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夏日的傍晚,夕陽的餘暉照在笠麻坑村的田野上,房屋上,大爺的白花花的鬍子上,似乎一切都變得金燦燦的,美麗極了。
然而,這時卻傳來了一陣陣非常怪異的聲響,一會兒唱歌,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大哭,一會兒怒罵,不時還伴隨着梆梆的敲打聲?
可是,附近的村民卻沒有一個倍感好奇而駐足觀望或四下張望尋找着聲源的。他們似乎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爲常。
原來是關在豬圈裡的愛華手拿一個小棍子在小小的窗戶前手舞足蹈。
她,是陳家豪的老婆,也是遠近聞名的瘋婆子。
只見,陳家豪在曬坪上用風車篩選已經曬乾的稻穀,飽滿的稻穀汩汩流入籮裡,而秕穀則隨風飄揚,從風車的屁股後面鑽了出來。
家豪右手不停的旋轉着手柄,當鬥裡的穀子快沒有時,他會用左手移動一下位於上方的栓子。
現在,聽着老婆那聲嘶力竭的叫喊怒罵,陳家豪並沒有什麼震驚和惱怒,更多的是無奈。
想起妻子的第一次發作,着實讓自己心有餘悸。
那時,他並不知道老婆有這個病,見她又叫又喊又蹦又跳的,以爲她不舒服,便關心的上前詢問並要帶她去醫院,誰知,她忽然像瘋狗一樣向家豪撲了過來,毫不客氣的對他又撕又咬。
家豪頓時懵了。求生的本能讓他竭盡全力的掙脫出來,飛也似的往外奔跑。
他氣喘吁吁的來到河邊,坐在茂盛而陰涼的黃竹下,不停的抽着煙。
滿腹的疑惑、煩惱和懊悔,就像自己吐出的菸圈一樣把自己嚴嚴實實的環繞着,包裹着。
年近四十的陳家豪,其實,曾經有過一段婚姻,不幸的是妻子英年早逝。
在一次上山砍竹子時,老婆不小心踩到了一個螞蜂窩,一剎那,就被成百上千只螞蜂包圍並叮蟄。聞訊趕來的家豪連忙拉着老婆就跑,誰知螞蜂羣也緊隨而來。不一會兒工夫,夫婦倆的臉就腫得像個碩大的麪包。
不多久,夫婦倆被好心的老鄉發現並擡下山,送到醫院。
可是,最後,老婆卻不治身亡。
那幾年,家豪一直吃不香,睡不好,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爲了儘快走出亡妻的陰影中,他放棄了陪伴自己近二十年的編制竹籃的手藝而外出打工。
那時,在廣西某建築工地上做雜工的他,一個工友老王給他介紹了一女孩,說是他遠房的表妹。那個女孩,就是愛華。
第一次和妻子見面時的情形仍歷歷在目。
愛華雖不是美若天仙,卻也沒有歪眼斜嘴,皮膚也不黑,於是,從來都不愛挑剔的家豪,也就沒什麼意見。
有些奇怪的是,陳家豪發現,不怎麼愛說話的愛華,總是喜歡笑眯眯的盯着人家看。
有一天,陳家豪建議要去專程去拜訪未來的岳父岳母。可那介紹人老王說太遠了,沒必要花費時間和鈔票。於是,熱心的老王便幫忙把岳父岳母請過來。
家豪請他們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後,給了岳父岳母壹萬捌仟捌佰元的彩禮,並給老王兩千元的介紹費。
兩位老人十分滿意家豪,不停的讚揚他“懂事、貼心、周到、英俊”“有你這樣的好女婿,真是三生有幸!”。於是,笑得合不攏嘴的和家豪分別了。
那天,見家豪領回來一個女人時,村裡人都相互道賀。心裡想着:可憐的阿豪,又有老婆了,好日子到囉!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回來還不到一個月,家豪甚至還沒有去辦結婚證,還沒有擺酒席宴請鄉親四鄰,愛華就發病了。
帶她去醫院,醫生說是神精病,間歇性的。
神經病?陳家豪要崩潰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一連問了好幾遍。
陳家豪的第一反應就是打電話給介紹人,好好質問老王到底是怎麼回事?然而,不通。
無奈,便打給另外一位工友,也是老王同村的老鄉。
然而,他的一席話,讓家豪目瞪口呆。
原來那個介紹人老王早都沒在那做了,家豪前腳離開,他後腳就走了。
老王根本就沒有表妹,其實,這個女的就是路邊的一個精神病患者。岳父岳母也是他找人臨時演的,是花錢僱來的,每人五十元。
現在的愛華就像一個燙手的山芋,讓家豪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
把她趕出家門吧,善良的家豪不忍心。可是,聽說這個病是會遺傳的,自己不想要神經病的後代。
他肯定要再娶妻生子的。可家裡有個神經病,有誰原意嫁給自己呢?
家豪把生病的愛華鎖在那個早已廢棄的豬圈裡,實屬無奈之舉。
家豪可不敢讓她與自己同居一室,因爲,在家豪熟睡的半夜,愛華有時會把他的手腳給五花大綁,有時把他的頭用臉盆蓋住,有時用點燃的火柴燒他頭髮,甚至有時用剪刀扎他……
有一天,有一個路人,從家門前經過,她居然拿根木棒突然從後面敲人家腦袋,頓時,鮮血淋漓。因此,家豪只有拼命道歉,並賠上所有的營養費加醫療費,近三千元。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
也許,自己太疏忽了。
爲什麼自己當初那麼着急把愛華帶回家,而沒有去她家調查覈實情況呢?我這不是撿了個芝麻,丟了西瓜嗎?
就像去商店買碗,你肯定會挑端正,沒有裂痕,沒有洞的。我想,沒有哪個傻瓜會選擇價格一樣碗底卻破了一個大洞的碗買回家。
除非有一個現象,那就是你不知情。因爲那個洞被漂亮的標籤紙被人有意遮蓋住了。當你回家清洗時,才猛然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