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 倪老點頭
用了足足五天的時間，倪老對華騰工業集團的情況做了一個全面的瞭解，當五天的參觀結束之後，倪老忍不住感慨的對張起航說道：“小張，你們集團的底子真的太好了。”
有些話倪老不好直說，他真正想要表達的是：就憑藉華騰工業集團所展露出來的這些底蘊，可以說是再沒有比他們更適合做芯片的企業了。
只是一想到華騰工業集團是一家以汽車製造爲主的工業製造集團，這話他就說不出口。
張起航點頭道：“是吧？我也覺得以我們集團的底子，不做EDA和芯片有些可惜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起航覺得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在藏着掖着了。
“什麼？！”
倪老頓時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小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倪老，我是什麼意思，您還沒看出來麼？”張起航笑着道：“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我就給您實話實說好了，我們省裡準備以我們華騰工業集團爲首，由我們華騰工業集團牽頭，上馬EDA軟件和芯片項目。”
倪老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個小張，莫非也在算計自己？
但張起航話語中提及的這是魯省在運作的一個項目，又讓他心裡泛起了幾分希望：如果這個項目有魯省的官方背景，那倒是有那麼一點希望……
張起航也不以爲意，不慌不忙的說道：“倪老您或許以爲我們這是一拍腦門的決定，低估了這其中的難度，但我們這麼做，也是有自己必須這麼做的理由……您要聽聽嗎？”
倪老點點頭：“你說。”
“先說芯片，”張起航說道：“倪老您不是汽車行業內的人，可能不是很瞭解，在現代汽車工業當中，電子系統在汽車當中的重要性越來越高，成本在整車當中所佔的比重也越來越大，也就是說，汽車這個東西，已經從早期的機械產品變成了一個機械和電子電氣高度混合的產品。
而縱觀全世界，任何一種機械以電子混合的產品，發展趨勢都是電子系統和軟件的成本在整個系統成本當中所佔的比例越來越高，這一點在機牀領域當中表現的格外明顯，從早期的純機械機牀到現在的高精度數控機牀，電子系統的成本在整個機牀系統當中的成本已經超過了60%。”
倪老其實是想要反駁的，但聽張起航提到了數控機牀，他就不說話了：確實，汽車行業自己是不怎麼熟悉，但如果將這種機械與電子混合的情況放到機牀領域，一臺高精度的數控機牀，電子電氣和軟件系統的成本確實是遠高於機械部門的成本的。
他努力靜下了心，想要聽聽張起航下面會怎麼說。
張起航接着說道：“基於這種認識，我們認爲汽車行業的發展也是如此，隨着技術和電子科技的發展，機械部分的成本在整車成本當中所佔的比例將會越來越低，而電子電器以及軟件層面在整車成本當中所佔的比例將會越來越高。
此外，我注意到，在福特、通用、寶馬以及奔馳等這些國際一線汽車製造企業當中，他們的設計人員開始讓發動機ECU承擔起了越來越多的功能，發動機ECU有從‘發動機的大腦’向‘整臺汽車的大腦’的方向發展和進化的趨勢……”
說到這，張起航凝望着倪老，誠懇的說道：“倪老，您是計算機領域的專家，對單片機和通用系統也有很深的認識以及見解，您應該很明白，一旦發動機ECU開始成爲汽車的大腦，而我們又沒能夠掌握ECU的製造、尤其是ECU裡面如CPU等各類關鍵芯片的設計和製造能力，對於咱們國家的汽車工業而言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咱們好不容易開始有了起色的汽車工業，不管發展到什麼程度，只要不能夠自己設計、研發和製造ECU裡面的關鍵CPU芯片，我們都會淪爲歐美日等汽車芯片供應企業的打工仔，我們辛辛苦苦生產出來的汽車，卻只能維持有限的利潤，更多的利潤都被德意志博世、東瀛電裝、米國德爾福等這類國際頂級的汽車電噴系統供應商給拿走了。
而他們之所以還肯給我們留下一點利潤，不是他們有多麼心慈手軟，完全是因爲他們將我們當成了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
而更要命的是，這是在和平時期，一旦兩國發生了衝突，哪怕只是經濟領域的衝突，這都有可能成爲對方要挾的手段之一——比如在某個商業談判中，如果我們不答應給他們的某個條件條件，他們就聯合其他幾家ECU供應商對我們實行斷供，到時候我們哪怕有1000萬輛汽車的生產能力也沒用，沒有ECU，這些汽車只能停在那裡一動不動，根本沒辦法交付給客戶使用。
所以在我看來，如果說2000年之前，發動機和變速箱是一輛車上面的核心技術的話，那麼從現在開始，一輛車的核心技術和核心競爭力已經從發動機和變速箱逐漸過渡到了ECU、TCU以及圍繞着這些系統而出現的系統調校能力、優化能力以及標定能力上。”
