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忐忑之中,雲霽迎來了她醒來後第二個月夜,這一次,是父親抱着她曬月亮。r
皎潔的月光通過洞穴縫隙照在她的臉上,月之精華鑽入她的體內,清清潤潤的,但是沉痾難返,雲霽能感覺到她一旦用力稍稍大一些,或者跌一下摔一下,就能全身性骨折,也難怪白日裡美人娘看到她摔倒嚇成那樣。r
其實,她在白日表現的歡喜有一分真,卻有九分僞裝。r
有了活着的希望,欣喜有之,但是她像現在這樣需要人照顧、需要每天夜裡曬月亮的狀態,可能會持續數十年,甚至直到她死都是這樣,而第三種可能更慘,元華丹藥力耗盡,而某個夜晚月亮被烏雲所遮,無法吸收月之精華,她就會在數個時辰後迅速死去……r
想到自己未來的生活狀態,雲霽忽然打了個寒戰。r
“二丫,是冷了嗎?”雲峰一直保持着警醒,察覺到她身體一抖,立時將獸皮往她身上攏了攏。r
雲霽仰頭望着父親關切的臉,忽然鼻頭一酸:“阿爹,其實,我不能修煉,還要拖累你們,不如……”r
“不許胡說!”雲峰瞬間冷臉打斷她的話,旋即意識到自己太過嚴厲,神色一緩,語氣中出哀傷,“二丫,阿爹知道你心裡的想法,但是你若是死了,你讓阿爹怎麼活?我每日想到你將命換給了我才變成這樣,我都恨不得將命還給你……”r
雲霽看到父親的眼中滾出一滴淚水,心中一慌,伸出小手捂住了父親的嘴,搖頭道:“阿爹,你別說了,我再也不會亂想了,我會努力的活下來,活得好好的,說不定哪天還能重新修煉。”r
“一定可以的。”雲峰眼底滿是自信,“只要過了這段時間,追殺小公子的黑衣人撤走,阿爹就可以去叢林裡給你採藥,若是能採到百年份的人蔘和靈芝,配合月光浴,你很快就會恢復如常……”r
此時,夜已深,父女都儘量壓低了聲音,以免吵醒洞中其他人,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男童因爲傷口癒合發癢,早就醒來,父女二人之間的談話全都傳入他的耳中。r
心中,忽然做了一個決定。r
雲霽其實是一個信奉“好死不如賴活着”的人,只是身處危險重重的叢林,還有那不知何時就會出現的追殺者,雲霽擔心會拖累父母和二丫,所以纔會生出輕生的念頭。r
而今輕生念頭被父親打消,又看到了恢復的希望,雲霽自然也就不會再想着死了,而是積極想着如何從困境中脫離出來。r
而今,那些追殺者是懸在他們頭頂的刀,如何能讓他們離開呢?雲霽擰着眉頭。r
忽然,腦海中閃過那夜被墨斑毒蛇殺死的黑衣人交談——r
“偌大的叢林裡怎麼找那小子?或許他早就被吞進兇獸的肚子裡了,難道要我們殺了滿叢林裡的兇獸,從兇獸肚子裡找出碎肉不成?”r
“就算被吞進兇獸肚子裡,他的血衣還有痕跡什麼的總不能都不見?別廢話了,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r
……r
腦中靈光一閃,雲霽鳳眸一亮,正想推醒剛剛睡着的父親詢問一事時,忽然,洞外響起一陣窸窣聲,恰在此時,父親唰的睜開了眼,目光銳利仿若虎狼一般,雲霽被這目光一照,驚得心臟漏跳一下。r
好似看到她蒼白的臉,雲峰衝她輕輕搖頭示意不要動,不要發聲,雲霽立時點頭表示自己明白。r
爲了防止追殺之人發現,洞穴只開了一人鑽下的入口,夜間更是用一塊石頭壓住洞口,只餘一點縫隙讓月光照進來,所以,若不是事先知道的話,洞穴很難被人發現。r
“發現什麼沒有?”洞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r
“能發現什麼?媽的,老子就是尿憋得緊,放放水。”另一個的聲音罵罵咧咧。r
“天馬上就要亮了,你快點!”第一個聲音催道。r
“知道啦。”第二個聲音透着不耐煩,而腳步聲卻距離洞穴越來越近,雲霽心中升起不妙!r
譁——r
水擊石頭的聲音,還有男人口中發出暢快的呻吟,一股讓人作嘔的腥臊氣撲進洞穴,更糟糕的是,尿液沿着石頭從洞穴縫隙滴下來——r
一滴黃色的液體,在她的瞳孔中越來越大,雲霽咬緊牙關,雙眼即將閉合的那一剎那,眼前一黑,一隻大手蓋住了她的臉——r
啪!液體砸在父親的手背上。r
“嗯?”洞外響起一道透着疑惑的音節,雲霽心中嘎登一下,被發現了?r
念頭剛剛閃過,身體就被推至一旁,父親頂着磨盤大的石頭衝出洞穴,外面立時響起一聲慘叫:“啊!”r
驚恐攥住了心臟,雲霽剛想爬過去,一道身影忽然從她身側掠過,仿若虎豹一般,衝出洞穴。r
“別動!”就在那身影從她身邊掠過那一剎那,她聽到一聲輕喝,是羿的聲音!r
剛剛衝出去的是羿,還未傷愈的羿!r
雲霽握緊了拳頭,她知道,父親衝出去是爲了保護他們,羿衝出去也是如此。有羿幫忙,父親或許能活命。r
也只是或許而已!r
箭矢破空聲,金石相擊聲,打鬥聲,驚叫聲,慘呼聲,聲聲入耳,雲霽不可抑止的顫動,她恨自己的無能爲力。r
“不能去!”就在這時,雲霽眼前一花,她伸手抱住要衝出洞穴的蘇玉,摔倒地地,後背一疼,她好似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r
“二丫放開阿孃,我要去救你爹!”r
“你去了只能成爲阿爹的掣肘!”雲霽低聲呵斥,死死抱住蘇玉不放手,她的骨頭好似摔裂了一根,汗水滾落,眼前陣陣發黑。r
蘇玉猛然清醒過來,聲音痛苦黯啞:“阿孃聽你的,你現在將我放開。”r
雲霽聞言稍稍鬆了一口氣,剛一放開她,卻見大丫仿若炮彈一樣衝出去——r
“大丫不能出去!”雲霽大急,伸手去攔,頭頂上卻忽然降下一個黑影,黑影手中還有一柄森寒的劍,那劍尖在黑暗中正對着大丫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