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是那麼的痛恨獻媚，而如今，她自己還不是欺上瞞下，八面玲瓏。這樣的自己，就連她自己都開始討厭起來。
一回到伙房，腳還踏進去，就看到顧燕離正在裡面和一個小丫鬟低聲說着什麼。那丫鬟聽着臉一紅，就吃吃的笑了起來。
落璃心中冷笑一聲，說起狗改不了吃屎，這顧燕離倒是真正合適不過了。
聽到腳步聲，顧燕離一回頭，就看到落璃的身影。
他似乎嚇得一跳，就遠遠的離開了那丫鬟的身邊，朝着落璃開心的問，“你回來了。”
“這裡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回來能去哪？”落璃挑眉問他。
顧燕離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落璃，你能不能不要一見到我就像刺蝟一樣？”
落璃一怔，她有一見顧燕離就像刺蝟一樣嗎？她有什麼資格這樣對待顧燕離，想着，她眸色黯淡了下去，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像是在問自己，“有嗎？”
顧燕離沒有回答，那表情明顯就是當然有，一雙眸子平靜而又幽深的看着落璃。
那樣的神色，落璃有再多的話也突然說不出口了。
她想了想，不知道說什麼，乾脆也就不說了，淡然的從顧燕離身邊走過。
看着她淡然的迤邐身影緩緩接近，輕飄衣袖夾雜着帶着些幽香，輕輕擦過他的身體，地面上他們的影糾纏在他們的腳下。
顧燕離的手指慢慢張開，地上的影子交雜在一起，就如同，他正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落璃，我一直在等你。”他突然出聲。
落璃蹙眉，還沒開口說話，原來和顧燕離說話的小丫頭突然捧着一杯茶走到了顧燕離身邊，“二少爺，這是你要的碧螺春。”
“謝謝。”面對着這小丫頭，顧燕離又是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
就是這個樣子，一向是落璃最最討厭的。
原本壓下的嫌惡又毫不保留的出現在她的臉上。
顧燕離心中暗惱，他真是活該倒黴，明明是來等她，爲什麼又來招惹這個小丫鬟。可他也只是看這小丫鬟一個人怪可憐的，陪她多說了幾句話罷了。
真不知道落璃又是嫌棄個什麼勁。
正想着，卻聽見落璃開口道，“二少爺，你也太忙了吧，這麼有誠心，拿和別人調情的功夫說是個等我，那二少爺你真是太博愛了，恕落璃福淺，受不起了。”
顧燕離原本聽得臉一陣白一陣紅。
聽到後面，他不怒，反而高興了，一個俯身，整個人挨近落璃，觀察着她的臉色，“落璃，你在乎。”他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低徊優雅的聲音，傳入落璃耳中，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暗啞。落璃想，她要是在乎，她真是吃錯藥了。
“落璃，你在吃醋。”顧燕離的嘴角浮現了一個刀削般得笑意。
落璃以爲自己聽到了一個最大的笑話
，她諷刺的看着顧燕離，“二少爺，你知道什麼叫吃醋嗎？”
“這個還用問？”顧燕離一口水嗆在了嗓子裡。
落璃皺了下眉。“不是你以爲，你身邊的女人爲了你而吵鬧，用盡手段就是吃醋？”
“要不然？”
“那不是吃醋，那是她們在爭一枚漂亮的簪子，在爭一個鐲子，或者在爭你二少爺能給她們的一個地位和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落璃笑了起來，笑得輕忽，笑得肆意。
顧燕離俊美的面容上有一絲動容，這些還要她來說嗎？其實在他心裡，他早就知道的。
不悅，加上細微的惱意，顧燕離化出了淡淡的帶着溫柔的笑意。“若是你也一樣，我甘願。”
落璃殷紅的脣，挑起了一抹沒有絲毫笑意的弧度，“可我不願，我不會爲了一個連愛都不懂得人吃醋？”
“愛？”顧燕離一愣。
“二少爺，你說說你那麼多的侍妾，你是如何對她們的，有和沒有有什麼區別？”落璃直視着他的眼睛問。
這話說道了顧燕離的心坎裡，他一句話也接不上來。
“若我爲一個人吃醋，那麼這個人只能是我的，不管他的愛，還是他的人，別的女人都不能來分享。”落璃笑了笑，“一世一雙人，弱水三千單取一瓢飲，滄海萬傾唯系一江潮，你不會懂得？”
顧燕離愕然，有些氣憤的問：“一世一雙人，難道女人死了，男人就要終生不娶嗎？”
