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我很難找到詞來形容餘海看過來時候的目光。
他的眼神一片死寂，無喜無悲。
根本看不出有什麼東西能夠激起他心裡面的波瀾。
我站在病房中，隔着一道門看着餘海。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穿着老頭衫眼神薄涼的警察，其實光看五官的話，不過就二十出頭，只是一直以來他說話的語氣和動作，都太過成熟。
以至於讓人會以爲他已經步入中年了。
餘海見我在病房裡面看着他，表情一怔。
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看他一樣。
我對他笑了笑，然後抱了一牀被子出去。
“我不用。”餘海微微皺起眉說道。
我直接把被子扔到了他座椅旁邊，然後回了病房，關燈，睡覺。
整整一夜，外面不斷傳來刻意壓低的咳嗽聲。
我剛一沾到牀，就直接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餘海已經買好了早餐放在我的牀頭。
我吃完早餐出去，卻發現守在外面的人不是餘海了，而是那天審訊室裡在旁邊做筆錄的年輕警察。
看到我出來，他猛地擡起頭，慌亂地放下自己手裡的包子，有些侷促地站起身來，“你，你好，餘警官今天有事，所以讓我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出來執行任務的原因，年輕警察說話都有些吞吞吐吐的。
我忍不住笑了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回了病房。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很明顯地聽見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的聲音，大概是不知道要是我要出去，他該怎麼拒絕我。
我百無聊賴地待在病房裡面，看了一會兒電視劇，就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正在我琢磨着要不要去那個年輕警察那裡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玩玩的時候，就聽見走廊外面突然響起了清冷的腳步聲。
餘海？
我一個激靈，趕緊回到牀上，蓋好被子。
下一刻，外面卻傳來一陣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午飯。”
緊接着，是年輕警察怔怔的聲音，“謝，謝謝……啊……等等，你不能進去……”
“你可以告訴餘海。”唐少峰輕巧地繞過擋在前面的年輕警察，推門走了進來。
我呆呆地看着唐少峰，縮在被子裡面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唐少峰反手關上門，將湊過來的年輕警察擋在門外，徑直走過來走到了我身邊，“蹭飯。”
說着，也不管我是什麼反應，直接端起我桌邊沒有吃完的粥喝了起來。
“哎，等等，那是我喝過的。”我一看唐少峰的動作就急了起來。
唐少峰動作一點停頓都沒有，直接就把粥給喝完了。
他看着我，舔了舔下脣，輕笑出來，“喝過的有什麼關係，你還有什麼東西是我沒有吃過的。”
“你——”我有些受不了唐少峰一大早跑過來就撩我的樣子。
唐少峰想了想，突然視線朝着我被子裡面的身體看了過來，停在了我身下，有些意味深長地道，“好像是有些東西還沒有吃過。”
“唐少峰。”我紅着臉打斷了他，不讓他說出更加過分的話來。
唐少峰摸了摸嘴脣，笑着停了下來，不再說話，只是笑吟吟地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一陣不自在，有些心跳加速地別開了臉，飛快地找着話題，“你沒吃早飯？”
“昨天忙了一晚上。”唐少峰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愣了愣，這纔看清楚，唐少峰的眼睛下面，兩個黑眼圈十分醒目。
他的頭髮沒有打理，額前的劉海垂了下來，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少了幾分冷厲，多了一些疲憊。
“還沒有處理好嗎？”我主動抓住唐少峰的手，讓他在我牀邊坐了下來。
結果唐少峰直接掀開被子，鑽到了被窩裡面，一把抱住了我，“讓我抱抱，想死我了。”
我被唐少峰一把抱住，差點沒有喘過氣來。
他的力氣很大，我根本推不開他。
唐少峰抱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放鬆了力道，不過手依然是搭在我的腰上，輕輕摩挲着，“這次的事，有些棘手，金牙是在半夜十一二點左右被殺的，應該是我們離開沒有多久之後。”