倪老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他對計算機系統有着極其深的瞭解，不客氣的說一聲倪老是國內對計算機軟硬件系統瞭解最深刻的人也不爲過……至少也是瞭解最深刻的人之一。
但也正因爲他對計算機的軟硬件系統有着如此深刻的瞭解，倪老才猛然意識到張起航說的是一點錯都沒有，自己一直以來還真的就忽略了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對包括汽車產業在內的國民經濟的衆多產業的影響。
計算機技術發展的越快、覆蓋面越廣，對國民經濟的影響也就越深遠，所以小張說的沒錯，他的判斷也沒錯，在汽車產業領域也必須重視芯片技術以及配套的系統的發展，當其他的汽車企業還在爲自己的年產量達到了一個什麼樣的水平而沾沾自喜的時候，張起航能夠在這個時候就意識到這點，實在是難能可貴的厲害。
也正是基於這一點，倪老開始有些相信張起航說的是真的了：或許華騰功能工業集團真的準備在芯片領域發力，畢竟他們華騰工業集團不但能夠製造發動機和手動、自動變速箱，也能夠設計配套的ECU和TCU，現在，他們想要在ECU和TCU的領域掌控更多的自主權，也完全可以理解。
想到這，倪老遲疑着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伱打算怎麼做？”
聽到這個問題，張起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倪老，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我就不瞞着您了……或許您已經聽說了劉總準備對您一手創立的聯翔電腦軟件開發中心和集成電路設計研發中心進行大幅度的裁員和降薪的消息了，我呢，準備將聯翔電腦的軟件開發中心和集成電路設計研發中心的人手儘可能的、最好是成建制的接手過來……”
“什麼？！”
倪老是真的震驚了，他顫聲向張起航問道：“你準備將聯翔電腦的軟件開發中心和集成電路設計研發中心接手過來？”
說起來，倪老前些日子之所以會住院，方舟公司在“方舟”系列芯片上欺騙了他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姓劉的準備聯翔電腦軟件開發中心和集成電路設計研發中心從事實上裁撤掉這件事，纔是最大的誘因：哪怕已經從聯翔電腦離職了，但倪老也一直在關注着聯翔電腦的成長，由衷的希望聯翔電腦能有好的發展。
這種心態，就像是父母在默默的關注着自己已經單獨成家立業的孩子——雖然孩子不在自己身邊、自己單獨生活了，但做父母的還是發自內心的希望孩子生活的好，家庭和美，夫妻和睦。
但也正是這種心態，導致當倪老得知姓劉的決定從事實上裁撤掉軟件開發中心和集成電路設計研發中心這倆堪稱是聯翔電腦的“技術和創新大腦”的機構、只是象徵性的保留個框架的時候，再加上“方舟”芯片的刺激，兩者相加之下，他的身體和精神才終於承受不住、住院了。
可現在，張起航竟然說他準備將聯翔電腦的軟件開發中心和集成電路設計研發中心整體的、成建制的接手過來？
一時間，倪老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和難以置信，可謂是五味陳雜。
看到倪老的這幅反應，張起航就知道這件事有門了，隨笑着說道：“這麼大的事我能騙您麼……嗯，您要是不相信的話，您可以問問許多同志。”
“許多？”
倪老先是一怔，隨即猛然反應過來，用力的一拍腦袋，滿臉的恍然：“你們已經說服許多了？”
“是，”張起航笑着點頭道：“到了這會兒，我也不瞞您了，在知道了聯翔電腦準備對軟件開發中心和集成電路設計研發中心進行大規模的裁員和降薪的消息之後，我就聯繫了我在京城互聯網圈的朋友，通過這些朋友，我聯繫上了許多先生，表示我們華騰工業集團準備成立一個EDA軟件開發公司和芯片設計和開發公司。
許多先生對我們的項目挺感興趣，在面談之後，不但表示願意加盟我們公司，還同意幫我們做一下軟件開發中心和集成電路設計研發中心的同事們的工作，當時我還笑着對許多先生說，就當是大家換了個新東家，但同事還是以前的那些熟悉的同事，配合起來完全不用擔心有什麼不合拍的地方。”
倪老聞言，不禁笑着搖頭，不過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張起航此前的問題，而是在略一沉吟之後，對張起航說道：“小張，我想和你們省裡的領導們聊聊，你能不能幫我聯繫一下？”
“當然沒問題，”張起航痛快的點頭：“其實不瞞您說，我們省裡的領導們早就想要和您聊聊了，可領導們也知道之前的一些情況讓您很失望，所以在思來想去之後，還是決定先讓您看看我們華騰工業集團的情況，如果您覺得還有可爲，那就再聊。”
張起航豈能不明白你老這麼做的目的？他這是多少有些心動了，準備在於魯省的領導們溝通之後再決定是否加盟華騰工業集團呢。
