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過半,月成下玄,星子寥落卻亮如晶石散在月的旁邊。風很大,也很狂,像迴旋的刀鋒割在石黑虎臉上。
他提氣在黑魅魅的夜裡狂奔,最後來到最陡峭的麼子崖上,凜冽的夜風使勁的撕扯他的頭髮,鼓盪着他的簇新衣裳,卻吹不散那些本不該有的情緒和激盪。
臘月初七清晨,大片陽光透過新糊高粱紙的窗,撞上了牆,細碎地上。
景卿睜眼時正看見流瀉的銀色光線中懸浮點點塵埃往下飄飛。
剛支起身子,頭部的劇痛又把他壓回枕頭上,太陽穴似被銀針撅着,一跳一跳的疼。
手揉上太陽穴,心中喟嘆:“這酒果然不能多喝。”
再看看自己,衣衫零落,被子也沒蓋好,鞋子倒是脫了,等等,昨晚發生了什麼?景卿閉上眼仔細回想,可是記憶似乎有了一個斷層,他只記到他喝多了,被石黑虎給扛回來,好丟人哪,剩下的呢?怎麼什麼也想不起來?
越想頭越疼,景卿覺得可能扛回來就睡了,嗯,肯定是。不過當着那麼多人給扛回來,丟死人了!
可是真就這樣嗎?怎麼自己覺得有些地方覺得不太對勁,比如嘴脣,好像感覺比平常好厚一點,比如身上,怎麼會青紫瘢痕點點?
門外傳來敲門聲,原來是有人來給自己送早飯了。景卿撐住爬起來,用冷水洗了把臉,一碗米粥喝下去,胃裡才稍微好些,剛把早飯吃完,順伢子火燒上房般的竄進屋裡說:“龍大少,快收拾收拾,大當家讓我送你下山。”
景卿放下筷子問:“虎爺人呢?”
“這個我還要問你呢,你們不是洞房了嗎?”聽這個痞痞的聲音就知道是刀銘。
“刀爺,不帶這樣胡說的。”景卿尷尬的臉有些紅。
刀銘用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景卿,“這還能起了身,你身子骨不錯嘛。”
那裡順伢子有些凝重的對刀銘說:“大當家在麼子崖。”
“麼子崖?他去那裡幹什麼?”景卿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難得看見刀銘一臉凝重。
“不知道,好像在那裡一夜。”
“胡鬧,這大冬天的他有什麼想不開的跑那裡去了?
“今早他只說把龍大少送下山去,別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刀銘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龍大少,嗯了一聲就出門了。
等景卿收拾好阿儺一臉睏意的等在外面,原來昨晚他也醉了。
走在路上,景卿問順伢子:“麼子崖是什麼地方?”
“那是山寨裡最險的地方,也是禁地,我們大當家的有什麼煩心事兒就喜歡跑那裡呆着。”
在景卿走後不久,石黑虎就回房了。他看着牀上還未來得及疊起的被子,昨晚的那一幕又清清楚楚的回到腦子裡,每個片段,每個細節,他嘴脣的柔軟觸感,他急促激烈的喘息,他頂在自己下腹的生機勃勃,都那麼真實。
一想到此,石黑虎情潮翻涌,龍虎精神又有了勃發之姿。
孃的,這半夜的冷風白吹了。
石黑虎從十九歲開始都是一個人面對所有事,不管行不行,能不能。
這一點也真像老虎,不管是傷痛或煩惱,總是躲進深山,獨自舔哋。
二十三歲那年他接下了連雲寨,多少個關口,多少個難關他都一個人坐在麼子崖上靜靜的看山腰裡層雲疊卷,等回到兄弟們身邊,什麼困難都迎刃而解。
可是這一次好像不管用了。
崖高風冷,他一遍一遍問自己“石黑虎,你是個正常的男人嗎?”答案是應該是吧!什麼時候自己都不能肯定自己了,從十七歲開始,他就開了葷,也曾荒唐的花三百塊大洋給一個婦人點蠟燭。
軍營裡、山寨裡到處都是男人,就算他憋的再久也沒有對着哪個男人有反應。
可是一見到龍景卿怎麼就什麼都對不上勁?
有錢人包戲子,嫖小倌兒,自己打心眼兒裡瞧不起這些人,都他媽的有病,比自己身上一樣不多一樣不少,硬邦邦的整的什麼景兒?
女人多好,白白軟軟的,腰細細的,胸脯大大的,就是那地方兒放進去也他媽的舒服,陽授陰收,道法自然,陽陽哪能調和?
“我不是兔爺兒。”結論已定,所以一大早兒,他就讓人送景卿下山,自此後再不見他就是了。
不見他,石黑虎還是正正常常的一個爺們兒。
自己騙自己,到底還是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