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無聊賴之下，只好一邊腦筋飛轉尋找對策，一邊愣愣地瞅着他。
看得太過仔細，不知不覺又覺察出一點點蛛絲馬跡。
乍一眼望去，文殊神采氣度皆柔美溫和，她盯着他，看久了，忽覺得他儘管面色平靜，眉宇間卻隱隱透露着一絲掩不去的壓抑與疲憊，與當日雨中邂逅那般模樣相比，雖依舊是寧靜安詳的，卻少了幾分明朗，多出幾分剛毅堅韌。
這纔不過月餘未見……
“公務很繁忙吧？”幾乎未曾經過大腦，雲小箐想得入了神，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太多的雜務需要處理，太多的頭緒需要清理，太多的應酬需要面對……無論怎樣，身體是自己的，熬夜熬出病來的話，就得不償失了！希望你在工作之餘，也要多注意休息啊！”
“啊……”說得文殊反倒是一愣，他擡眼望向雲小箐，片刻，又側過臉與白錦苦笑一聲：“有那麼明顯麼？我出門的時候明明還特意做了熱敷。”
其實，已經掩飾得很好了。
只是這丫頭察言觀色太過細緻入微，以至於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逃不脫她那雙夜貓子般的眼睛……這麼‘卓越’的才華，盡用到這些嘰裡旮旯兒的地方，真是暴殄天物！
“我早叫你別熬夜別熬夜，你總當耳旁風，何時聽過？”白錦扯了扯嘴角，乾笑一聲，望向門前那‘明察秋毫’的少女，譏諷參半道：“女人的感官可是很靈的……特別是面對她們感興趣的對象的時候。”
啥？
找死啊你！
“……也是。”立於門前的雲小箐不怒反笑，負着雙手，歪過腦袋，面帶着俏皮可愛的表情，與白錦點了點頭，如沐春風般笑道：“就譬如，某一天你吃飯太急，嘴角沾兩飯粒到處晃悠了一下午尚不自知；又譬如，那天你爬樹搗鳥窩，不小心連帶捅了蜂窩，若不是小晗拿一罐子蜂蜜替你將蜜蜂引開，你現在哪還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唧唧歪歪諸多廢話？恐怕早就被蜂子紮成豬頭躺牀上爬不起來了罷？啊，對了，還有那天，你找半天找不到想要的野史游記，便將怒氣發泄在書櫃上面，一腳踹過去，書櫃坍塌，你被埋在了下面……”
“咳，咳咳咳！”這番‘當衆爆料’實在太驚人了，白錦再也無法跟沒事人似的穩坐釣魚臺，慌忙跳起來，撲上去一把捂
住小箐的嘴：“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吧！我知道你舌燦蓮花，可你說着不累我聽着都累啊！”
雲小箐嗚咽着拉開白錦手臂，嗤笑道：“你也知道丟人現眼了？誰叫你張着嘴巴亂說話來着？還不道歉？”一邊說一邊踮起腳跟，單手叉腰作‘茶壺’狀，一副小女子趾高氣昂的模樣。
白錦一貫拿她無可奈何，見狀只得息事寧人，勉爲其難舉手投降，告饒道：“好好好，姑奶奶，我錯了還不成麼？”
“嗯，這還差不多～”雲小箐歪來扭去，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引得一旁衆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文殊心下暗自感慨：白錦雖然聰明靈慧，天性卻又十分放 浪不羈，以往他總管不住這小子，沒想到一物降一物，現在也總算有人能治得住他了！
一邊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一邊私底下又打起另一番主意：殿下聰慧有餘，卻總不愛讀書，如要他專心治學，不如連帶着邀請雲姑娘相伴左右陪伴，這兩人看上去情投意合、親密無間，應該能彼此督促，共同進步纔是。
衆人笑鬧一通，雲小箐遣了嫣容回房去取當日人家許她作爲‘護身符’的通靈寶玉，才又提起與白錦約好一同去看望二哥江文斌的事兒，並順勢邀約文殊大人一起。
文殊這番過來，原是爲輔導白錦殿下的功課，如今這形勢，他不好阻攔，獨自呆在屋裡卻又甚覺無趣，便笑着推辭道：“既如此，恕文殊公務繁忙，就不打攪了，先行告辭。”
雲小箐頗有幾分失望，可畢竟彼此纔不過見過幾次面，更何況男女授受不親，她也不好出言挽留。
白錦卻不然，反身一把扣了文殊手腕，笑道：“那可不行，放你回去，你又該沒日沒夜埋首公案了，既然你好不容易過來了，就當放假，好生放鬆放鬆吧。”想了想，又妥協道：“或令顏舒回去，將公文資料差人帶過來，也省得你兩處奔忙，直接在這院子裡住下得了……雖然比不上貴府，可眼前秀色可餐，你且將就一下吧！”
說到‘秀色可餐’之時，這小子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不要臉地指了指自己，弄得立於一旁的雲小箐汗顏不止，雞皮疙瘩撲簌簌掉了一地。
這，這小子……真讓人好想上去踹他一腳！
比起雲小箐，文殊顯然更加了解這傢伙的脾氣秉
性，知道他一張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早已是見怪不怪了，深思熟慮片刻，竟然真的點了點頭，一口應承下來，道：“我領了編纂史冊的任務，除非查閱古籍，暫可不必上朝，就因爲這段時間比較清閒，纔有空過來陪你笑看風 月啊。”
“編纂史冊！”多麼宏大的任務！雲小箐詫異地望着文殊，一雙眼睛中炙熱 地射出羨豔的光芒：他纔多大？也就比白錦略年長兩三歲左右吧？如此年輕，竟然就已經可以肩負編纂史冊的重任了！
真是了不起啊！
“呃，我只是負責其中一部分而已，”文殊見雲小箐那副神情，靦腆地笑了笑，道：“這項工作由許多人一起參與，而我只是其中之一，寫完之後還要上交禮部尚書大人初審，再交給右丞相大人複審，其中又要與各位同僚彼此對證編年史，很複雜的……”
“那也很了不起了，”雲小箐點點頭，又側臉望向白錦，悶笑道：“起碼比‘某人’強了不知多少倍。”
“喂！我招你還是惹你了？！”莫名其妙突然被當做炮灰，白錦那鬱悶啊……不服氣地大瞪着兩眼，指着雲小箐的小鼻頭，恨聲分辯道：“你以爲隨便一個人就能混成他這樣嗎？不要把我和這種三年前就金榜奪魁，高中頭名狀元的天才相提並論好不好？你以爲這世上有幾個人可過目成誦？又有幾個人能敢以六歲稚齡當街攔路左丞相車輦，笑談古今名人志士，並當即作出清晰扼要的公正評價？你行嗎？你行嗎？‘己不欲，勿施於人’，自己做不到的話，又有什麼資格強求別人呢？”
“……”雲小箐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天吶，三年前金榜奪魁！當時的文殊纔多大啊？只怕還不及如今的白錦！如此才華橫溢，難怪年紀輕輕便已擔任文淵閣大學士了。
周身環繞着無數光環的少年，自是有資格參與編纂史冊的。
雲小箐望向文殊的眼神中情不自禁又格外多出幾許由衷的欽佩。
“白公子，你就饒了我吧，兒時年少輕狂的荒唐事，就休要再提了。”文殊卻並不覺得自己的身世來歷有什麼好讓人欽佩感慨的，反而流露出一副羞愧內斂的神情，匆匆擱了筆，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又細細囑咐顏舒一番，打點妥當之後，才騰出空來與二人一同過去三夫人呂鳳華那邊探望江氏二公子的病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