。”
說着話,舉了舉手裡的塑料袋,“至於這東西是什麼?不用我說!你一聞就知道了!”
顯顯擺擺的湊到了米香兒的跟前,把塑料袋兒一遞,“香不香?”
香!
真香!
米香兒都沒用吸鼻子,這股香氣就瀰漫過來了,“這是……燒雞?”
心裡明白了:雲景庭答應過今天給傅博文買一隻燒雞……他現在人雖然不能回家,卻依舊“一言九鼎”,特意派顧大龍來了,既可以履行諾言,又可以看一下家裡的情況,一舉兩得了。
顧大龍挑了挑眉,“雲團說了,答應小舅子的事必須辦到!”
踮着腳尖往窗外看了看,“嫂子,他人呢?”
米香兒還沒來得及回答,唐喜玲就接話了,“小顧,你要見傅博文?那好!跟我來吧!”
轉身就出門了。
顧大龍屁顛兒屁顛兒的就跟着出去了。
米香兒一看,這是攔不住了……越攔,顧大龍肯定越懷疑,就顧二嘎子那張嘴,添油加醋的,回去給雲景庭一亂說,雲老虎也許會更着急!
只能也在後面跟着,心裡想着:儘量息事寧人,大事化小吧!
幾個人進了耳房。
顧大龍往牀上一看……別的外傷都不說,傅博文那小臉上已經腫出了五個黑青的大手印,藏是藏不住了。
他趕忙趨步上前,順勢把裝烤雞的袋子放在炕沿上……語氣急迫,“呦?這是咋的了?和誰打架了?”
傅博文轉着大圓眼珠子……他人聰明,一看顧大龍穿着軍裝,就知道是雲團長派來的,“你是我姐夫的同志?”
顧大龍點頭,“嗯那!”
傅博文使勁吸了吸鼻子,“你帶的啥呀?聞着這麼香呢?”
顧大龍一聽這話就笑了,“受傷也不影響吃喝?好小子,真有你的!戰鬥力挺強啊!”
傅博文咧着大嘴笑,嘴咧到一半兒了,大概是臉上疼了,立刻捂着頰,“嘶嘶”了兩聲……卻依舊使勁吸了吸鼻子,“那什麼……這位解放軍哥哥,你把燒雞再給我好好聞聞!”
“……”
唐喜玲悠悠的開口了,“小六子,你到底和誰打架了?趕緊說實話!你再搪塞敷衍,別怪我跟你沒完!”
傅博文擡眼望着米香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唐喜玲嘿嘿的一聲冷笑,“你個臭小子,是不是翅膀長硬了,和你姐一樣要飛了,不聽我的話了,我管不了她,還管不了你?”
這話……就有點兒指桑罵槐之嫌了!
米香兒乾脆一甩手,“別逼他了!”
事已至此……
也不用掖着藏着了,“我在村口碰到了李不白母子倆,吵了兩句……”
傅博文一見米香兒已經先“交待”了,索性也打開了話匣子,“那個姓李的王八蛋太壞了,先動手要抓我姐,我用石頭砸了他一下,他就打我……”
唐喜玲聽明白了……
頹然的坐在了牀邊,頭垂得極低,誰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顧大龍一聽李不白母子,那是真真領教過的,再一聯想米香兒和他們之前的恩怨,趕忙扭頭問,“嫂子,那你沒吃虧吧?”
“沒!”
顧大龍恨聲道,“這李不白還算個男人?打女人,打孩子……品質就夠惡劣的了,他還每次都下死手,簡直連畜生都不如!必須好好教訓一下!”
說完了話,邁步就要往外走。
米香兒連忙伸臂攔,“大龍,你千萬別惹事,還有,這事兒回去別跟雲團說,我自己會處理!”
顧大龍一揮手……根本也攔不住啊,“知道了,嫂子,我走了!”
米香兒望着他的背影……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扭頭瞧向唐喜玲,這次是真有點兒急了,“媽,你這是幹什麼?咱們給雲景庭添的麻煩還不夠多,你還嫌他處分不夠大?小六子被打這件事,有必要讓他知道嗎?媽,我告訴你……以後你再這樣擅作主張,做事之前不和我商量,你可別怪我!”
說完了話,一摔門……就氣哼哼的回了自己的屋。
不大一會兒,蕭青山來了,站在門外咳嗽了兩聲。
米香兒只能迎了出去,“蕭醫生,傅博文的傷怎麼樣?我看他嘴角流血,有些擔心,會不會是受內傷了?”
