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陰間
天山派“離火煞”,勁力奇詭,似寒實熾。施用之時,讓覺得寒氣砭骨,可一旦擊中,則化爲一點極熱的光焰,熔金裂石,破刃穿甲,若用在人的身上,那膠熱力絕可以輕易的擊破護體氣罡,灼人體膚。
公羊孚抖身入場,不用劍,卻可殺數人於眨眼之間。沒有鮮血飛濺,可那淡淡的腥味,穿流於殘肢劍客周身的空氣之中,點滴的血霧瀝成血珠,卷雜在氣流之中,一道血影,席地忽起,封截向“水金剛”。
短促的一聲暴喝,水金剛雙拳搶砸出一個賀形的氣弧,雷雨雙劍連戰連退,手中的劍招變得雜亂,眼見水金剛拳風將至,驟然一道身影橫插在三人中間,森森寒氣抓向拳風,水金剛只覺脊背發麻,全身如墜冰窟之中,颯然間驚地收拳回防,注視着公羊孚那道火紅的身影,冷讚道:“好冷的內力。”“那今天就讓你也嘗試一下。”公羊孚依舊是那冷酷以極的淺笑,對雷雨雙劍道:“你們去收拾那些黑衣劍手,這裡交給我。”
“明白!”雷雨雙劍身形平瀉而出,入了丐幫弟子的戰團之中,使那些黑衣劍手優勢頓減。
“殘肢的,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今天不只你的左臂,命也要照數留下。”
“那你試試看!”公羊孚的看字尚未出口,手掌堪堪一折,渦流般的寒氣以掌心爲風眼,旋出重重寒浪,驚濤拍岸,離火煞霸道功力逼向水金剛,阻地這大漢氣脈滯塞,內力只可使出兩三成。
翻掌爲圈,匝地掌風平平脫掌射出,水金剛壓力劇減,提一口精純的真氣,硬橋硬馬,雙手破空一擊“驚濤掌”,剎那間山崩海嘯,巨大的石轉轟鳴之音波散向四周。公羊孚臉色一變,可他並不願意就此躲閃,改劈爲鎩,迅速的空鎩出兩道十字形的勁氣,獨臂揚袖抖出一聲勁響,就地又搶抓出一爪。
驚濤般的氣浪卷席而至,波撼重樓,公羊孚只覺水渦般的力量自四面八方涌來,意欲出掌,卻被水壓連破三道勁力,咚地一聲悶響,殘劍生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護體氣罡劇烈的凹陷,手掌猝地反勾,借力反身退出一大步。
兩柄長劍,飛速的旋點而至,黑衣劍手趁公羊孚失力未穩之時殺招陡起,自然是想趁人之危。然而公羊孚連頭也未回,劈面兩掌,黑衣劍手的太陽穴化出兩點赤紅的指印,血箭噴出倒地而亡。
“嗵!”黑影籠罩,公羊孚暗自心驚,但在電光火石之間,已容不得他有任何想法。
銅牆鐵壁排山倒海般覆壓而至,來不及出掌,鼎身狠砸在土山之上,再也看不見公羊孚的身影。水金剛狂笑一聲,料定這一壓之力已足以將公羊孚壓的粉身碎骨,可他還是飛至那倒置的鼎前,一拳狠排向鼎身,土山搖動,沙石飛濺,無論何人置身於鼎下也已被碾爲肉泥了。
“公羊孚已……”水金剛得意的笑容瞬間收斂,一隻手頓從鼎身之上一個熔開的巨洞,那條手臂陡然縮回,取面代之的是一柄長劍飛射向水金剛的咽喉。
“閃!”地金剛自知公羊孚這手飛劍的厲害,簡短有力的一句提醒,水金剛身形拔地空翻,腳在劍面一踏,復又緊急的一挑,飛射的長劍迅轉爲空中亂飛,似是已經失了攻勢。
啾地一聲,長虹貫日,赤影若飛火流星,獨臂招展,失去支持的長劍驟然被吸向手中,平直的身體在半空中旋轉,劍花狂綻,在水金剛的身上留下瀝瀝的血珠,倏忽間,一串血線灑在水金剛的臉上,屍體倒下,正落在那覆過的銅鼎之下。
長嘯一聲,查進龍已迫得林雨左支右絀,可四大金剛已去其二,黑衣劍手也被雷雨雙劍殺盡。再等下去,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禮已送至,我等今日先去了!”查井龍老謀深算,地金剛和風金剛卻不甘心就此遁走,然而無相神教等級森嚴,他們二人想要報仇,也是有心無力,而即使有力,也不敢抗命。
公羊孚冷哼一聲,長劍一迫,兩劍驟然分射查井龍的腕脈。口中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不必送了!青山不在,綠水長流,這幾條命我們記下了。查井龍手中的蓮花輕拂,不動聲色的化去兩劍,待公羊孚再想攻一劍,對方連帶兩大金剛已消失在視線之內。
恨恨的輕哼一聲,公羊孚沒有再追,而林雨、鄭昆、牟世信均是上前一步,道:“公羊大俠,如何?”