落璃緩慢擡起頭，墨琉璃的眼睛裡帶着水光一般的色澤，蒙上了一層薄霧似的，顯得格外晶瑩剔透。半晌，她才說：“是我死了，他也不能娶，憑什麼他逍遙快活，我一個人就得下地獄，否則，我做鬼也不饒她。”說完，她奇異的笑了，“二少爺，這樣的我，你還敢讓我爲你吃醋嗎？”
顧燕離久久沒有再說話，落璃輕笑出聲，這樣就怕了。
顧燕離沒有去看她的笑容，他不是害怕，他是在想，這樣的思想，她是怎麼想到的。這裡的女子講究《女則》、《女戒》、《女訓》，她這番想法根本就是犯了七出之罪，可她說得這樣理所當然。
看着顧燕離失魂落魄的離去，落璃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的話重了。
畢竟這裡，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獨守一人反而不正常，更何況就是未來社會，又有幾個男人能再妻子離開後獨守一生呢，更別說出軌這種家常便飯一樣的事了。
略略吩咐人收拾了下，落璃才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回去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小丫頭見鬼一樣的看着她。她這纔想起來，剛剛，她在和顧燕離說話的時候，這個小丫頭一直站在兩人的身邊。
她朝着那個小丫頭笑了笑，看到她明顯一愣，慌忙去收拾自己的東西，落璃這纔回去。
到了自己的院子，看到小蘭正躺在草地上，眨也不眨的看着天空。
落璃擡頭，這才發現快到十
五了，天上的月圓已經接近全圓了。
這裡沒有廢氣，更沒有璀璨的燈光，白天看天，異常藍澈，夜晚天上的星星異常明亮。她一時性起，走過去和小蘭一起並排躺在了草地上。
小蘭駭得一跳，慌忙坐了起來，在看到是落璃後，才又笑了笑，徑直躺了下去。
“碧落和綠萍調走了，這裡倒安靜了。”落璃的聲音一向清雅柔和，她說話的時候，小蘭一定會側臉專注的看她，這次也不意外。
落璃朝小蘭笑了笑，“其實想想，現在的處境，這樣未必就不好，至少還有一份平安。”
還有一份淺淺的期待，落璃在心裡偷偷的說。
見小蘭有些過於安靜，落璃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聽說，你和大少爺院子裡的丫鬟調了差事？”
落璃沒想到小蘭會問這個，愣下，點了點頭。
小蘭有些失落的笑了笑，“碧落和綠萍調到了大少爺的院子裡了。”
“是啊。”落璃隨口附和，這個不是早知道了嗎？不知道小蘭怎麼又唸了，她側過去，看着悠遠的夜空，“碧落和綠萍已經陪着大少爺去了溫泉山莊了。”
“是嗎？”小蘭有些驚訝，隨即釋然，“她們一定會去的。”
“你怎麼知道？”落璃好笑的問。
“既然去了大少爺的院子，她們怎麼會放手呢？”小蘭的語氣有着濃濃的失落。
落璃在心中打了個突突，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慢慢的將心裡的想法壓了下去，她扯了扯嘴角，“不說她們了。”
“恩。”小蘭答應了聲，卻是沒什麼精神，突然又問：“等到你也調到了大少爺的院子裡，是不是這兒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瞎說什麼呢？”落璃眼皮一跳，“再說，我們不是一直是朋友嗎？”
小蘭再次扭過頭來，慢慢的眼睛裡滿滿的笑意就出來了，“恩，是朋友。”她長出了口氣，“那落璃以後一定要記得我哦。”
落璃撐起手臂看她，“放心吧，我都記得呢。”
小蘭點了點頭，忽而又嘆了口氣，“其實大少爺是好人，只是，他的身體一直都不好。”
小蘭說這話的時候，落璃正看着小蘭的眼睛，既然在夜晚，落璃也注意到了小蘭的眼睛在提到顧燕熙的時候變得異常璀璨和溫柔，就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溫婉和羞澀。
這樣的小蘭，在月色中竟然也是分外美麗的。
此時，就算落璃再想裝糊塗，裝不明白，也是不行了。
第二日，怕遇到又有什麼怪想法來找自己的顧燕離，落璃早早的就離開了廚房。
誰知道剛出了院子就碰到了顧燕離站在一處花叢邊，看到落璃，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落璃這當這貴少爺來找自己也不過一時的興趣，大概是她越不理他，他就越來勁。只是，她真的沒什麼心思和他周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