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述噩夢(4)

一個小時後,蘇雅再次走進李憂塵家。李憂塵已經脫下了他的白大褂,換上了休閒裝,一個人坐在八仙桌旁吃飯。令人驚奇的是,那條叫小黑的警犬也溫順地蹲在他身旁,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塊肉骨頭,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健康的很。如果不是它的腦袋被剃掉的一塊頭皮,白花花的顯眼,蘇雅還真難以相信。要知道,僅僅一個小時前,它的頭顱還被李憂塵打開,現在卻活蹦亂跳。“吃了嗎?”李憂塵的聲音含糊不清。他的嘴裡,塞着一塊肥得流油的紅燒肉,醬色的肉汁順着嘴角流下來。

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脣,有些不好意思。“呵呵,餓急了,吃相肯定不好看。”“我吃過了。”蘇雅遠遠地坐到另一張小茶几旁邊。“找我有什麼事?”“我想問你,你知道死亡鈴聲嗎?”“死亡鈴聲?”李憂塵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若有所思,然後呵呵一笑,“你說的是午夜兇鈴吧,一部經典的日本恐怖電影,當然聽說過。”蘇雅心中冷笑,李憂塵分明在敷衍她。“李醫師,我說的死亡鈴聲不是恐怖電影,而是現實中發生的事件。南江大學四女生去大塘古村旅遊,當晚三死一瘋,這件事,你真的一點都沒聽說過?”李憂塵拍了拍腦門,似乎恍然大悟:“哦,對,聽說過。

怎麼了,好端端地你怎麼提到這件事?”“我懷疑,我妹妹的受傷,和死亡鈴聲有關。”“是嗎?”明顯是不相信的聲調。蘇雅耐着性子,把她從戴曉夢那裡所聽到和所看到的敘述了一遍。李憂塵聽得很認真,甚至掏出本筆記,不時地記錄着什麼。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這麼說,戴曉夢把自己的耳膜捅穿了,仍然聽到了死亡鈴聲?”“照當時的情形推測,應該是的。李醫師,你能解釋一下嗎?”李憂塵苦笑:“我又沒有親眼看到,怎麼解釋得?耳膜破了,怎麼可能還有聽覺?非要解釋的話,只有一個原因,由於過度的恐懼,戴曉夢產生了幻聽。

”“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那個恐怖的死亡鈴聲,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確定,你聽到了死亡鈴聲?”“確定,不但我聽到了,我身邊的一個朋友也聽到了。”“是什麼感覺?”“憂鬱,壓抑,令人情緒低落,卻沒有可怕到讓人受不了自殺的程度。”李憂塵忽然話題一轉:“蘇雅,有沒有被感動得流淚過?”蘇雅微微一怔:“以前有過。”“這就對了。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人的情感也是一樣。有的人喜歡音樂,會在悲傷的音樂中黯然淚下。有的人喜歡文學,會在文學作品中自傷自憐。

有的人喜歡影視,會隨着影視中人物的際遇而悲痛不已。所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軟弱的敏感區域。現在的都市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壓力越來越大,每個人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心理隱疾,如果得不到正確的疏導和治療,很容易會產生心理疾病,最常見的就是抑鬱症。如果再被悲傷的音樂、文學、影視等氛圍所渲染,情緒就會變得低落,很可能會產生厭世的心理而自殺。”“你說的我懂,張國榮就是因爲抑鬱症跳樓自殺的。但是,這和我妹妹的受傷有什麼關係?”“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妹妹的確患有多種精神分裂病,而且心理長期處於抑鬱狀態,跳樓自殺的可能性極大。

”“那死亡鈴聲呢?是我妹妹的幻聽?戴曉夢她們四個女生,全都產生死亡鈴聲的幻聽?而且一個個都因爲幻聽到死亡鈴聲而意外死亡,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情?”蘇雅的情緒激動地反問。李憂塵擺了擺手,微笑着說:“蘇雅,你別急,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有沒有想過,所謂的大塘古村死亡鈴聲事件,都只是戴曉夢她自己說的,沒有旁證,查無實據,事實上並不可信。”“怎麼不可信?我相信她沒有騙我!”“從我的專業角度來看,戴曉夢所說的只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話,怎麼能相信呢?蘇雅,你最近是不是太焦慮了,要不要我幫你做下檢查?”李憂塵的笑容依然那麼和藹,只是在這和藹的底層,似乎隱藏着什麼,讓蘇雅敬而遠之。“不用!我纔沒病,有病的是你!”李憂塵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這種性格的人很難相信別人。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你妹妹的精神分裂症具有遺傳性,因此,我認爲你很有必要去做一次精神病方面的全面檢查。”一想到李憂塵給警犬做開顱手術時的那種狂喜眼神,蘇雅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去做一次精神病方面的全面檢查?扯淡!那種地方,沒病的人也要被逼出病來。蘇雅沒有在死亡鈴聲這件事上做過多的糾纏,既然李憂塵不肯說,她再追問下去也是枉然。“我妹妹呢?她的病情怎麼樣了?”“還是老樣子,持續性植物狀態,也就是你們常說的植物人。”“那她還能不能醒來?”“那要看她的造化了。植物人,有的幾天就會醒過來,有的幾年甚至幾十年也醒不過來。”看到蘇雅一臉的失望之情,李憂塵又說,“你也不必太擔心,從電腦掃描圖來看,你妹妹大腦受損傷的地方正在恢復中,也許,過幾天,她就會醒來。

”“是嗎?”蘇雅心中又升起一絲希望,“但願如此。”既然李憂塵對死亡鈴聲諱莫如深,再追問下去也是多餘,蘇雅客氣地告別。離去時,小黑還站起來,親暱地送她出去。獨自走在午後的陽光中,蘇雅的心情好了許多。她真的希望,妹妹的病情能像李憂塵說的那樣,幾天後好轉,自然甦醒。走到女生宿舍,管理員萬阿姨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鐵門處看書。蘇雅走上前,拍了拍萬阿姨的肩膀:“萬阿姨,在看什麼書?”萬阿姨看書看得太專注,被蘇雅嚇得一哆嗦:“你怎麼神出鬼沒的!差點嚇死我了!”蘇雅吐了吐舌頭,想去拿萬阿姨手上的書。

萬阿姨卻收了起來:“去、去、去,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別拿我老人家尋開心!”蘇雅隱隱看到書的封面上有“犯罪”兩個字,估計是本推理小說。這麼大年齡的人,竟然還看這種書?蘇雅還想和萬阿姨再說幾句話,突然傳來一陣機動車輛的馬達聲,在她的身後戛然而止。蘇雅回頭,一個西裝革履的男生走出嶄新的紅色標緻跑車,走到蘇雅面前,微微一笑:“蘇雅,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遇到你!”“是你?”蘇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但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絲嘲諷,“我還以爲是誰,原來是鼎鼎大名的江公子,怎麼有空來我們醫學院?不是又看上了哪位美女吧?”江公子對蘇雅的冷嘲熱諷不以爲意,呵呵一笑:“蘇雅,你是知道的,在我心中,你是最美的。

