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勤奮、懂事、孝順和吃苦耐勞,被村裡的大人們都看在眼裡,他們也常常對我讚不絕口。
於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成爲家長們教育自己孩子的楷模。爲了自己的孩子能向我學習,媽媽們在對自己的孩子一番嚴厲的批評後,總是無一例外的加上幾句“你看人家阿靜……!”
因此,漸漸的,我被一大羣同齡人嫉妒和憎恨着。
因爲,挑水往往要挑許多趟,爲了方便,懶得把瓢帶回家,我一般會將它放在井沿上。
可是,有一天,當我從家裡返回到井邊時,卻猛然發現我的葫蘆瓢不見了。因爲井裡的水不多,沒有瓢舀,是裝不到水的。無奈,我只好返回家重新拿一個瓢並把實情告訴爺爺。
我仔細想想,剛纔只有阿麗婆和阿華婆在河裡玩水,可現在她們忽然不見了,我認爲她們有重大嫌疑。
於是,爺爺抱着試試看的心裡帶着我分別來到她們家。一開始,她們百般抵賴,說什麼也不承認,頭一歪,眼一擡,硬着脖子說:“不知道,不關我們的事。”
正當我以爲自己冤枉了好人而有些內疚時,阿華婆的爸爸回來了,俗話說“知女莫若父”,他爸爸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撒謊。
他義正辭嚴的再追問一句,沒想到她們依然不肯承認。於是,他爸爸非常生氣,只見他順手抄起一旁的竹片就打。無奈,被打得嗷嗷叫的阿華婆,只好求饒並承認。
她們倆把我帶到了離井邊不遠的地方,果然,我的葫蘆瓢被她們藏到了一片茂盛的荊棘叢中。
我接過瓢,不解的問:“我又沒得罪你們,你們爲什麼要這樣?”“你是沒得罪我們,可我們討厭大人們只知道不停地誇你,而罵我們!還說你“能文能武”,不但學習好,又會做功夫(家務),所以,我們恨你,恨死你了!”說完,她們倆狠狠的白了我一眼便氣沖沖地走了。
原來,這是一種不滿和反抗,她們奈何不了那些大人們,只有難爲弱小的我。
要說童年最溫馨最甜蜜的回憶,有三段。
記得我大概兩三歲時,小我一歲的妹妹也會走路了。我們倆最愛纏着爺爺做遊戲,如拍手掌,翹翹腿。那間老屋,常常回蕩着我們爺孫三個沁人心脾的歡笑聲。我們真的幸福極了!
還有,就是去外婆家,也是特別開心快樂的事。第一,有許多小夥伴玩,而且,他們都非常喜歡我。第二,外婆很愛我。
我一進屋,外婆便迫不及待的上樓拿好吃的給我,比如燙皮,味骨子,炒制番薯骨;或者,拿把鐮刀去菜園,砍高粱蔗給我吃;還有,外婆做菜時,會徵求我的意見,如愛不愛吃有一點甜的紅燒肉,喜歡吃蒸的蒜香茄子還是炒茄子,歡喜吃蒸水蛋還是荷包蛋……
還有,有一次我病重住院,外公從街上給我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香噴噴的餃子,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餃子,所以,格外溫暖和記憶猶新。
也許,對於小孩來說,發燒感冒,那是常有的事,然而,有一次發燒卻差點要了我的命。
小時候,我是和奶奶同睡一個牀的。
有一個晚上的後半夜,忽然,奶奶發現我很燙,就像個大火球。知道我病了,奶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她想把我叫醒,然而,無論奶奶怎麼呼喊,怎麼推,怎麼搖晃,我仍然一動不動。顯然,是被燒暈了。
那個年代,農村的家庭是沒有備用溫度計的,孩子是否發燒,大人只能憑感覺。所以,也就無法得知究竟燒了多少度。
見此情景,奶奶也被嚇得全身軟癱如爛泥,手腳發抖,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的奶奶趕緊穿衣下牀,幫我穿好衣服後,抱我下來。然後,一手拄着柺杖,一手拖着軟綿綿的我,十分艱難地移步到房門口,等待救援。
七十年代,那時,我們農村是沒有電話和手機的。
況且,因爲房間緊缺,家裡人的房間都是東一個西一個的,相隔很遠。媽媽住後面,爺爺住很遠的另一邊,記得還是一個沒有窗戶沒有光線的暗房。
我們房門口有一個天井,幸好那裡是一個交通咽喉,幾乎整個屋的住戶都要從那經過。
那晚,滿天的星星,月亮也很亮很亮,猶如白晝一般。
不巧的是,那個夜裡,所有的青壯年都去旁邊的一座山上砍樹了,只有老人和小孩在家。直到現在,我仍然不明白他們那天爲什麼要晚上去砍樹。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正當奶奶幾乎要心灰意冷之際,突然,聽到了一串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農村的夜晚,這腳步聲是多麼的清晰可見。
“終於有希望了”,奶奶心裡不禁涌上來一絲激動和喜悅。走近一看,原來是我堂哥和路生古。
於是,他們分別叫醒了我爺爺和一位會捉痧的老叔公。
爲了不讓我窒息,那位老叔公,首先果斷的用筷子撬開我那緊閉的牙齒,然後,反反覆覆的掐人中,半個小時後,我才勉強有一點點反應。
年邁的爺爺奶奶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這一切,心急如焚,不禁老淚縱橫。(當時,媽媽即將臨盆,身子頗不便,而爸爸又在外面上班。)
那位老叔公建議要馬上把我送到醫院,否則,有可能將“走掉".
於是,我堂哥拿了把電筒,立即抱着我,幾乎一路小跑着奔向十多裡外的鎮醫院。也許,擔心我一覺不醒,永遠睡過去。一路上,堂哥不時地一邊搖搖我拍拍我,一邊湊近我耳邊呼喚着我的乳名。
那一夜,爺爺奶奶媽媽,肯定也提心吊膽地徹夜未眠。
不知爲什麼,直至今日,想及此事,我依然是淚如泉涌。
真的上天保佑,那晚,我沒有被閻王爺召去!
後來才得知,那晚,我堂哥中途回來,是因爲口渴,回家喝水。
不知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老天爺是特意派人來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