“老匹夫功力深不可測,我五成力道的一劍也被他輕描淡寫的化去。這一放走,無異於放虎歸山,不過丐幫的事算是有了結果……”公羊孚道。
“丐幫這次若無公羊孚大俠揭穿陰謀,恐怕我等便要遭受滅頂之災。”牟世信道。
“
這話就太客氣,本人不是爲了丐幫一家,只是儘自己該盡的責任。林掌門,鄭舵主、牟舵主,本人就此別過了。”公羊孚一抱拳,他自然是要去參加少林的掌門人大會。當然,他沒有對丐幫提起此事,原因在於林雨初掌幫務,對於幫中的雜物尚不能處理,又如何參加掌門人大會?
“公羊孚大可留下休息幾日最後,爲本幫出力,於情於理都要招待慶祝一下。”林雨道。
公羊孚爽朗的一笑,回道:“慶功之說爲時尚早。終有一天支有機會的,現在不是時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生也終會有重逢之日,何必在乎此日?”
“說的有理,既然如此,小弟便不再強留,下次見到大哥,自當宴請。”林雨笑道。
“這個自然。鄭長老,牟長老,丐幫今後的行事,還要仰仗兩位多出力。”公羊孚道。
“公羊大俠放心,輔佐幫主乃是我等份內之事。我等一定盡已所能,助丐幫重現昔日的輝煌。”鄭昆道。
“如此,本人就先告退了,後會之日不會遠。”公羊孚言罷輕功一縱,揚長而去。
於是—在登峰城外的官道之上,多出了一個獨臂青年的身影,行色匆匆,不用問,正是殘劍生公羊孚。
距嵩山少林,尚有十五里之地,不過距少林的掌門人大會還有一日,他倒也不急,時而縱起輕功,忽地又邁着四方大步遊走,一派閒適之色。
刷刷兩聲,一雙黑影團過。公羊孚先行向旁邊的林中一閃,卻見是兩面三刀個灰衣人,樣貌極像,應是兄弟兩人。公羊孚心中一訝,他自然明白這二人是有名的高手“鬼谷雙煞”,可他們並非各大門派中人,又爲何會來此處?
心念及此,公羊孚不覺凝神側耳,而兩人並沒有察覺,自顧自的進行着交談。
鬼影子道:“老弟,你確定見到了‘黑白無常’和‘索命書生’?”
“這肯定錯不了,和他們在一起的還有一箇中年劍士,看那打扮就是那‘逍遙劍士’無疑。”
“既然如此,我們最好快一些,師父命我們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向黑白無常討那筆債。”
“哈哈!討債就不必了,無相神教絕不會放過任何一人!”一聲怪異以極的冷笑,似是就在眼前,鬼谷雙煞和公羊孚均是一驚,因爲在他們目力所及的十丈之內,並沒有人影。這說明來人早就在十丈之外,其內力已達可空穿十丈的地步。
“有種的現身一見,躲在暗處發言算什麼本領。”鬼判官話雖如此,可心裡也對來人的內力感到心顫。現在的他,比之五年前功力自有精進,但竟也覺不出對方位置,這又如何不奇怪?
