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雪早已停,太陽又刺破了銀灰色的天露出光來,道路上積起了一層細沙似的雪,有一塊沒一塊的堆着。
杜染音拿着季初凝給的銀子,正打算出府買丫鬟。
本來這事情不用她親自來,只要拿銀子給府裡的管家,讓他幫着買就行了,但經過了夏至和霜降這兩個丫鬟一事,她意識到了,選丫鬟,不僅要選個伶俐聰明的,最要緊還是得聽話忠誠。
因此,她還是得親自去做這件事情才行。
眼下一切都按着她原先的計劃進行着,二小姐基本信任了她,她也已成爲二小姐的貼身丫鬟。
接下來,事態只要按着她預料中的發展,時機便能慢慢成熟……
正想着事情,突然,迎面撞上了個人,那人“啊”了一聲,原本端在手裡的東西打碎了。
“哎呀!這可是給三小姐送的血燕啊!誰那麼魯莽!”花好急忙拍打着淋在了自個兒身上的那些燕窩屑,沒好氣的說道。
杜染音正想趕緊給她道個歉,卻不想,花好看見了來人是杜染音後,便哼了一聲,擡高了眼,語氣輕蔑了不少:“我說是誰呢,原來只是個低賤丫頭,難怪這麼沒頭沒腦的胡亂衝撞!”
杜染音見她說話如此,道歉的話語便卡在了喉嚨裡,嚥了下去,也說不出來了,一改態度,冷了她一眼,欲無視她離去。
“你打碎了三小姐的燕窩,你還想走?”不料花好上前來攔着,橫豎就是不讓杜染音過去:“怎麼啦?你以爲你們主子要進宮,你就能奴憑主貴?跟着飛昇呀?笑死人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生下來就是一副賤樣!”
花好的聲音是那種很尖的嗓音,因此有時候罵起人來,讓人覺得更加的難聽刺耳。
杜染音推開了她,徑自往前走去:“哼,不共傻瓜論短長。”
才走沒兩步,身後的人竟猛地推了自己一把!要不是杜染音下盤紮實,忙穩住了步子,否則就要摔在了那花崗石上!
“你說誰是傻瓜!”花好怎能受得了這個氣?在她看來,她是三小姐的貼身丫鬟,而杜染音,不過是四季閣裡一個幹粗活的賤丫頭,論地位,不知比自己低多少等,怎敢這樣跟她說話?
杜染音怒瞪了她一眼,這個瘋子,究竟想幹嘛!
這個花好,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是所有丫鬟裡面脾氣最大的一個。
平日仗着三小姐撐腰,很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經常對比自己低賤的丫鬟頤指氣使,偶有不順,便對她們毆打辱罵。
花好凶狠的看着她:“你打碎了三小姐的燕窩,今日不到三小姐那去道歉,我倒不介意替三小姐教訓你!”
花好擡起手,一巴掌就要往杜染音臉上扇,杜染音瞬時便抓住了她的手,擡起左手就是一巴掌,甩在花好臉上。
花好一驚,捂着自己的右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打我!”
杜染音語氣涼寒,毫不在意:“我打你怎麼了?”
花好臉上熱辣,心裡頭憤恨、恥辱,一同涌了上來,什麼也不多想了,直接撲了上去:“你竟然還敢打我!今天我就要你好看!”
杜染音以爲自己又要被瘋狗咬了,忽然間,一人突然推開了花好,厲聲喝道:“住手!”
花好被猛地推開,正想再次發怒,但定睛一看,卻發現來人是大少爺季初銘!花好一下子便蔫了氣,吞吐道:“大……大少爺……”
季初銘斥道:“你好大的膽子,這府中教訓丫鬟的事兒,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花好捂着自己辣疼的左臉,辯解道:“大少爺,你不知道,是她先……”
但話還沒說完,便又被季初銘斥了回去:“夠了!本少爺不想聽廢話,回你的主子那裡去!”
花好咬着牙,眼眶紅了起來。她怎就忘了,這個大少爺早就被杜染音這個狐媚子迷得神魂顛倒,如今當然是幫着她來對付自己!想罷,氣得甩頭便走。
待花好走遠了,季初銘冷戾的神色才一點一滴地化解開來,他轉頭看向了杜染音,眼裡滿是關心,伸手要去拉她:“染音,你沒事吧。”
杜染音忙向後退了一步,與他保持了一定距離:“奴婢感謝大少爺多次相助,只是,奴婢現在該走了。”
說完以後,杜染音便調頭,急急地想要離開。
“染音!”季初銘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我有話想和你單獨說說!”
他真的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他覺得她開始不像原先的杜染音了,他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這樣的距離感和陌生感讓他心慌,他還想挽留她!
然而,杜染音卻掙開了他的手,“大少爺,主僕有別,請不要再這樣!”
季初銘的手被他掙開,握在手中的空氣,極其的冷,一下子彷彿冷進了他的心。
“染音還有要事,先行離去。”杜染音也不再回頭,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季初銘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漸漸地,眸中落上了薄薄的霜寒。
那個背影何曾熟悉,曾在他夢裡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可爲何,她的人,她的心,卻不再爲他所熟悉了。
花好適才受了氣,現在一肚子火,正打算回季初涵那裡去告狀,走在半路,忽然碰見了牡丹。
牡丹上前來問道:“花好妹妹,你怎麼了?剛纔,我好像看到了二小姐房裡的丫頭打你了?”其實牡丹在這裡等候了很久,就是爲了等花好來發現她這個證人。
她方纔路過,碰巧看見了花好和杜染音起了爭執,她能看得出來,錯在花好,但打了花好的人是杜染音。
花好像是得到了什麼好消息,握住了牡丹的手:“你剛纔,說你看見杜染音打我了對不對?”
牡丹點了點頭。
“好!那你現在就跟我到三小姐那說去!”花好拉着牡丹就走,走得很急,好像巴不得三小姐趕緊爲她出了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