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十九?”王越問道,眼睛裡突然露出極爲渴望的神采。“嗯,嗯,”田潤點頭,“我真的是三十九。”王越聽了答案,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欣慰;嘴一張,像是還要說什麼。但,沒有能夠說出來。頭一歪,搭了下去。
“王越,王越,王越——”電影電視上常見的一幕上演了。只是,沒有颳風下雨,更沒有雷聲。然而那種悲情,卻是一般無二。田潤痛哭流涕,把王越的頭緊緊地抱在懷裡。傳說中的愛情,上輩子沒有,這輩子也沒有。看看來了吧,卻轉瞬即逝。田痛悲痛異常,嘴裡一遍一遍地呼喚着王越的名字。這樣做,是否能夠將王越喚回來,田潤沒有想,也不再想了。
忽然,田潤停止了哭泣。把王越的頭放下,抓起王越的手,摸脈。由於心神不寧,像是摸着了脈,又像是沒有摸着。管它的,死馬當作活馬醫。田潤躬起身來,把王越放好。左手往王越的胸口一放,右手一拳打在左手的手背上,緊接着雙手又按幾下。打一拳,按幾下,如此循環。就在手軟之時,一拳下去,王越忽然欠起身來,咳了幾下。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田潤心花怒放,趕忙又跳到王越的腦袋邊,把右手伸到王越的頭下。讓王越咳完之後,腦袋放下來,不被咯着。田潤就這麼叮着王越,什麼也不敢問,什麼也不敢說。生怕一開口,王越就會離開。
王越咳完,頭放下,正好枕着田潤的右手。王越將頭一轉,看見了田潤,道:“我沒死啊?”“沒有,沒有,”王潤連忙應道,“我不讓你死。”王越舒了一口長氣,道:“以前,我生無可戀。隨時都可以赴死。好勇鬥狠,浪跡天涯。現在,我不想死了,我想活了。有你在,每一天都讓我留念。我真想……我只想……和你多呆幾天。可惜,我生機已失,經脈枯竭。得澤坤垂青,王越此生無憾!”
“不,你會好起來的,你會好起來的!我要帶你去找扁鵲、找華佗、找李時珍。我一定會救活你的!不管花多少錢我也願意!我要把你送到北京,送到美國,請世界上最好的專家來給你會診,用最好的藥……”說着說着,田潤髮覺自己有點走口,低頭往懷裡的王越一瞧:眼睛又閉上了。
這一次,田潤沒有哭。田潤先試王越的呼吸,若有若無。然後摸脈,很微弱,但是肯定有。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剛纔那次嚴重。只按不敲就行。田潤把王越又放了下來,準備施術。
剛纔,慌亂中田潤沒有注意,這時纔看到遍佈王越身上的傷痕。假設有那麼一劍,已經刺破了王越的心臟。由於肌肉收縮,封住了傷口。那就不能按。一按,鮮血噴出,就沒命了。這就跟有些人心臟中劍之後,不能拔劍的道理是一樣的。
既然這一次沒有上次危急,田潤也從容了起來。從王越的腦袋開始,迅速檢查了一遍王越所受的創傷。檢查完畢,卻都是皮外傷。全身傷口,幾乎都是劃傷,入肉不過幾分。僅左臂有一處刺傷,傷口較深。這樣的傷口,怎麼會斃命呢?
暫時先別想了,按了再說。田潤蹲到王越小腹的位置,雙手按向王越的胸膛,按了幾百下,王越又醒了。
“我怎麼……還能活回來?”王越有些不解了。田潤道:“我不讓你死,你就死不了。”王越道:“但是,我感覺還是活不過一時半刻。”田潤道:“你別說話。也許時間會長些。”王越依言住口。沒有說話。但眼睛卻看着田潤。田潤也看着王越。兩人都捨不得眨一下眼睛。拼命地想把對方的每一根眉毛,每一條皺紋都記在心裡。
這一次,時間果然長了一些。約莫有四、五分鐘。田潤纔看到王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田潤再探王越的呼吸和心跳,跟上次差不多。田潤知道不用着急了,該想想別的辦法了。
就這麼重複下去是肯定不行的。自己接近兩天沒有吃飯,力氣本來就小。這樣幾分鐘就按一次,慢慢地力氣就會用光。王越身上的傷,雖然正在流血的不多,但畢竟有。多流一點,希望就會渺茫一分。該怎麼辦呢?
