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說着。
從淤泥裡刨出一節白花花的東西。
“哎呀！”
一旁的實習法醫幾乎失聲尖叫。
“是手！是人的胳膊！”
可羅飛卻沉默着把這節胳膊上的淤泥扒拉開。
“是蓮藕。”
羅飛這樣解釋。
讓剛纔那名實習法醫頓時無比慚愧。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喊出來的。”
小法醫說着，有些尷尬。
神色也有些窘迫的看了一眼鄧雯。
而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摸排。
羅飛他們也只發現了兩個頭骨，和一些小碎骨。
“差不多了。”
“這些雖然不足以作爲全部證據，但是從骨骼上的頓挫傷和骨裂來看，有些孩子是被人用重物擊打頭部。還有一些是被人擰斷了脖子。”
羅飛得出這個結論，與鄧雯剛纔對骨骼做初步鑑定後的分析結果基本一致。
這也讓鄧雯神色越發冰冷。
“鄧法醫，你沒事吧？”
“沒。比這還慘烈的現場我也見過。只是就算能做dna鑑定，也得要那些孩子家長做過失蹤人口登記才行。否則我們都沒法比對基因數據庫。”
鄧雯知曉，就算現在技術在進步。
但十多年前，有些農村的孩子甚至都還沒上戶口。
他們的爸媽可能生七八個，十幾個孩子。
有些孩子被人賣來賣去。
無以爲家。
所以就算找到死者，也不見得能幫他們入土爲安。
甚至連碑文都不知道該寫什麼！
“羅警官，調查的怎樣了？這些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
不遠處傳來一個清甜軟糯的聲音。
羅飛聞聲看去。
是唐詩羽正站在不遠處的警戒線後面。
目光有些錯愕的盯着那塊防水布。
然後捂住了嘴巴。
“羅飛，我們已經調查過了。唐詩羽的父親以前是盛唐金融集團的老總，也是盛唐房地產公司的董事長。可是他在幾年前就去世了。”
“臨死前還說，要女兒一定要把荷花莊園承包下來。”
李煜說着把查到的新聞報道，還有死亡證明拿給羅飛。
當看到上面的相關資料。
羅飛也問。
“唐小姐，你父親最後有沒有跟你說，他爲什麼要你承包這個度假村不可？”
一般情況下。
人們會認爲，這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唐老闆大概率是要爲了自己生前的罪行贖罪。
可唐詩羽卻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眼神躲閃着。
“警官，這涉及到我家的秘密和個人隱私。我能不能和您單獨聊。”
唐詩羽這樣提議，一般情況下，警員是不會答應的。
可羅飛卻無比爽快的答應道。
“好啊。”
看着羅飛居然就這麼答應了。
韓鐵生都傻了眼。
“老羅，這能行麼？”
他說着瘋狂給羅飛使眼色。
顯然作爲羅飛跟李煜的cp粉第一大粉頭子。
糖他都還沒磕到。
可不能允許羅李cp就這麼無疾而終。
“怎麼不行，她一個弱女子，還能把我怎樣？”
羅飛說着，便與唐詩羽到了一間空的客房。
“唐小姐，你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警官，我爸爸臨終之前說……我哥哥在裡面。”
？？
“什麼？”
羅飛起初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可唐詩羽卻很肯定的重複了一遍。
“他說我哥哥在荷花莊園。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唐詩羽說着眼神躲閃。
羅飛拽過屋內的太師椅，掃了掃上面的灰坐定，這才問。
“唐小姐，你是說，你父親在暗示你，伱哥哥很可能死在了度假村？而且屍體還在這裡？”
唐詩羽點了點頭。
“是的。我雖然不確定，但是應該有這種可能吧？”
“而且爸爸說，當時他都已經20出頭了。還意氣風發，正是大好年華，結果沒想到卻遇到了這種事……”
唐詩羽說着，美眸暗淡下去。
很顯然，她心裡也拿不準。
自己的推測到底對不對。
“可是我們到剛纔爲止，發現的都是小孩子的屍體，骨齡最大不超過十五歲。你確定自己沒搞錯？”
羅飛這樣問，讓唐詩羽嘴角抽動了下。
“是麼？那可能是我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想到這，唐詩羽頓時有些泄氣。