回覆的,同樣是不屑的似哼非哼,緊隨道:“算什麼本領,你們可敢領教一下?”
“領教便領教,鬼谷雙煞並非貪生怕死之輩。”鬼判官自不會服軟,對方想來和黑白無常有些關係,甚至是一路人,這就使他們更不能放棄。
“北方三裡的草坪,恭候大駕!”那聲音響遏行雲,漸漸飄遠,鬼谷雙煞欺身一迫,兩道灰色的身影連續兩縱即消失在原地。公羊孚疑惑,這番對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反正還有一日的時間,去看看也無礙。
三裡的距離,對於公羊孚這等高手也不過是一時三刻的間隔。忽然一聲喝駕入耳。公羊孚凝神聚志。前方的草坪之上,約莫三十位弓弩手或蹲或立,弓弩齊齊對準了遠處的鬼谷雙煞。一黑一白兩位男子,面無表情,腳步飄起,宛若厲鬼;另有一位十五、六歲的男子,摺扇輕搖,滿臉笑容,想來也是“索命書生”無疑了。
“沒想到黑白無常就只有這點能耐了!八大家族的弩手,哼!……”鬼影子冷哼道。
“鬼谷雙煞不過如此爾爾!看來今天就真要隨我等回那遊魂十殿一趟!”索命書生摺扇招展,向鬼影子兄弟一指,道:“無常,此二人還有多少壽命?”
白無常煞有介事的邁前一步,在懷中招出一本純白皮的書本,依舊是那樣的面無表情,隨手翻了一頁道:“鬼谷雙煞,陽壽不是一刻,立刻勾魂迴游魂十殿。”
“放屁!”鬼判官雙筆一打,雙龍出水,游龍戲珠般連點向白無常手腕處“溪谷”大穴。
白無常似是早有準備,身形忽忽悠悠的一抖,掌中書頁連連卷動,錚地一聲,頁身生生硬化。他的兵器不是別的,正是手中的“生死薄”。鐵製的刃面如同片片刀鋒,飛卷的刀光凜凜,森森寒氣與與雙筆甫一接觸便火花飛濺,白無常和鬼判官全退後一步,黑無常和鬼影子則雙雙一縱,各自準備出手。
“陽壽已至,該回十殿等候輪迴……”黑無常緩緩從背後抓出一
只鐵鉤,呯地一聲,兩條巨大的十字形刀氣排山倒海般劈向鬼影子的全聲,風搖樹影,穿雲裂石的轟響匝地而起。鬼影子撮口一聲長嘯,身形猛化爲藍紀雙色,掌風轟出如山的排空勁力,堪堪壓出,掌未至,氣勁卻已脫手而飛出,與那十字形的刀氣一撞,各自震退七大步。
索命書生臉色倏然一變,摺扇輕扇,可他對於黑白無常還是有些信心的。三十幾位箭手,嚴命以待,只等索命書生令下,當即石箭齊發。
公羊孚將這一切看得真切,他心知鬼谷雙煞對上黑白無常落不了下風,甚至還稍勝半籌。可旁邊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索命書生,更有三十位弩手虎視眈眈,鬼谷雙煞凶多吉少。
“霍”地一響,打斷了他的思想。鬼判官雙筆連點,饒是已佔了上風,手腕連抖,鋃月寒星揮灑,轉眼間已攻至白無常“七坎”、“章門”兩處大穴。雙筆一熱一寒,竟是已將冰火真氣運到極至,映得白無常的衣衫都已分爲兩色。
“弩手作好準備,本少爺親自會會他們。”索命書生手中的扇面陡收,身形動若流星,疾響徹空,啪啪兩聲,扇夾與筆身輕觸兩下,霎時如怒濤拍岸,雷動九霄,鬼判官掌指不得不向內折,避過扇擊的重壓,同時身形力退三大步,防止索命書生的追打。
“閣下便是‘索命書生’?”鬼判官訝然道。
“不錯。鬼谷雙煞今日既至,總護法特令我兄弟留下招呼一二。”索命書生微微一笑,絲毫沒有敵對之意,反而如同請客招待,摺扇搖出無比的輕鬆之意。
鬼判官司尚未發話,那邊的鬼影子身形悠然而至,冷冷地道:“昔年家師‘屠龍棋譜’被你師父‘閻羅天子’竊去,這筆賬不知如何算?”