”蘇雅纔不吃他這一套:“得了,這句話,你至少對幾十個女孩子說過吧,俗不俗啊,就不能換個花樣?”“我是認真的。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爲什麼我說假話時,所有的人都相信。而我說真話時,卻沒有一個人相信?”江公子輕嘆道,“只要你願意,我很樂意履行我們的婚約。”原來,江公子原名江逸風,出自南江的名門望族,其家族在南江市的政界和商界頗具影響力。蘇志鵬雖然在房地產業頗有建樹,但隨着房地產業競爭的日益激烈,很想通過聯姻的方式和江家拉上關係,從而藉助江家的影響力讓事業更上層樓。

巧的是,江逸風不知在哪看過蘇雅,對蘇雅是一見鍾情,垂涎三尺,極力鼓動父母贊同。江家也想強強聯合,對南江市的房地產業實現規模性壟斷,雙方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只是苦了蘇雅,本來就和父親處於冷戰時期,因爲這件事,終於爆發了世界大戰。用蘇雅的話來說,就算她去峨眉山當尼姑,也不會嫁到江家。無論蘇志鵬如何威逼利誘,巧言令色,蘇雅始終不肯就範。再加上蘇雅年齡尚小,還在讀書,婚約之事只好被雙方暫時擱置。儘管如此,蘇家和江家還是實現了商業同盟,私底下更是“親家公”、“親家母”的叫得不亦樂乎。

反正大家心中都有數,不過是商業上的互相利用,只要有利可圖,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都沒什麼關係。江逸風當然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他本來就是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喜歡拈花惹草。因爲他那張比女孩子還要標緻的臉蛋,因爲他名門望族的背景,因爲他闊綽的出手,江逸風的身邊從來就不缺少漂亮的女孩子。蘇雅聽到婚約氣就不打一處來:“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別在我面前裝情聖,我看着噁心!”江逸風早就習慣了蘇雅的脾氣,依然笑容滿面:“你放心,我會等你的。

等你玩累了,想通了,再來找我。你也用不着拿那種眼神瞪我,我不是來找你的,在等一個朋友,馬上就走。”果然,江逸風話音剛落,一個女生從女生宿舍中跑出來,邊跑邊叫:“逸風,我來了!”蘇雅愣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到,江逸風等的女生,竟然是妹妹寢室的沈嘉月。“逸風,我好了,可以走了嗎?”沈嘉月的聲音甜得發膩,彷彿在父母面前撒嬌的女兒般。“你……”蘇雅指了指沈嘉月,望向江逸風。江逸風微微頷首,頗有得意之色。對他來說,每一個即將到手的獵物都是值得炫耀的。

沈嘉月這才發現了蘇雅的存在:“你們……認識?”“當然。”江逸風故意做出一個曖昧的笑臉,“豈止是認識這麼簡單,我和她,關係深着呢!”蘇雅把臉一沉:“誰和你關係深着呢?別瞎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說完,蘇雅頭也不回地走進女生宿舍。直到蘇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女生宿舍的樓梯裡,江逸風這才收回神采飛揚的目光,嘖嘖嘆道:“蘇雅就是蘇雅,有味道……”江逸風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察覺到沈嘉月幽怨冰冷的眼神,話音一轉:“月月,怎麼了,不高興?”沈嘉月當然高興不起來。

女孩子的直覺告訴她,江逸風對蘇雅有着不同尋常的興趣。如果是別人,沈嘉月或許會一爭長短,但對蘇雅,她毫無信心。蘇雅以她極具個人特色的姿態傲然屹立,讓人驚歎於她的容顏她的才氣她的魅力,所有的矯揉造作在她的面前都黯然失色。沈嘉月有自知之明,對男孩的吸引力,她不可能超過蘇雅,這也是她耿耿於懷的主因。“是不是很漂亮?當然了,她可是我們醫學院的校花。”酸溜溜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是嗎?”江逸風不置可否。沈嘉月沉默了一會,站在樹陰下生悶氣。

江逸風畢竟是風月老手,笑盈盈地走過來牽沈嘉月的手:“好了,月月,別生氣,我和她只不過是普通朋友。其實,我和她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只不過兩方的長輩有些生意往來,見過兩次而已。怎麼樣?今天去哪裡?一切行動聽你指揮。”沈嘉月陶醉在江逸風迷人的笑容中。稚氣的女孩,總是感性超過理性。明明知道是些不着邊際的甜言蜜語,偏偏還要對此深信不疑。“走吧!”兩人手牽着手,鑽進了江逸風那輛紅色標緻跑車中。幾分鐘後,這輛紅色標緻跑車駛出了南江市醫學院。

他們先去了遊樂場。在遊樂場,沈嘉月比平常更像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更顯得純真可愛。事實上,江逸風正是看中了沈嘉月這種自然的純真可愛。混跡情場多時,什麼樣的美女他沒見過,一個比一個虛僞,一個比一個現實,太多的心機和計算讓他感到一些疲倦。所以,他選擇了沈嘉月,彷彿一股清新的晨風吹進了他的世界。六點十分,江逸風帶沈嘉月去了一個私人俱樂部,那裡有小資女孩夢寐以求的生活。碧波盪漾的游泳池,儲藏多年的紅酒,高檔精緻的餐飲,訓練有素的服務員,各種休閒運動,全部都是高檔的享受,隨便一樣消費所付出的金錢代價都讓人歎爲觀止。

望着燭光中的江逸風,吃着那些不知名的高級西餐菜,悠揚的小提琴曲在耳邊輕輕吟唱,沈嘉月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整個西餐廳,只有她和江逸風兩個人。杯中的紅酒香氣撲鼻,沒喝就已經沉醉其中。一杯紅酒,比她一個月的生活費還多。一道菜,比她一年的生活費還多。沈嘉月自慚形愧,爲自己身上廉價的衣裙和皮鞋,在如此高檔的場所是那麼格格不入。怪不得,那些俱樂部會員看她的眼神總是怪怪的。如果,能一直過上這種生活,那該多好?並不是沒有希望,只要她能抓住眼前這個男孩的心。

但是,她能抓得住嗎?沈嘉月越想越激動。由於激動,她緊張起來。“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沒關係。”江逸風對這種場面早就見怪不怪了。沈嘉月的身影剛剛離去,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抑鬱,憂傷,彷彿垂死之人的囈語,在幽靜的西餐廳裡彷彿瘋草一般迅速蔓延起來,輕易就覆蓋掉小提琴的樂聲。江逸風皺了皺眉,這個手機鈴聲,有種說不出的魔力,一下子就把人帶到悲傷的情緒中,不可自拔。沈嘉月這麼單純的女孩,怎麼會用這種手機鈴聲?“奇怪的女孩。