“沒!已經檢查過了!嘴角的血是牙被打破了,這孩子也夠皮實的,後腰和大腿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撞傷,他卻一點兒不在意,可見以前這孩子也是沒少吃苦的。”
蕭青山不由得嘆了口氣,“米香兒,你們家的事,我本不該多嘴,可你媽多少也算是我的病人吧,爲了病人的健康考慮,我只想多說一句……她也許偏激,執狂,那都是世事所致,追根結底,她心裡也有苦,也有暖!”
所謂同病相憐。
他應該對唐喜玲的處境感觸最深。
再不多說了,倒背雙手望天……眉梢眼角都是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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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米香兒給衆人忙乎完了晚飯,收拾已畢,牆上的掛鐘已經指向九點了。
她坐在唐喜玲的炕邊,覺得有必要談一談,“媽,我今天和蕭大夫聊了聊,人家說你的病……沒有那麼重!你心裡到底有什麼苦?不如干脆說出來,咱們一家人共同分擔!你這樣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裡,也不是個辦法呀!”
唐喜玲也不接茬兒,默默地抓住了女兒的手,過了好久,才嘆了口氣,“香兒,你別以爲我是處處和你作對,也別以爲我試圖對你的生活指手畫腳!作爲一個母親,我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爲兒女好,在我的印象裡,你是一個非常膽小懦弱的女孩兒,雖然這次回來,我發現你變了很多,可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是那個……我必須保護的小香兒!”
她漸漸的開始對女兒敞開心扉了,“如果只論雲團的爲人,我不挑,我還要翹着大拇指說人家好,畢竟他救過你的命!然而,以一個姑爺的角度來看,請允許我自私一點,是人都難免雙重標準,他如果有半點兒委屈你,在我的心裡都是天大的事兒!你懂吧?”
“人家也沒委屈我呀!”
唐喜玲執拗的搖了搖頭,“委不委屈的?標準不一樣!在我這裡,有些事情就過不去!按照咱們村裡的老理,結婚證什麼的……那都是解放後的事情,沒有三媒六聘和媒妁之言,沒有喜宴親朋,大家就不認這樁婚,你把結婚證壓箱底兒了,誰知道你們倆什麼關係啊?現在甜哥哥蜜姐姐的,他也喜歡你!可如果有一天,男人拍拍屁股走人了,吃虧的是女人的一輩子!這個……沒有人比我再清楚了!”
米香兒在話裡聽出了玄機,“媽,你和爸……”
“別提他!我現在是說你的事兒!”
唐喜玲用手敲着炕沿,“咱們家不同以前了,現在地主變成了過街老鼠,身份比別人都低一級,我之所以處處爲難雲景庭……是希望他快點落實你的身份!女人嘛,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有了依靠!我也就徹底放心了!”
“我沒打算靠誰……”
“傻話!你……”
唐喜玲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前院有人敲門,這麼晚了,天也黑了,會是誰呢?
母女倆都是一楞,側耳一聽……卻是雲景庭的聲音,“香兒,開門!”
米香兒趕忙站起了身,心裡還納悶呢,不是白天還拖顧大龍帶話,說今天不回來了嗎?
奔出院子,開了門,只見雲景庭笑眯眯的站在臺階上……軍帽壓住了濃黑的雙眉,在臉上遮出了一片半明半暗的陰影,更顯出了雙目的炯亮,門邊暈黃的長明燈映着他如雕似刻的五官,也格外的添了幾許柔和。
米香兒的第一句話,“你怎麼來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蘊着藏不住的笑意,“你這是什麼問題?我怎麼不能來?這不是我家嗎?你不是我媳婦嗎?”
順勢伸手揉了揉米香兒的頭頂,“你應該說……歡迎回家!”
也沒等米香兒回話,擡腿就進了院子,邊走邊問,“媽還沒睡吧?”
“沒呢!”
“那就好!”雲景庭站住了腳步,也斂住了臉上的笑容,“我想讓她見一個人!”
米香兒好奇的瞪圓了眼睛,“現在?這麼晚了?”
“對!”雲老虎挺了挺腰,將視線投向了門口,神色出奇的凝重,“米香兒,我正式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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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香兒媽做事情確實有些過,然而,細想想呢,我也不知道對錯了,你們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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