她也從兜裡拿出一個小吊墜。
“羅警官，這是我爸爸在臨走之前給我的。他說這裡面是我哥哥唯一的一張照片。”
“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但是兒子忽然失蹤，成了他的一塊心病。他一直都沒辦法釋懷。”
羅飛聽了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唐小姐，感謝你願意爲我們提供線索。”
打開弔墜。
裡面是一箇中年人正跟一個帥氣的年輕小夥子合影。
這也能證明，唐詩羽沒說謊。
“羅警官，這下你總不會再認爲我是殺人犯了吧？”
看着唐詩羽有些欲言又止，臉上滿是不安神情。
羅飛卻是付之一笑。
“唐小姐，你說笑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覺得你可能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且不說你的年齡不符，就你哥哥失蹤這件事來看，你也沒有作案動機，而且事實可能恰恰相反，你和你的父親，很可能都是這一起案件的受害者。”
羅飛這樣的分析。
讓唐詩羽心裡暖暖的。
她也頓時不盡感激。
“謝謝你羅警官。”
看着她俏臉泛紅，眼眶也有些溼潤了。
羅飛還連忙提醒。
“當然我所說的都只是可能，並不是百分之百一定是這樣。所以具體情況究竟如何，還要看案件最終的調查結果……”
“老羅！你快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敲門聲。
羅飛只好趕忙起身，快步出了房間。
“怎麼了？”
就在羅飛出了包間，再次回到池塘邊時。
鄧雯正跟助手一起擡着裹屍袋邁步上岸。
而且從裹屍袋的長度來看，這一次發現的應該是個成年人。
“唐小姐，你要不先等在這裡，等我們確認了屍體身份，你再過來？”
聽到羅飛這麼問。
唐詩羽也只好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羅警官了。”
……
“死者男性，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之間。身上穿着皮夾克牛仔褲，戴着墨鏡。口袋裡有錢包。”鄧雯說着便小心翼翼從死者兜裡取出錢包。
“姓名：張誠峰。”
“年齡：36歲”
“安遠省平和鄉人。”
當看到身份證上的人名不姓唐。
羅飛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死者死於頭部骨裂，顱內出血，還有頸骨骨折。從死法來看，是與一部分受害的孩子一樣的。”
聽了鄧雯的分析。
羅飛微微皺眉。
“這麼說，這個人可能是發現了有人在謀財害命，甚至是誘拐兒童，結果被人滅口了。”
李煜則是分析道。
“也有可能他是同謀，但是因爲於心不忍，不想傷害孩子們，最後動了惻隱之心，所以就被害了滅口。”
李煜這樣的分析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不是單純的壞。
他們可能是利慾薰心，但是同時又容易動搖，或者乾脆就是覺得自己做的壞事太多，最後覆水難收。所以纔會臨死抱佛腳。
“喂，是老韓麼？”
就在羅飛正跟鄧雯一起拼湊屍骨，拍照採樣的時候。
韓鐵生的手機響了。
“喂，老楊？”
韓鐵生所說的老楊，自然就是此前那個女孩家屬嘴裡的楊隊長。
所以此時聽到他的聲音。
韓鐵生也有些心虛。
“老楊，你怎麼忽然會聯繫我的？”
“這還用問？你們發現的案發現場，有十多具孩子都屍體，這已經引起了上邊的高度重視。”
“我打電話來就是想跟你說一聲。若是你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包括警隊的數據庫需要調取資料的。你都儘管招呼。”
楊隊長這樣說。
讓韓鐵生終於鬆了口氣。
“哦，原來楊隊長打電話來是爲了這個？”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一會。
隨後楊隊長這纔開口。
“韓鐵生，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我也知道你和程冰是哥們。但是他的事情，我真的也很不好意思。”