”江逸風搖搖頭,沒有去接沈嘉月的手機。在女士面前,表示出一點紳士風度還是很有必要的。儘管,這鈴聲是那麼怪異,那麼難聽,那麼陰鬱,那麼沉重。鈴聲響了一會,終於停下來了。在這期間,江逸風感到一陣心煩意亂,突然間變得煩躁起來,似乎心中塞滿了憤怒,鬱悶難忍,總想發泄出來。沈嘉月沒有聽到她的手機鈴聲,等她回到餐桌時,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剛纔,你的手機響了。”“是嗎?”沈嘉月查看手機的來電顯示,熒屏上顯示的竟然是蘇舒。“怎麼是她?”沈嘉月的手微微顫抖,彷彿一塊巨石投入她的心海,波濤洶涌。

蘇舒?她不是成了植物人,躺在醫院的病牀上嗎?江逸風看到沈嘉月花容失色,關切地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沈嘉月強裝笑顏:“沒事。”“沒事?你的臉色怎麼那麼蒼白?”江逸風伸出手,探了探沈嘉月的額頭,“沒發燒啊?”沈嘉月輕輕推開江逸風的手,說:“真的沒事,求你了,別問了。”“沒事就好。”江逸風給沈嘉月倒了一杯葡萄酒,遞到沈嘉月面前,“這酒很好,放了二十年,你嘗一下。”沈嘉月呷了一口葡萄酒,想了想,還是拔打了蘇舒的手機號碼。

手機裡傳來一個機械而標準的聲音:“對不起,你所拔打的用戶已關機。”沈嘉月這才略微心安點。說不定,是蘇舒的哪個親人,用她的手機拔錯了號碼。餐桌旁的四支紅燭,淚流不止。點燃身體,燒成灰燼,所換來的,不過是別人的點綴。生命,總有一些事情,像那些紅燭一樣,讓人無法悲傷。在這個原本充滿浪漫氣氛的餐廳,沈嘉月驀然感到一種無人傾述的孤寂。江逸風也許是個好歸宿,卻不會是一個好戀人。兩人的距離,又豈是貧富差距這麼簡單?血紅色的葡萄酒緩緩流入喉嚨,醇香,迷醉,飄飄欲仙。

眼前的一切,都顯得虛幻起來。天在旋,地在轉,笑容在模糊,燭影搖紅。江逸風抓住沈嘉月的手:“別喝得太急了,這酒,烈着呢。”他可不想帶一個醉女回家。“嗯,我沒事。”沈嘉月用力搖了搖頭,吞下一塊牛肉,勉強壓抑住旋暈的感覺。江逸風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可沒等他的笑容收起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來:“喲,江大公子,真巧啊,又遇到你了。”江逸風擡眼一瞧,卻是個時髦的年輕女孩,十**歲,緊身牛仔短褲,半透明吊帶小背心,身體的曲線繃得緊緊的,呼之欲出,散發着濃濃的青春氣息。

江逸風似乎很不願意搭理這個年輕女孩,看了一眼,就低下頭,繼續用刀叉切他的牛排。年輕女孩誇張地叫了起來:“怎麼了,不認識了?我是娜娜啊,你以前的小心肝寶貝。”江逸風臉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扔下了手上的刀叉,猛然站起身子,面對着娜娜:“你想怎麼樣?”“我想怎麼樣?”娜娜輕篾地笑,“我不過是見到了熟人,問候一下,何必這麼緊張!”“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你可以走了!”“不會吧,以前你可是抱着我,整晚說個不停。才幾天沒見,就無話好說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不要老在我面前提以前的事!”江逸風停頓了一下,瞥了眼沈嘉月,繼續說下去,“我警告你,不要亂說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娜娜冷笑:“喲,這算不算恐嚇?不客氣?怎麼個不客氣法?我倒想聽聽,你能拿我怎麼樣。要不,你來**我?哦,對不起,我忘了,你沒這個能力。”江逸風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青筋暴出,雙拳緊握,狠狠地瞪着娜娜,彷彿噬人的老虎般,兇惡無比。娜娜卻一點都不害怕,扔下江逸風,走向沈嘉月:“喲,這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吧,長得好可愛,成年了沒有?肯定沒成年吧,我知道,你就喜歡這種沒成年的**。每個男人都有**情結,何況是你這種半拉子的太監,也只能在這種不諳人事的小**身上逞威風了。

”“夠了!”暴怒中的江逸風一巴掌扇過去,卻被一旁身高馬大的服務員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對不起,江先生,俱樂部裡不允許暴力行爲。”服務員顯然受過訓練,力氣比江逸風這種公子哥大得多。嘴裡雖然說得客氣,手卻沒閒着,輕而易舉地把江逸風的手掌按下去。娜娜更加得意了:“服務員,你看到了,江大公子想對我動粗。作爲是俱樂部的一員,我強烈抗議江大公子的野蠻獸行,請求俱樂部開除他的會員身份。”服務員職業性微笑着說:“娜娜小姐,你也有不對的地方,對江先生進行了人身攻擊。

我看,大家各退一步吧,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何必鬧得那麼僵,讓別人看你們的笑話。”“我對他進行了人身攻擊?”娜娜故意裝出一副驚訝的神情,“哦,我說得句句是實話,如有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你問問江大公子,他那東西,有沒有用!”服務員當然不會去問江逸風這種事情,他還沒有笨到那種程度,只能一個勁陪笑臉,氣氛多少有些尷尬。大獲全勝的娜娜得理不饒人,臨走時還對沈嘉月說了一句:“小姑娘,找男人,你還嫩着呢,千挑萬挑,結果卻挑中了一個空心大蘿蔔,中看不中用,到時,有你受的!”江逸風只能眼睜睜看着娜娜扭着屁股扭出俱樂部。

對於一個男人,說他性無能比詛咒他橫死還要惡毒。沒有男人能忍受這種攻擊,而江逸風此時卻不得不忍受。他的痛苦,可想而知。其實,這個娜娜年齡和沈嘉月相若,但身上明顯有股子風塵味,顯然比沒有踏入社會的沈嘉月成熟和潑辣多了。娜娜走後,兩人都沒有了胃口。沈嘉月沒有追問,悶着頭吃飯。江逸風怒火中燒,無從發泄,一個勁地喝酒,竟然喝完了兩瓶陳年葡萄酒。出了俱樂部,坐上紅色標緻跑車,江逸風醉意熏熏。沈嘉月有些擔心:“逸風,你沒事吧,還能開車嗎?”江逸風把眼睛一瞪:“當然沒事!我有什麼事!誰說我不能開車!”沈嘉月看江逸風臉色不善,不敢多說,提心吊膽,繫好安全帶。