索命書生的臉色明顯的一變,旋即又恢復了笑意,道:“兩位見面便談算賬之事,未免過於唐突了些。”
“照你索命書生看,該怎樣纔算不唐突?”鬼影子陰陰地道。
“兩位隨我等回無相神教共謀大事,屆時不僅屠龍棋譜奉上,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公羊孚聽的連連咋舌,他並沒有想到索命書生會是‘閻羅天子’的弟子,鬼谷雙煞卻是乾坤國手的弟子。而閻羅天子既是“生死教”教主,那連帶索命書生,黑白無常在內的“生死教”高手,也定是入了無相神教。但是,那個總護法又是何人?
突然,公羊孚發現,場中還少了一個人。就是那個逍遙居士,難道他便總護法?可這完全不合常理,以勁力超絕的查井龍,也不過是教中一個地位特殊的堂主,想來閻羅天子也是一樣。以逍遙書生,最多不過一流以下高手,又如何當得上總護法?
心急電轉,他已決定要問一問索命書生等人一個究竟,可現在的情勢自己衝入場中,勢必會招致弩箭的一輪齊射,屆時就算他功力通玄,也要成了篩子。而且,黑白無常、索命書生都非凡人,貿然對付也是難以成事的。
因而,他悄悄地衝至衆人的背後。藉着樹林的掩護,加之海蛟魔君的輕功本就擅長隱遁暗殺,故而無人對他做出反應。
“我只想知道,屠龍棋譜現在何處。”鬼影子皺眉道。
索命書生坦然一笑,道:“不瞞兩位,就在身上,只要兩位隨我回去,到地立刻奉上。”
鬼影子和鬼判官毫未想到對方會答應的如此爽快,不過,他們也覺這索命書生不是泛泛之類,保不齊話語中有鬼話,當即道:“閣下說的可是實話。”
“句句在實,此書就在我懷中,表層紅朱漆書屠龍二字,想必是不差的。”
屠龍棋譜的書面確用紅漆書寫,鬼谷兄弟聞言一喜,互相點了點頭。鬼判官難得展顏道:“既然如此,我們兄弟倆還有一個小問題。閣下如能答覆,我二人便隨閣下去。”
“呵呵,本書生一定知無不言,一旦答不上,也將盡力而爲。”索命書生道。
“我們兄弟只想問,黑白無常和閣下既能算出他人之壽辰,不知自己的壽辰,能否算出?”
索命書生的臉色騰地多出半面寒霜,偌大的場中,風雲驟起。嘴角微動,摺扇一展,索命書生悽悽地道:“弓弩手,送這兩人上路。”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自黑白無常的身後響起。索命書生甫一回頭,頓時寒膽皆冒,只見遍地都是斷臂殘肢,三十位弓弩手全部在胸口被穿出三個血洞,濃烈的血氣混雜着殺氣,隱約中閃現着一條獨臂,以及一把被血染紅的長劍。縱使索命書生殺人如麻,也從未看見過這修羅地府的景像。黑白無常依舊沒有表情,但那飄忽的下襬卻頓在了原地,似是奪魂追命的使者,在審視着陽間的亡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