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死亡是什麼樣子的,更不要說一個意念系法師死後是什麼樣子的。關於死亡,像我這個年紀的人都不會去多想,彷彿它離我們遙遙無期,但今天,我才知道死亡從來是觸手可及。我不信教,無論是以拉教、拜沙教還是自然神教。所以我不認爲我死後會升到天國,或成爲一粒沙子,我更願意相信我會迴歸自然。
這一劍來得突然,死亡也來的突然,我後悔沒有早點看穿這些天狼軍,但是,死後的悔過是徒勞的,我也不願意多想了。我把瑞娜姐姐送了出去,她絕對會平安,我相信她能渡過這一劫,找到埃德克哥哥,實現你們的理想。很抱歉,我沒法再跟隨你們繼續歷險了。我現在是矛盾的,我認識了你們,跟你們一路走來,我感到很知足,但我又恨自己沒法再繼續走下去。也罷,來生吧,或者我能以一種其他的形式存在下來。於是,懷着這種想法——呵呵,其實我的本意還是希望照亮這裡,讓光明照耀這些暗殺者——我用最後的氣力造了一束光。
我很少用造光的法術,所以我從未發覺這束光是這麼美麗。我望着它,隱約感覺它似乎在召喚我,我也要隨它去了。沒錯,真的,我離它越來越近,幾乎要和它融爲一體了。我回頭看去,發現了我倒在血泊中的軀體。天哪,那是我,我又是誰?倒在地上的安妮婭讓我覺得有一種悽慘的美,我的嘴角有一抹微笑,我對我的死相很滿意。
這難道是意念系法師獨有的死亡方式?
我完完全全進入了光亮裡,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甚至比白天還清晰,我和光在空中飄蕩,照亮了這間客棧的裡裡外外。那些天狼軍逃掉了,還把刺死我的劍丟在了客房。豈能讓你們跑掉?我將引導光明!
接下來,無論這些人走到哪裡,我都緊緊的跟在他們身後的空中。治安官在後面窮追不捨,在光亮下,這些刺客無所遁形,很快,他們就迷失在了這座陌生的城市。
“快,他們往那邊逃了。”
“跟着光前進!”
“包圍他們!我們決不允許蓋諾努斯有殺人犯出現!”
深夜的城市再次變得喧鬧,不少人打開窗子向外望去,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但是不少市民沒能即刻適應我的光芒,便又退了回去。
“我們逃不掉了,這束該死的光窮追不捨。”
“可惡,只能一戰了。”
“雪狼,乾脆我們還是投降吧。我揹負殺人的罪責。”
“是啊,也許這樣我們還有存活的機會。”
下面的四個人說,現在我真擔心治安官們不會判處他們嚴刑。
“天狼軍決不投降,希望其他兄弟能離開這裡,找到隊長。即便我們會能被從監獄釋放,這也將成爲我們的恥辱,天狼軍的恥辱。蘭斯特殿下也不會饒了我們的。所以,我要拼死一戰,至於你們想怎麼樣,我就不管了。”
這個雪狼是七戰狼除薩克拉特外的最後一人,他像之前的幾名戰狼一樣狂躁——月狼除外——但他也是榮譽感最強的一個,這讓我又想起了埃德克哥哥。
“放下武器,接受制裁!”治安官大喊道,他們已經從兩個方向封鎖了街道,附近也沒有能讓天狼軍闖入的房屋。這一切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再說一遍!放下武器,否則我們就用複合弓射擊了!”
“殺!”在沉默了一會後,這些天狼軍都選擇了接受雪狼所說的,帶着榮譽拼死一搏,死在執行任務的路上。
“放箭!”
弓箭射倒了兩個人,他們沒有盔甲,這輕而易舉,然而雪狼竟然舉着插了一箭的胳膊殺到了治安官之中。
血腥的廝殺,雪狼接連砍死了二十幾人。治安官們對這個戰士無可奈何。我真恨我自己現在不能再用法力控制這個惡魔。
“這傢伙太厲害了。”治安官們紛紛退卻。
“怎麼,現在就他一個人了,你們幾十個人打不過這一個人?不管了,既然都是傷亡,那就放箭!”治安官的隊長喊道。
弓箭朝着雪狼和附近的治安官飛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藍色的屏障出現了。
瑞娜姐姐!我就知道她沒事,她也循着光過來了。哈哈,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爬到房頂上去的。
“你可真那你手下的生命不當回事,這樣你遲早會被革職。快,趁現在,放箭!”瑞娜姐姐在房頂上喊道。
“快,你們聽到了嗎?放箭!”
雪狼中了十幾箭,終於倒在了地上。呼,終於把仇給報了,我也算是舒坦了。可惜我現在無法表達我的意念。
“謝謝你,女法師。”那些被瑞娜救了的士兵說道。
“這些都是十惡不赦的殺手,在這之前,他們已經殺了很多人,這些我都是知道的。你們不用對今晚的行爲感到小題大做。”
“蓋諾努斯絕不允許犯罪!不過,對您朋友的逝去我十分遺憾,實在是我們的失職。好了,處理屍體,然後把出來圍觀的市民打發回家。”治安官的隊長說道。
這一切總算是結束了,我不知道這個晚上是我最痛苦的一晚還是最輕鬆的一晚。我感到我最後的意志也在慢慢消散,在這之前,我要做最後一件事情。
我緩緩的落在瑞娜姐姐那裡,我漸漸照亮了她的臉龐,她伸手將光捧住。她知道這是我。
“安妮婭…”
不,瑞娜姐姐,不要哭,我不想因爲自己令你傷心。哦,天哪,你還是大哭了起來。
你一定要救出埃德克哥哥,奪回永生精華,這一切看似很困難,但我相信你們會化險爲夷。我們總能從困境中解脫並獲得昇華,你們,是龐提拉的傳奇。如果有哪個魔鬼敢找你們的麻煩,我是不會放過它的。
我感到我已經不能維持我的思緒了,我的光芒也越來越弱,周圍漸漸安靜,但是瑞娜姐姐的痛苦聲卻絲毫不減,因爲她也發現了這束光越來越弱。我多麼希望此刻我能安慰安慰你啊。希望你能早些忘了我,不要再因爲我痛苦了,希望你和埃德克哥哥能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永別了龐提拉,永別了——我的瑞娜和埃德克。安妮婭只能陪你們走到這裡,明天的太陽將會繼續照耀你們前行。
“安妮婭!嗚…”
熄滅了。虛無嗎?不,這不是一個黑暗的世界,而是充滿光明的——這裡光照耀着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