“怎麼死的？”我打起精神，從唐少峰的懷裡擡起了頭。
“頭部受到撞擊，我打聽到，是被一塊石頭砸死了，砸死之後屍體被扔進了湖裡，第二天被人發現。”唐少峰摸着我的頭髮，緩緩說着。
雖然沒有看見金牙死的樣子，但唐少峰這麼一說，我還是覺得心裡一寒。
一個剛剛和自己見過面的人，轉眼間就遇害，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我不自覺地抓着唐少峰的肩膀，“現場有什麼證據嗎？”
唐少峰搖了搖頭，“湖邊潮溼，兇手留下了自己的腳印，是一雙38碼的女鞋，兇器上沒有指印，應該是兇手早有準備，屍體在湖裡泡了一夜，身上也找不出太多證據了。”
三十八碼。
又是三十八碼。
我咬緊了下脣，那人是存心要陷害季萱萱嗎？
唐少峰看着我的臉色，大概也是猜到了我在想什麼，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光憑腳印是不可能指證一個人的，別擔心。我昨天讓人去查了之後，還發現一個有意思的事情。”
“什麼？”唐少峰這麼一說，我安心了一些。
唐少峰放在我頭上的手停了停，“你還記得那天晚上，開車撞你那個人嗎？”
“丁家派來那個？”說起這個人，我印象倒是深刻。
我想，不管是誰，被人這樣裝一下，不可能印象不深刻吧。
“對。”唐少峰點了點頭，表情有些陰沉，“我昨天讓人去找那人的時候，發現那個人憑空消失了。”
“憑空消失？”我皺起了眉頭。
唐少峰直起了身子來，側着身體，一隻手撐在牀上，一隻手握着我的手，“我這邊找不到他的任何資料了，只是調查出來，這個人叫葛峰，在丁家做事，他之前是做什麼的，現在又在哪裡，就不清楚了。”
“你查他做什麼？”我想了想之後問道。
“之前只是隨便查查，那天晚上的人我都有挨着查一遍，看看誰有嫌疑，偏偏是這個葛峰，消失了，我就覺得他的嫌疑是最大的了。”唐少峰淡淡地道，“金牙的死，他肯定是知道一些什麼東西的，更有甚者，就是他動的手。”
我有些想不明白了，“可是不是說現場發現的腳印是個女人嗎？”
唐少峰搖了搖頭，擡起手，在我額頭彈了一下，“腳印能殺人嗎？”
“你的意思是，腳印也是僞造的？”我張大了嘴。
唐少峰點了點頭，“你啊，沒看過柯南嗎，腦子平時挺聰明的，怎麼現在就轉不過彎呢？”
“我又沒有一天到晚想着怎麼殺人。”我嘟囔道，“要是我天天看柯南，你還不被我嚇死了。”
“不會的，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願。”唐少峰說着，捧着我的臉狠狠親了幾口。
我被他親得臉紅心跳加速，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唐少峰親夠了才鬆開我，“餘海這邊，我會想辦法的，把你帶出去。你先在醫院呆着，我現在讓你出去，我怕沒有時間和精力顧及你，有餘海看着你，我也比較放心。”
“可是餘海……”
“怎麼了？”
“沒什麼。”我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他比較奇怪。”
唐少峰摸着我的頭，“我已經調查過了，餘海這個人……心不壞，要是你發現他有什麼異常，提前告訴我。我這邊的事情，我也會矜誇處理好的。”
“好。”我乖巧地躺在唐少峰的懷中。
“我好睏，小雅，抱着我，我想在你這裡休息一下。”唐少峰說着，就鑽進了我的懷裡。
我還想要說什麼，卻看見唐少峰閉着眼睛，不知怎麼回事，就這樣睡着了。
他的呼吸綿長而沉重，看起來，真的是好久沒有休息了。
我想起自己之前車禍暈了過去，那幾天，他應該也是夜不能寐吧。
想到這裡，我心裡一軟，反手溫柔的抱住了唐少峰。
似乎不管世事如何，我和唐少峰在一起，就會是永遠了。
唐少峰在我懷裡縮成了一團。
我盯着他睡覺的樣子，不覺看入神了。
唐少峰沒有說要睡多久，也沒有讓我叫醒他，我只能靜靜地守着他。
唐少峰睡到一半，還迷迷糊糊的在我懷裡蹭來蹭去。
我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我忍不住想要低頭去看唐少峰到底是不是已經醒了，故意賴我懷裡，正低下頭，脖子就被一把摟了過去，然後嘴脣被結結實實的吻上了。
“唐少峰……”
我瞪大了眼，呆呆地看着唐少峰的眼眸。
唐少峰貼着我的脣，喃喃說道，“叫老公。”
我紅了臉，沒有出聲，唐少峰放在我脖子後面的手愈發用力，將我更緊地貼上他的脣。
“我先走了，好好休息，記得想我。”唐少峰鬆開我，用力在我頭上揉了揉，鬆開了我。
只是，他剛要起身，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醫生掛着聽診器走在最前面，在他身後，是一羣穿着白大褂的實習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唐少峰和我在牀上滾做一團。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