漆黑一團的夜,悶熱異常,一絲風都沒有。車燈搖搖晃晃地映照着前方,行駛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這條路是新建的山路,比較偏僻,平時很少有車輛經過,一路上看不到什麼人影。偶爾,還能看到一座座的孤墳,寂寞地屹立在野草叢裡,冷冷地盯着遠方,緘默無語。突然,前方十幾米的地方出現一個人影,對着標緻跑車揮手致意。再近一點,看清了,原來竟是剛纔冷嘲熱諷的娜娜。娜娜的深藍色小車停在一旁,應該是發生故障行駛不了。這樣的夜晚,又在人跡罕至連手機信號都薄弱的半山間,想要回到市區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停車……”娜娜揮着手站到了道路中間。可是,標緻跑車卻沒有一點減速的意思,反而加快了速度衝了過去。“停車啊!”沈嘉月驚叫一聲,然後,她看到了江逸風的臉。江逸風的臉繃得緊緊的,咬着嘴脣,臉上的肌肉,不時抽搐一下,一雙眼睛幾乎要瞪出來,狠狠地盯着前方的娜娜,殺氣凌厲。“停車啊,你想做什麼!”在這一刻,沈嘉月終於明白了江逸風的用意。江逸風!竟然!想撞死娜娜!行爲主義心理學家斯金納曾經說過一段很有意思的話:人是沒有尊嚴和自由的,人們作出某種行爲,不做出某種行爲,只取決於一個影響因素,那就是行爲的後果。

人並不能自由選擇自己的行爲,而是根據獎懲來決定自己以何種方式行動,因此,人既沒有選擇自己行爲的自由,也沒有任何的尊嚴,人和動物沒有什麼兩樣。一個失去理智的人,是可怕的人,也是可憐的人。現在的江逸風,心中只有憤怒和仇恨,只知道行爲的“獎”——撞死娜娜,發泄心頭的怒火,卻完全忽視了行爲所帶來的“懲”——法律的制裁。沈嘉月想要阻止江逸風的瘋狂行爲,但她所能做的,僅僅是對着江逸風尖叫一聲:“不要——”劇烈震動的車廂,緊勒着胸膛的安全帶,飛一般後退的樹木,陡然間膨脹的人影。

電光石火間,娜娜的身體已經撲到了紅色標緻跑車的擋風玻璃上,發出一聲淒厲震耳的尖叫聲,被撞得飛了出去。聽到娜娜的尖叫聲,江逸風這才如夢初醒般,緊急踩剎車,紅色標緻跑車噴着粗氣緩緩地停了下來。坐在司機位上,江逸風渾身直冒冷汗,整個人彷彿水洗了般,衣服都被冷汗浸溼了,粘在身上透不過氣來。剛纔,他只是一時激憤,仗着酒勁發狠。現在,出了一身冷汗,被晚風一吹,打了個寒顫,總算清醒過來,總算知道自己行爲會帶來什麼後果。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想到那句老話,江逸風叫苦不迭,連腸子都悔青了。

剛纔,他太沖動了。爲了這麼一個下賤女人,讓自己陷入牢獄之災,實在不值得。在他眼裡,娜娜的生命,還沒有他的一個小指頭重要。沈嘉月緊緊抓住車廂的扶手,整個身子縮成一團,不停地顫抖。她不敢說,也不敢動,更不敢看。令人窒息的沉默。江逸風抹掉額頭的冷汗,搖下玻璃窗。窗外,傳來輕微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十分痛苦。是娜娜的呻吟聲,她還沒死!江逸風挪動有些僵硬的雙腿,下了跑車,打着手電筒,慢慢地走過去。娜娜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嘴裡不斷流出殷紅的鮮血,彷彿一條歡快的小溪般,綿綿不絕。

她的胸腹,被撞得深陷下去,和她身體的其他部位明顯的不協調。她的手,一隻無力地捂在胸間,另一隻手卻軟綿綿的,僅僅有些皮肉連接着手腕,露出暗紅色的肌肉和慘白的骨頭,鮮血噴了一地,紅得刺眼。顯然,那隻手是出於本能撐在跑車上被撞斷的。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刺鼻,甜膩,那是鮮血的氣味。娜娜疼得死去活來,差點就要暈過去,但是出於求生的本能,她堅持睜着雙眼。這雙眼,原來是那麼嫵媚動人,現在卻只剩下悲痛和怨恨。“你……好狠……”娜娜的目光彷彿一把鋒芒畢露的利刃,閃爍着懾人的寒光刺進江逸風的眼中,刺得江逸風難以直視。

江逸風扭過頭,不再觀察娜娜的傷勢,眼神投向深沉廣褻的黑色天穹,彷彿在思索着什麼。天色陰沉,竟然開始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肆無忌憚地砸在江逸風身上。娜娜被雨水一淋,略微清醒些,叫了起來:“江逸風,你這個禽獸,不得好死!你這個殺人犯,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江逸風一哆嗦,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對着娜娜那張寫滿了仇恨的臉。“我剛纔在想,是不是送你去醫院?”雨水中,江逸風的臉猙獰起來,“可是,你剛纔說的話提醒了我。就算我救了你,你也不會放過我,肯定會指控我故意殺人。

既然這樣,你就別怪我無情。”娜娜的臉變形得更加厲害:“不要,救我……求求你,救我……我答應你,只要你救我,我什麼都答應!”江逸風搖搖頭:“沒用的,娜娜,你求我也沒用。你瞭解我的爲人,我也瞭解你的爲人。只要你獲救,肯定會十倍地報復我。現在,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的。留着點力,向上帝禱告吧。”娜娜還在苦苦哀求:“江逸風,是我不對,我卑鄙,我下賤,求求你,放過我,不要和我一般見識……”然而,江逸風決心已定,頭也不回地往回走,鑽進跑車中。

沈嘉月還躲在車廂裡顫抖,牙齒“咯咯”直響。長這麼大,她還沒經歷過這麼恐怖的事情。對她來說,沒有嚇暈過去,就已經很不錯了。“她……怎麼……樣了?”“不關你的事!”江逸風惡狠狠地瞪了沈嘉月一眼,發動跑車,緩緩地駛向娜娜。他的目標很清楚——娜娜的頭顱。尖叫聲再度響起,那是娜娜拼盡全身力氣發出來的,但在音調高升時被硬生生切斷。一次大幅度的顛簸後,紅色的標緻跑車駛過了娜娜的頭顱。沈嘉月甚至聽到了娜娜頭顱破裂的聲音,沉悶,厚實,彷彿摔破了一個西瓜般。

紅色的鮮血和黃白相間的腦髓混合着在迸裂中噴射出來。爲保險起見,江逸風倒車,反覆輾壓娜娜已經支離破碎的頭顱,確定娜娜必死無疑,這才停下車來。風狂雨驟,天昏地暗。紅色標緻跑車上的血跡順着雨水輕輕滑落。道路上一片暗紅色,飄浮着黃白相間的絮狀物。兩旁的花草樹木卻被雨水洗得更加鬱鬱蔥蔥,貪婪的吮吸着娜娜身上流出來的液體。全身溼透了的江逸風脫下外衣,光着膀子,探出頭,對着娜娜的屍體大叫:“去死吧,婊子!”紅色標緻跑車再次發動,彷彿一個甲殼蟲,毫無目的地穿梭在雨幕中。