老實說，對於倪老能夠做出這個決定，張起航心裡其實是非常驚喜，在驚喜之餘，他心裡也是沉甸甸的。
他是知道的，前世的倪老在從方舟科技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加盟過任何一家企業，可想而知聯翔電腦和方舟公司連續兩次的欺騙，對這位老人家的心理造成了多麼巨大的傷害，而現在，倪老還準備跟魯省方面的領導們談談，已經足以說明倪老此刻的心態是多麼的悲壯了：哪怕還有再受到傷害的可能，可既然這個華騰工業集團看上去是真的做事的，我也願意再承擔一次風險。
感受着張起航眼中的真誠，倪老笑着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張起航連忙擺手說道：“不麻煩不麻煩。”
說完，張起航忽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來一句：“倪老，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也給您說句實話，我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恐怕都要專注於汽車領域的芯片，您此前關心的通用芯片，極有可能是15年乃至20年以後我們纔有精力關注的項目了。”
他實在是不忍心欺騙這位爲華夏的芯片事業付出了畢生精力的老人。
只是話一出口，張起航又有些後悔了：說這些幹嘛？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
反倒是倪老，聽到張起航這話，竟然像個孩子一般笑了起來：“小張，聽你這麼一說，我反倒是更加相信你們是希望在芯片領域做出一番成績了。”
“啊？”
讓張起航有些驚訝，他是真沒想到倪老會是這麼一副反應。
倪老說道：“這些話你其實完全沒有必要跟我說的，但你說了，我很欣慰，這說明了你們認真做事的態度。”
說到後面，倪老的語氣中頗有讚賞之意。
張起航有些不好意思了：“倪老您太過獎了。”
“這算什麼過獎？”倪老擺擺手，說道：“這就很好，不管是汽車芯片還是什麼芯片，只要是對咱們國家的芯片事業發展有幫助的，那就是好事，此外另外相比於通用芯片，汽車芯片其實也有自己的優點，比如沒有通用芯片那麼張揚，只要低調一點，也不容易引起西方集團注意。
再說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將來你們在汽車芯片上面有了足夠的積累，也可以將這些技術用在通用芯片上。”
張起航點頭道：“您說的是，我們也是這麼考慮的。”
其實張起航考慮的更多，但爲了避免給倪老更多的刺激，張起航決定還是不說了。
…………………………
對於倪老想要和魯省方面聊聊這件事，省裡的領導們高度重視，爲此特意舉行了一個座談會，爲了表示對倪老的重視以及對華騰工業集團這個項目的重視，唐長浩同志甚至推掉了一個會議，親自參加了本次的座談會。
與會的不但唐長浩同志以及省裡的各位主要領導，省科J廳、省國資辦等相關單位的領導也全都出席，此外如中創軟件、浪潮電腦等省內一些著名的計算機企業、軟件企業以及電子企業的主要領導也都出席了本次的座談會，可以說，魯省方面直接將自己在計算機和電子產業方面的實力擺放在了倪老的面前。
整個會議下來，倪老看到了、也感受到了魯省對這個華騰工業集團這倆項目的重視，而魯省拿出的關於華騰集團EDA項目和芯片項目的初步架構設計，更是讓倪老感受到了魯省在這兩個領域的決心。
會議的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的倪老動情的說道：“因爲大家都知道的一些情況，我原本以爲我從方舟公司離職後，後半輩子可能就再也與芯片研發工作無緣了，可魯省的同志們讓我又重新燃起了對芯片研發工作的熱情。
既然同志們對芯片工作和EDA工作這麼重視，我在高興之餘，也覺得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在發揮一點餘熱，沒什麼好說的，我非常高興能夠和大家一起爲了芯片事業而努力。”
“啪啪啪……”
伴隨着唐長浩同志的率先鼓掌，下一秒鐘，偌大的會議室裡響起熱烈的掌聲，每一個人都激動的用力拍起了巴掌，不少人激動的滿臉通紅——大家心裡都知道，魯省的電子產業迎來了一個新的發展契機，更迎來了自己的領袖和旗幟。
與此同時，此前在張起航來自己單位拜訪時顧左而言他的幾家省內大型電子企業的老總，此刻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張起航這小子有這麼大的決心和魄力，不但將倪老請了過來，甚至連聯翔電腦在軟件和芯片研發領域的兩大核心部門成建制的給挖了過來，咱說什麼也要在這個項目裡面參一股啊……他們又不是真的傻，豈能不知道芯片自主對於自家企業的重要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