打120?沒有。上醫院?這個……還行。雖然沒有醫院,只要遇到人就行。自己沒有力氣,別人有哇。也就是說,一定要走。不知道方向,哪怕是亂走,只要能碰到人,就行。
想到這裡,田潤站起身來,略一張望,然後朝拴馬的地方跑去。牽馬迴轉,把一匹馬的繮繩拴在另一匹的馬鞍後。然後,田潤給王越做胸腔壓迫。
王越醒了。田潤立即道:“你不要說話。”跳到身側,將王越上半身扶了起來。略事休息。“可能你會疼痛。你得忍着,不要說話。就算是我把你弄死了,你也是樂意的是吧?”王越聽了,想點頭。田潤卻並沒有等待王越的答覆,右手摟住王越的肩腰,左手抱住膝蓋,猛一使勁,起!起了幾寸,又落了下去。
田潤扶着王越的肩頭休息了一下,又起身到了王越身後,雙手勾住王越的兩個腋窩,一拖,動了。拖了一尺左右,田潤將王越放下,把馬牽了過來。田潤想讓馬趴下,但不得要領。彎腰直接去弄馬腳,卻被馬踢了一腳。
如果是小姑娘,被馬踢了這麼一腳,一定會又哭又鬧。還好,田潤並不是小姑娘。而且現在也不是哭鬧的時候。田潤也就是揉了揉被踢痛的地方。邊揉,還要邊想主意,怎樣才能把王越弄上馬背。
田潤再一次扶起王越上半身,然後蹲到正前方,趴下,用肩頭頂住王越的小腹,想把王越拱起來。但王越腳在下面,重心在下,又沒有成功。
放下王越,田潤髮現王越的眼睛又閉上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繼續想辦法。想了一陣,又有了個新主意。便再次給王越做胸腔壓迫。王越醒了。田潤把王越弄成側臥的姿勢。讓其雙腳一前一後分開。
然後田潤扶着王越,讓自己的右腳從王越的腰下面穿進。穿到膝蓋了,田潤停住。伏下身體,把王越的右腳擡起,並拉住這隻右腳。自己則像毛毛蟲那樣,拱進了右腳的下面。略停,喘息。腰腿一齊使勁,讓王越也變成伏身朝下。
此時,兩人均是俯面朝下。只不過方向相反。田潤接着就一下一下地把王越的右腳往上拉。拉了十來下,一伸手,可以夠着王越的左腿了。就又把王越的左腿挪到了自己的背上。
近兩天沒吃沒喝的田潤又沒有力氣了。腦袋還在胡思亂想。這牀被子可真重,可惜沒法蓋嚴實。過了一會兒,感覺力氣又回來了。田潤試着拱起身子。還好,這回王越沒有掉下去。蒼天保佑,田潤終於慢慢地扛起了王越。
由扛起蹲着,到扛起站起來,雖然困難,但好在田潤具有重效果輕過程的一貫作風;略一試,站不起來,田潤就想到了舉重運動員的挺舉。突然發力,一聳,就站了起來。這樣做,肩頭的王越肯定會疼。這可不能顧了。
走向馬匹,很容易。到馬匹旁邊,把王越放上馬匹,其困難的程度,就跟剛纔站不起來有些類似。解決的辦法也基本相同。同樣是雙腳突然發力,肩頭再一甩,王越的雙腳就上了馬鞍。
成功了!
田潤記得前世經常有人問什麼是成功。成功,其實就是把想做的事情做成了。當然,一件大事由若干件小事組成,一個大成功裡面包含了若干個小成功。譬如現在,大成功是救活王越;把王越弄上馬背,就屬於微小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