“但是這法律又不是我制定的，更不是我叫他去跟人動手，所以我能做的補償，就是頂多積極配合你們重案組查案。”
韓鐵生從來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
於是他也爽快答應。
“楊隊長，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同時。
羅飛也跟韓鐵生比劃了一下，示意他把手機遞給自己。
“楊隊長好，我是從濱海市來的羅飛。”
“哦，羅老弟，你好你好。”
只是還不等楊隊長寒暄。
羅飛就已經開口。
“楊隊長，既然你願意幫我們，那不如現在就幫我一個忙。”
“好啊，羅老弟儘管說，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其實也沒什麼了，我就是希望你能夠幫我們查一個人。叫張誠峰，享年36歲。”
“等會。”
楊隊長說着都愣了一下。
“羅老弟，你們在調查的案子，受害者不都是小孩麼？”
“那是剛纔，剛纔我們在池塘摸排的時候還發現了一具完整的成人屍體。”
？？
“我知道了。”
雖然心裡有些吃驚。
但是楊隊表面還是不動聲色。
“你稍等一下。”
顯然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不多時。
楊隊就把電話回了過來。
“羅警官，你們這次可是立大功了！！”
只是聽到對方的聲音略顯興奮。
羅飛也跟韓鐵生對視了一眼。
“楊隊，具體怎麼回事？”
“羅警官，你們還不知道吧，這個張誠峰就是之前一夥人販子裡的主謀，只是這些年我們一直都沒找到他。再拖下去，不用幾年就要案件到期。結果沒想到，他居然被你們找到了。”
“這下你們是妥妥的二等功！”
只是楊隊雖然很高興。
但羅飛只是輕描淡寫的說。
“楊隊，關於這些失蹤兒童，我希望能調出來最近幾年失蹤人口的相關資料，進行身份比對。看能不能幫這些小孩子們入土爲安。”
羅飛的態度，着實讓楊隊心裡小小震驚了一下。
不過仔細想也對。
雖然抓到了當年的人販子之一。
但這十多具屍體究竟是怎麼回事？
現在還不清楚。
如果是人販子，爲何又要突然滅口？
所以這起案件還是撲朔迷離。
現在的確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楊隊也迅速調整了表情，告訴羅飛。
“羅警官放心。上級領導都說了，對於你這一次來安遠省，大家都是高度重視，也希望能夠全力配合你調查案件。所以你有任何需要儘管招呼，凡是能夠辦到的，我們一定積極配合。全力以赴。”
“那就拜託了。”
幾乎在電話掛斷的同時。
羅飛也注意到。
鄧雯和李煜此時看唐詩羽的表情都有些不對。
“羅警官，你剛纔和她都說了什麼啊？”
“這個唐詩羽，或者說她的父親，是不是跟這一起案子有關係？”
看着鄧雯兩人是有些懷疑的目光。
羅飛便把剛纔自己和唐詩羽交流的內容告訴了她們。
“這麼看來，這個唐小姐真的是無辜的？”
“也不一定。”
還不等兩人問下去。
羅飛便主動開口提醒。
“也說不準她是在撒謊。在沒有真正的切實證據之前，我們是不能隨便下定論的。”
羅飛這樣的嚴謹，引得李煜兩人贊同。
“羅警官，在第一次和你見面的時候，我都沒想到你居然有如此強的邏輯推理能力。如此看來，我當真不該以貌取人。應該更加全面客觀的看待你纔對。”
鄧雯說着摘下手套。
可羅飛卻在手機上敲打了一會。
似乎在給什麼人發短信。
“幾位警官，你們剛纔沒有發現任何與我哥哥有關的線索嗎？”
幾乎同時。
唐詩羽已經快步走過來。
也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面前幾人。
可即便她美眸中滿是不安。
羅飛依舊只是嚴肅道。
“唐小姐，不是我們不肯幫忙。”
“只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都已經在湖裡找了大半天，也只找到這幾具骸骨。”
“而且現在天色漸晚。在能見度不高的時候繼續搜尋，這不但會降低搜尋效率，也會讓警察們有陷入到泥濘中的風險。”
羅飛的話是經驗之談，這並非開玩笑，也不是危言聳聽。
唐詩羽也只好有些尷尬的抿了抿脣。
“那羅警官，您看要不要先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