半個小時後,在一個偏僻的山腳,紅色標緻跑車停下來了。江逸風喘着粗氣,兩眼無神地望着前方的擋風玻璃發呆。雨依然在下。良久,江逸風勉強鎮定下來,扭過頭,凝望着受驚小鳥般的沈嘉月。江逸風長吸一口氣,緩緩地說:“剛纔的事,你都看到了。”沈嘉月拼命搖頭:“沒,我什麼都沒看到!”江逸風突然笑了,笑得燦爛無比,充滿了柔情:“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也看到了,是她不對在先,她是咎由自取!”沈嘉月驚恐地望着江逸風,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你別怕,那隻不過是一場交通意外而已。這種事情,每天都會發生的。”沈嘉月這纔回過神來:“是的,是一場交通意外。她突然從道路邊上衝出來,你來不及剎車才撞到她的。”“說得好!交通意外!”江逸風的笑得更加誘人了,“只是,你說錯了一件事,不是我來不及剎車,是你來不及剎車。撞人的不是我,是你!”“啊——”沈嘉月張着嘴,怔怔地望着笑容璀璨的江逸風,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皮。沈嘉月的智商並不低,一個低智商的人,又怎麼可能考到南江醫學院來呢?此時,江逸風的笑容越璀璨,她的心臟就越虛弱。

她親眼目睹娜娜死亡的全過程,親耳聽到娜娜臨死前的苦苦哀求,那麼悽慘,即使是地獄中的惡魔也會於心不忍。可江逸風卻那麼決絕殘酷地輾壓過去,從他以前的戀人頭顱上輾壓過去,沒有一點悲傷和痛苦地輾壓過去。對於江逸風這種自私到極點的男人,沈嘉月是徹底拋棄了幻想,虛僞的笑容只會讓她越來越心驚膽顫,彷彿面對着一條披着羊皮的狼。這不,江逸風竟然恬不知恥地說,是她撞死了娜娜!他是什麼意思?他想讓自己成爲替罪羔羊?“不是我……不是我撞的……我沒開車……”沈嘉月結結巴巴地爭辯,眼神慌亂,下意識尋找可以防身的武器。

“月月,別害怕,你聽我說。”江逸風彷彿在哄小孩般,“我會疏通好一切關係的,你不會有事的。不過是場意外車禍,最多賠點錢給她家裡就行了。她家裡的情況我很清楚,無權無勢,由不得他們不聽話。”“可是,我還是害怕!”“有什麼好怕的!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不想坐牢!”“傻瓜,怎麼會坐牢呢?意外車禍嘛,娜娜的家人不會追究的,什麼事也不會有。你替我想想,如果你不幫我,以我和娜娜的關係,很容易引起警方懷疑,到時就麻煩了。

聽話,幫我這一次,我不會虧待你的。”江逸風威逼利誘,雙管齊下,“只要你幫我逃過此劫,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等這件事過去,我帶你去見我父母,然後到歐洲旅遊結婚。你不是喜歡巴黎嗎?我們就去巴黎好了!我發誓,如果我對沈嘉月負心,叫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轟!”“你讓我想想……”沈嘉月動搖了,如果真的能和江逸風結婚,嫁入豪門,鮮衣怒馬,那這輩子也知足了。“還想什麼啊!”江逸風煩躁起來,“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沈嘉月急忙說:“不是的!我是在想,怎麼應對警方的盤問。

”“這就對了!”江逸風長舒一口氣,“我沒看錯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你就說,你想學開車,讓我把車讓你給開,誰知道娜娜突然從路邊的小樹林裡橫向竄過來,你一個沒注意,心慌意亂下,沒踩到剎車,反而踩到油門,導致車子加速狠狠地撞到了她。”“嗯。”沈嘉月不置可否,低着頭,想着心事。“我們回去吧。”紅色標緻跑車終於再次發動了,兩束燈光孤獨地閃爍在黑漆漆的雨夜中,時間過得緩慢而凝重。跑了很久,終於駛到了南江醫學院門口。“進去吧。

好好睡一覺,明天清晨,我陪你去公安局自首。”江逸風伸手摸了摸沈嘉月的頭髮,沒想到的是,沈嘉月竟然打了個哆嗦,躲躲閃閃。江逸風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沈嘉月顫着解釋:“雨太大了,天氣好冷,我全身發冷……”江逸風擺了擺手,不聽沈嘉月的解釋:“沒什麼,別想那麼多。你記住,好好睡一覺,明天早晨七點,我會來接你的。”沈嘉月下了車,傾盆大雨灑落在她的身上,有些藉着風勢直接撞在她的臉上,如一顆顆小石子般,火辣辣的疼。她慢慢地往前走,走幾步,就回頭望一次,看看紅色標緻跑車是否還在原地。

現在的沈嘉月,莫名地害怕起那輛紅色標緻跑車,生怕那輛紅色標緻跑車會追上來,將她像娜娜一樣血腥地輾壓。紅色標緻跑車的車燈在雨中時隱時現,鮮紅的顏色彷彿被鮮血染過一般。遠遠地,望見駕駛位上閃爍着小小的火光,估計江逸風坐在那裡猛抽菸,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進了南江醫學院,沈嘉月加快了腳步,小跑着跑向女生宿舍。現在的她,只想躲進寢室裡,好好地思考,思考如何抉擇她所要面對的人生轉折。突然,她聽到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音——車輛行駛的聲音!彷彿受驚的小鹿般,沈嘉月猛回頭,刺眼的燈光照得她睜不開眼,紅色標緻跑車彷彿瘋了般迅速衝過來。

“啊——”沈嘉月被嚇呆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風雨飄零中的泥菩薩。然而,紅色標緻跑車並沒有接到沈嘉月,而是在她面前來了個緊急剎車,在離她幾釐米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江逸風從跑車裡跳出來,箭一般地竄到沈嘉月面前,將她緊緊攬入懷中。“對不起……”江逸風吻了吻沈嘉月冰冷的額頭,“我愛你……”雨水,竟然是熱的。不對,那是江逸風的淚水!手打小說整理江逸風,這個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極度自私的富家子弟,竟然對她動了真情?沈嘉月驀然有些溫暖的感覺。

她相信,江逸風不是在演戲。就在這一剎那,她終於有了決定,決定幫江逸風頂罪。沈嘉月仰起臉,望着這個她心目中曾經的白馬王子,笑了:“乖,別想那麼多,回家好好睡一覺,明天早晨七點來接我。”然後,沈嘉月大笑着奔跑在雨中,笑聲彷彿銀鈴般悅耳,飄蕩在漆黑冰冷的校園裡。所有的寒流,在江逸風淚水的溫暖中黯然失色。沒有了心理負擔的沈嘉月,又彷彿成了一個快樂的小精靈,輕盈靈動。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只需要一點點感動,就可以忘卻男人對她們的傷害。

