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博文是個看着善感隨和的人，其實骨子裡跟顧氏很像，固執的要命，也尤其討厭強迫，蘇氏剛好觸到了他的底線，這讓顧博文特別牴觸，如果不是顧老夫人的強硬，顧老太爺又是個死性子，顧博文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娶蘇氏。
當然除了這些，他也討厭蘇家明明從骨子裡就透着追名逐利的市儈，卻還要擺出一副清貴無比的姿態，顧博文是個表裡如一的人，在看清蘇家的本質之後，他沒辦法給蘇氏愛，但這些年裡，他給了她一個正妻該有的體面和尊重，也放任了她在內宅的權利。
他自認對得起她，可她是怎麼回報他的。
顧博文的心裡很冷，他想要一點溫暖來暖和自己。
素馨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伸出手臂，輕輕的把他抱在懷裡，讓他的頭貼着她的心臟。
顧博文閉着眼，聽着那一下一下的聲響，緩緩沉入夢鄉。
素馨一直等到他鼻息悠長，才蹙着眉動了動痠痛得不行的身體，小心的把錦被拉起，蓋住了兩人。
太陽漸漸偏到了地平線，馮大再次跑到了書房，這一次他長了記性，站在門邊朝裡面稟報。
素馨小心的把顧博文放平，穿好衣服，腳步虛軟的走到門邊，把簾子撩開一道縫，道：“二老爺已經歇了，有事明天再說。”
馮大擡眼，憑他多年在風月場裡打滾的經驗，一眼就看出她和顧博文發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邪邪的挑了下眉，不善的盯着素馨道：“你是要讓蘇大老爺和大夫人等到明天嗎？”
素馨沒想到蘇家人去而復返，作爲伺候顧老夫人的跟前人，她比其他人都知道老夫人對蘇家的態度，她的心不由重重一跳。
顧博文聽到動靜，半擡着頭，含糊的問：“是誰？”
素馨撂下簾子，回到裡間道：“是蘇大老爺和大夫人來了。”
顧博文沉默片刻，道：“給我更衣。”
素馨趕忙拿了早早薰好的衣衫，給他換上，又把他周身打點的利利索索，確認無誤才後退半步。
顧博文見她轉眼回到丫頭的位置，心裡十分柔軟，他拉了拉她的手，低聲道：“在這兒等着我。”
素馨感覺道他的溫柔，心裡一喜，微微點頭。
顧博文拇指摩挲了下，放開手，闊步走了出去。
素馨走到門邊，撩開簾子往外看，正好瞧見馮大轉頭冷冷的望來。
素馨抿了抿嘴，無畏的跟他對視。
馮大似乎沒想到她竟然不怕，不由愣了下。
顧博文走到門口，見馮大轉頭望着門簾，頓時極爲不快。
主子不守規矩，就連下人也是一樣，看來他把蘇氏送過來的那些都打發了是對的。
顧博文冷聲喝道：“以後這裡你不必來了，有事告訴虎子就行。”
馮大眨了下眼，有點反應不過來，二老爺這是免了他長隨的差事嗎？
候在門邊，纔剛被派來負責看門的虎子被橫空掉下來的餡餅砸中，趕忙樂呵呵多謝二老爺提攜。
顧博文點點頭，道：“去把蘇大人引去花廳。”
虎子‘哎’了聲，屁顛屁顛的往門口跑去。
福壽堂裡，蘇大夫人再一次坐在了廳堂，顧老夫人依舊沒有出來，蘇大夫人也不急，慢悠悠的喝了兩杯茶後，她看了眼外面，微笑着道：“時候也差不多了，勞煩你看看老夫人可睡醒了。”
紫兒轉着眼珠看她。
蘇大夫人有禮的微笑，言行舉止中似乎有種穩操勝券的篤定。
紫兒不敢怠慢，把茶壺放在一邊，進了次間。
曹嬤嬤正站在那裡觀望，見到紫兒她擺擺手。
紫兒便站到了一邊，曹嬤嬤回身進了裡間，來到窗邊的涼榻邊，低聲道：“老夫人，我瞧着她這回有點來者不善。”
顧老夫人睜開眼睛，懶懶的道：“再不善又能怎樣，還能比現在更壞？”
曹嬤嬤伸手扶着她起身，伺候她穿好了鞋，道：“要不我派人去前院問問，聽聽二老爺什麼意思？”
顧老夫人點頭道：“也好，當年我是做錯了，這回就依着他，他說怎樣就怎樣。”
曹嬤嬤走到門邊朝紫兒招手。
紫兒機靈的跑過來，曹嬤嬤湊到她耳朵邊吩咐兩句。
紫兒從裡間的淨室的小門穿出去，順着後罩房的小路溜了出去。
曹嬤嬤幫顧老夫人更衣洗漱過後，又重新抿了頭髮。
一番折騰下來，足足用了小一刻的功夫，紫兒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
“二老爺怎麼說？”曹嬤嬤問道。
紫兒喘着粗氣，斷斷續續的道：“二老爺好像說不和離了，但要讓二太太閉門反省，至於什麼時候出來，還沒定。”
顧老夫人道：“不和離了？”
紫兒點頭，道：“聽說蘇大老爺把賊人給帶來，當着二老爺的面處置了，後來兩人又說了會兒話，二老爺就說不和離了。”
顧老夫人有些失態的起身，“他把徐二處置了？”
她看向曹嬤嬤，有點懵，“是我聽錯了嗎？本朝律法都規定刑不上士大夫，他蘇大老爺難道還大得過律法？”
曹嬤嬤也一頭霧水，忍不住斥道：“你倒是說清楚，到底怎麼個處置法？”
紫兒道：“我去的時候都已經沒人了，我是聽虎子說的。”
曹嬤嬤恨鐵不成鋼，顧老夫人擺擺手，“罷了，既然是老二的意思，那我就去見見她，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
曹嬤嬤扶了顧老夫人來到廳堂。
蘇大夫人見門簾一動，趕忙起身，笑盈盈的行禮，一點也沒因怠慢而不滿，“老夫人，你身體可好些了？”
顧老夫人溫和的笑了笑，道：“上了歲數了，一點風浪便吃不住了，好在我這把老骨頭硬，不然親家這回來就是給我上香了。”
蘇大夫人被這話嗆得氣都差點沒喘勻，只是自家理虧，小姑子做事莽撞，名節一點沒剩都丟了，她做爲嫂子，被掃了臉面也得活受着。
顧老夫人嗆了她一句，心裡舒服一點，心知此時還是親家，面子上得過得去，便沒滋沒味的道：“還不趕快給親家太太上茶？”
蘇大夫人趕忙攔了，她都喝了兩杯了，再喝就得去更衣了。
顧老夫人便不再說話，只是垂眉耷眼的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