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和幸福?沈嘉月叫了半天,才叫醒女生宿舍守門的校工萬阿姨。萬阿姨嘴裡直嘀咕,但還是摸索到鑰匙打開大門。“這麼晚纔回來?”“嗯。”“都淋成這樣了,趕緊回去換衣服吧,睡之前喝點熱茶,小心着涼。”“好的,謝謝萬阿姨。”爬過狹窄黑暗的樓梯,沈嘉月打開寢室的大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寢室裡很暗,沒有燈光,靜悄悄的,女生們似乎都睡着了。沈嘉月走到水房,拉亮燈,脫下早已溼透了的衣裙,半裸的身體雪白雪白的,起伏有致,在朦朧的黃色燈光映照下彷彿一座潔淨的白瓷器,白得耀眼。

她看了一眼鏡中的**,頗有得色,低下頭,用乾毛巾擦拭溼漉漉的頭髮。兩分鐘後,沈嘉月擦乾了頭髮,準備臥室裡尋衣服穿。一擡頭,卻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光影交錯的地方,斜倚着水房的門口,嘴角微微翹起,冷冷地望着她。竟然是蘇雅!沈嘉月陡然一驚。不知道爲什麼,一看到蘇雅,沈嘉月的好心情就無影無蹤了。蘇雅身上的那股氣勢,壓抑得她難以呼吸。所有的自信與驕傲,在蘇雅面前都變得可笑起來。蘇雅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這麼晚,蘇雅爲什麼還沒睡?她這樣望着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沈嘉月很不自然,裸露着的肌膚有些癢,難以忍耐。

“可憐的人!”蘇雅的聲音在寂靜的水房間裡格外清晰。沈嘉月“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雙手抱胸,昂首走出水房。越過蘇雅的時候,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蘇雅。蘇雅還是那樣冰冷,那樣驕傲,完全不把沈嘉月放在眼裡。她的眼神,彷彿一個不沾人間煙火的神居高臨下地望着凡間卑微的可憐生物。儘管,沈嘉月強裝出一副不以爲意的模樣,可她的心卻被蘇雅深深地刺痛了。無論江逸風和蘇雅的關係怎麼樣,潛意識中,她還是把蘇雅當作了對手。問題是,這是一種不公平的對決,也是她永遠無法獲勝的對決。

臥室裡,星星和小妖睡得正香,甚至可以聽到她兩細微的呼吸聲,沈嘉月沒有亮燈,踮着腳尖,在黑暗中摸索到衣櫃,憑手感尋到一件睡衣,穿上,上牀睡覺。隨後,蘇雅也走了進來,悄無聲息,彷彿一隻夜行的貓,爬到蘇舒的牀鋪上。時間一點一點地逝去,臥室裡靜悄悄的,窗外的雨點劈哩啪啦,無情地擊打在玻璃上,粉身碎骨。經歷了那麼多事,沈嘉月實在疲倦,一睡到牀上,思緒就飄忽起來,眼皮直往下拉,迷迷糊糊睡着了。沈嘉月並沒有睡安穩,她被一陣急促的鈴聲驚醒。

鈴聲並不大,卻有着古怪的旋律,完全不像是一首正常的曲子,音調的起伏沒有一點鋪墊,讓人聽着極不舒服。這是什麼鈴聲?沈嘉月自奇怪,鈴聲卻又變了,忽然間變得特別尖銳,彷彿野獸臨死前的悲嚎,又彷彿空襲時發出的警報,一下子就攫住了沈嘉月的心,讓她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鈴聲是從沈嘉月的手機上發出來的。怎麼可能呢?她記得很清楚,從來沒有過如此難聽的鈴聲。但她又的的確確看到了自己的手機在牀頭震動,發出淡淡的藍色熒光。這麼晚,又有誰會打電話來?難道,是江逸風?沈嘉月伸手,手機的強烈震動讓她難以握緊,甚至帶動着她的身體微微震動。

瞄了眼手機熒屏,上面顯示了“江逸風”三個字,果然是他打來的。按下接聽鍵,手機的震動停止了,身體靜止下來。將手機拿到耳邊,不知怎的,心裡竟然莫名地有些慌亂。手機裡傳來沉重的呼吸聲。等了一會,沒有聽到江逸風的聲音,沈嘉月忍不住問:“逸風,這麼晚打電話,有什麼事嗎?”手機裡傳來的並不是江逸風的聲音,而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請問,你是沈嘉月小姐嗎?”沈嘉月問:“我是沈嘉月,你是誰?”“我是誰並不重要。”沈嘉月警惕起來:“你和江逸風是什麼關係?”女孩的聲音很輕佻:“你猜呢?”沈嘉月隱隱不安,這麼晚,能用江逸風手機的女孩,肯定和他關係曖昧。

她甚至可以想象,江逸風死豬一般地睡在這個女孩的身邊。沈嘉月以退爲進:“太晚了,沒什麼事的話,我要睡了。”女孩咯咯直笑:“你一個人睡,不寂寞嗎?”“無聊!”沈嘉月重重地按下中止鍵,準備關機。奇怪的是,她試了幾次,都沒辦法中斷電話。難道,手機壞了?女孩的聲音不依不饒地從手機裡傳出來:“沈嘉月,想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告訴你也無妨,我是江逸風的女朋友。”“女朋友?”沈嘉月半信半疑,心裡彷彿被針紮了般疼痛,嘴上卻說,“那又怎樣?和我有什麼關係?”“有關係!關係大着呢!怎麼會沒關係!因爲,這個身份,我很快就會轉給你。

”手機裡傳來女孩幽幽嘆息聲,“你知道守活寡的滋味嗎?和他在一起,比守活寡更難受,因爲他中看不中用,根本就盡不了一個男人的義務。那個詞是怎麼說的?我想想,想起來了,叫早泄,呵呵……”沈嘉月實在受不了:“夠了!別說了!賤貨,去死吧!”“不要!沈嘉月,是我不對,我卑鄙,我下賤,求求你,放過我,不要和我一般見識……”聽到女孩奇怪的哀求聲,沈嘉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大腦“轟”的一聲炸開了,如受重擊。她總算想起來了,這個女孩的聲音,似乎……似乎和那個叫娜娜的女孩聲音很相似。

“你……究竟……是誰?”臥室的溫度迅速降了下去,一陣徹骨的寒意鑽進了沈嘉月的身體。“沈嘉月小姐,你可真健忘,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們還見過的。”幾個小時前?那時,她正和江逸風在私人俱樂部遊玩。她所見過的女孩,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被江逸風活生生撞倒並輾壓致死的娜娜!“你……真的……是……”沈嘉月嘴脣哆嗦了好一會,才說出那個名字,“娜娜?”“我就說嘛,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那麼健忘呢!呵呵……”娜娜在手機那邊笑得很開心。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你不是……”“我不是死了嗎?”娜娜停頓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陰森起來,“我是死了,被你們兩個人害死了!我死得好慘!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找你們血債血償!”“不關我的事……”沈嘉月帶着哭腔說,“我沒有害你,我想救你的……真的,我是真心想救你……”“你想救我?你眼睜睜看着我被江逸風撞倒在地下,眼睜睜看着我的頭顱被他壓成碎片,無動於衷,還幫他頂罪自首,你就是這樣救我的?”沈嘉月咬了咬手指,痛!不是夢!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手機那邊的女孩,真的是娜娜?仔細想想,如果不是娜娜,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就連她準備幫江逸風頂罪的事都知道。

要知道,這件事,天知,地知,江逸風知,她知,除此之外,沒人知道。除非手機那邊的女孩真的是娜娜的鬼魂,不然,她又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娜娜的鬼魂,找她和江逸風報仇來了!想到這,沈嘉月嚇得魂飛魄散,蜷縮成一團,全身顫慄不止,過了好一會才說:“娜娜,求求你,放過我,別害我……”娜娜的聲音冷酷無比:“你不要求我,求我也沒用的。你和江逸風,都要下來陪我!很快,我們就能見面了。到時,所有的事情,都要做一個了斷。”“不——我不想死!”“閉嘴!誰想死?可是,誰又能不死?”娜娜瘋狂大笑,“你想不想知道你是怎麼死的?豎起耳朵聽吧!”娜娜說完後,沉默了幾秒,接着手機裡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夾雜着機動車輛行駛的聲音。

沈嘉月聽出來了,是她自己在慘叫:“逸風——求求你——不要——”紅色標緻跑車的發動聲,江逸風的怒罵聲,沉悶的**相撞聲,清脆的骨頭碎裂聲。種種聲音,混合在一起,似乎江逸風輾壓娜娜的情景再現。沈嘉月拼命擊打手機的中止鍵,可怎麼也沒辦法中斷電話,索性將手機狠狠地摔向地面。手機四分五裂,可怕的聲音消失了。“啪”的一聲,燈亮了。星星,小妖,蘇雅,都睜開了眼睛,望着尖叫中的沈嘉月,不知所措。“沈嘉月,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星星和小妖起牀,走過去探望沈嘉月。

沈嘉月卻掙開了兩人的手,穿着睡衣,光着腳丫發瘋般衝出寢室。等兩人穿好衣服追出去,哪裡還看得到沈嘉月的影。女生宿舍樓外是一片漆黑,只聽到“答”、“答”的雨聲,狂驟依然。沈嘉月失蹤了。沈嘉月離開女生宿舍時,只穿了件睡衣,沒帶一分錢,也沒帶手機,按理說,應該跑不遠。奇怪的是,星星和小妖在醫學院附近到處尋找,卻沒有找到一點和沈嘉月有關的線索。女生宿舍的管理員萬阿姨說沒看到她出去,保衛處的保安、醫學院附近經商的小販、平時來往密切的同學、她的家人,在她離開女生宿舍後都沒有見到過她。

也就是說,沈嘉月彷彿一滴水般,無聲無息地人間蒸發了,沒留下一點痕跡。這多少有些反常。三天後,沈嘉月的家人決定報警,警方將沈嘉月列爲失蹤人口,按慣例派了個刑警來醫學院調查。蘇雅沒想到的是,來調查的刑警竟然是馮婧。雙方都有些驚訝。“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蘇雅,我們還真有緣,走到哪裡都能遇到你。”馮婧微微笑着說。馮婧想調和一下女生寢室裡的氣氛。這裡的氣氛太壓抑了,星星和小妖一臉的悲傷,情緒低落。蘇雅卻面無表情,冷眼旁觀,拒人於千里之外,誰也猜不到她在想什麼。

“又是你?”蘇雅卻毫不理會馮婧的熱情,微微仰起頭,挑釁似地望着馮婧,“怎麼不讓蕭強來?”“蕭隊最近很忙,來不了,我來也是一樣的。”馮婧知道蘇雅在指桑罵槐,冷嘲熱諷她的偵察水平。本來,馮婧也不想接手這件案子。南江市最近的治安很不好,到處有惡性刑事案件發生,刑警們忙得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身爲刑警骨幹的她,應該去偵察那些重案要案,這樣才能立功受獎,有所表現。可蕭強也不知安什麼心思,偏偏派她來醫學院,調查這麼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女學生離校出走事件,還說她是女警,對醫學院又熟悉,是最合適的人選。

沒辦法,誰讓她選擇了刑警這一職業,心中再不願意,組織紀律還是得服從的。“是嗎?”蘇雅明顯置疑的口氣。馮婧知道蘇雅的脾氣,懶得和她解釋,拿出記錄本,詢問沈嘉月的情況,尤其是沈嘉月出走那晚的情形。“我們也不知道沈嘉月爲什麼出走。那天,她說要和朋友出去玩,玩得很晚纔回來,回來時我們都睡着了。凌晨兩點多,她突然把我們吵醒,將手機摔到地上,整個人都瘋了般,拉也拉不住,連鞋子都沒穿就衝出了寢室。我和星星趕緊追過去,可她卻冒着傾盆大雨往外跑,天太黑,一下子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她身上又沒帶錢,孤單一個人,很容易出事。天亮後,我和星星到處找,問了很多人,都說沒見到她。”“和一個朋友出去玩?什麼朋友?你們知道是誰嗎?”小妖望了一眼星星,猶豫了一下,說:“我們不認識,不過,聽沈嘉月講,那個人很有錢,長得也帥,經常開一輛紅色標緻跑車。”蘇雅插了一句:“那個人叫江逸風,江氏家族的大公子。”“江氏家族?”馮婧微微一怔,她知道江氏家族在南江市的影響力。近幾年來,江氏家族風生水起,人才輩出,在政界和商界發展都很順利,形成一股龐大的力量。

“那沈嘉月還有沒有其他比較親密的朋友?”小妖搖搖頭:“沒有,除了那個叫江逸風的男人,就屬我們和她走得最近了。平時,有什麼事,她都和我們說的。”馮婧問了一些其他的情況,沒有什麼收穫。她始終搞不懂,沈嘉月爲什麼會深更半夜冒雨出走。聽小妖說,她把手機摔壞了,難道,她接聽到令人無法控制情緒的電話?“死亡鈴聲!”蘇雅望着冥思苦想的馮婧,冷冷地說,“沈嘉月聽到了死亡鈴聲!她現在肯定已經死了。”“死亡鈴聲?”“是的,死亡鈴聲,它來了!南江大學四個女生去大塘古村遊玩,因爲聽到了死亡鈴聲,一個接一個地意外死去,即使躲在不見天日的精神病院也沒辦法逃脫。

蘇舒在日記裡寫得很清楚,她聽到了死亡鈴聲,所以纔會發生意外。現在,輪到了沈嘉月。那晚,我朦朦朧朧中醒過來了,聽得很清楚。沈嘉月聽到了死亡鈴聲,被死亡鈴聲嚇壞了,所以纔會拼命地摔壞手機,發瘋般的衝出去。這個寢室的人,都會輪到的,小妖,星星,還有我,都會輪到的。”蘇雅鐵青着一張臉,每個字都彷彿從她嘴裡擠出來的,緩慢而抑鬱。空氣顯得特別沉重,讓人透不過氣來。馮婧勉強笑了笑:“蘇雅,別開玩笑了,什麼死亡鈴聲,我聽都沒有聽說過。

”蘇雅的臉色冷得嚇人:“我沒有開玩笑!你沒有聽說過,只能說明你比較幸運,死亡鈴聲還沒有找上你。南江大學的四個女生,然後是蘇舒,現在又是沈嘉月,信不信由你們!”女生寢室裡沉寂下來,電風扇無力地“嗡嗡”轉動。良久,還是馮婧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好了,我也該走了。蘇雅,你能送送我嗎?”蘇雅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小妖和星星,嘴角浮現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對馮婧點點頭:“好的。”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女生寢室,走到女生宿舍時馮婧放慢了腳步,停下來等蘇雅。

“剛纔,你是故意嚇她們的吧。你爲什麼要這樣做?”蘇雅站住了:“你能不能不要問這麼多?專心做好你份內的事?比方說,找到沈嘉月的屍體。”“你真的認爲,沈嘉月已經死了?”“是的。”“你憑什麼這麼肯定?有什麼理由嗎?”“沒理由,憑我的直覺。”馮婧無語。她不是不相信直覺,在生活中,她也有過很多次直覺,而且準確率還很高。據說,股市中的高人,買賣股票並不*什麼技術分析,而是*他們對股票漲跌的直覺,也就是所謂的盤感。但身爲刑警,她又不能憑直覺去做出判斷。

“蘇雅,你陪我一起去找女生宿舍的管理員,好嗎?”太陽刺眼,蘇雅用手遮住眼睛,遙望着遠方的蒼穹,若有所思,半晌纔回過神來:“好,走吧。”剛纔,蘇雅那樣驚嚇同寢室的女生,到底是什麼用意呢?難道,她懷疑妹妹的意外和那兩個女生有關?馮婧現在越來越摸不透蘇雅的心思了。沈嘉月那樣一個女孩,不可能從女生宿舍的鐵門上翻越出去,肯定是有人給她開門的。也就是說,身爲女生宿舍管理員的萬阿姨,纔是最後一個見到沈嘉月見過的人。只是,萬阿姨卻說她沒有看到過沈嘉月,她是否在說謊?她又爲什麼說謊?萬阿姨對馮婧和蘇雅的到來顯得特別慌張。

“別怕,我只是來找你問點事的。”亮明瞭身份後,馮婧迅速打量了一下萬阿姨的住處。萬阿姨的住處很簡單,一張單人牀,一個小桌子,幾個凳子,一個小彩電,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廚房用具,把這個房子擠得滿滿的,散發着一股子怪味。“坐吧、坐吧。”萬阿姨很熱心地給她們倒了兩杯茶,只是那杯子裡滿是黑色的茶垢,看着噁心。馮婧和蘇雅接過熱氣騰騰的茶杯,卻不約而同地隨手放到一邊,都不想喝。“我想問問你,你最近有沒有看到過這個女孩?”馮婧拿出沈嘉月的照片給萬阿姨看。

萬阿姨拿過照片,戴上老花鏡看了好半天,這才囁嚅地說:“看到過。”“說說當時的情形。”“前幾天的一個晚上,大概十二點左右,下着大雨,她淋着雨,叫我給她開門,放她進女生宿舍。”“有沒有看到其他人?”萬阿姨搖搖頭:“沒有,就她一個人。”“之後呢?你有沒有看到她?”萬阿姨突然閉上嘴,望望馮婧,又望望蘇雅,搓搓手,一個勁地乾咳。馮婧和蘇雅對望了一眼,顯然,萬阿姨心中有鬼。馮婧和顏悅色地說:“萬阿姨,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事實是怎麼樣的就怎麼說,我不會爲難你的。

”誰也沒想到,萬阿姨突然大哭起來:“我的命好苦哇……吃了一輩子的苦,無兒無女,老了沒人可憐……”沒辦法,馮婧只好柔聲細語地在一旁勸解。勸了半天,馮婧才曉得萬阿姨失聲痛哭的原因。原來,她現在孤家寡人一個,好不容易纔找到這份輕鬆的工作,怕說出實情,醫學院的領導和沈嘉月的家人會怪罪於她,丟了這份工作,所以才堅決否認是她開門放沈嘉月出去的。馮婧再三保證不會將這件事外傳,萬阿姨這才說出實情:“那天凌晨,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一陣門響,是被人用腳踢的那種聲響。

我想,這麼晚,下這麼大的雨,敲門的是不是有神經病?打開門一看,是幾個小時前淋着雨進來的那個女學生。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我就問她,這麼晚有什麼事?那個女學生看上去很焦急,不肯進來坐,而是搖着鐵門的柵欄一個勁地叫我開門。起初,我覺得這事蹊蹺,擔心她出事,不肯開門。可那個女學生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竟然衝進房間來自己找。她一邊找,我一邊勸她,問她有什麼急事,不如等天亮後再說,或者先打個電話讓朋友幫忙,可她根本不聽我的。

找了幾分鐘,她沒找到鑰匙,很不甘心,拔了個電話,背向着我,捂着話筒嘀咕了幾句,突然放下電話,從桌上搶到一把剪刀,對着我大叫,要我趕快開門!那架勢,隨時可能撲到我身上來!我嚇壞了,只好給拿出鑰匙給她開了門。那麼大的雨,她想也不想,掉頭就往門外跑。第二天就聽說,這個女學生失蹤了,生死不明。我怕學校追究我的責任,開除我,只好對他們說謊,我也不是不得已啊,我一個孤老婆子,命好苦啊,沒兒沒女的,你們可憐可憐我,千萬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馮婧說:“萬阿姨,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對不對,蘇雅?”蘇雅點點頭,退了出去。

喜歡乾淨的她,實在受不了房間的那股子怪味。站在門外,蘇雅說了兩個字:“電話。”蘇雅在提醒馮婧,沈嘉月失蹤時打了個電話,這是特別關鍵的線索。其實,用不着蘇雅提醒,馮婧已經在詢問了:“萬阿姨,你還記得沈嘉月撥打的那個電話號碼嗎?”wàp.$αр.16κ.сΝ萬阿姨翻出一箇舊作業本,說:“那個女學生一走,我就按了下重撥鍵,把這個電話號碼記下來了,你看,有沒有用?”馮婧喜出望外:“有用,當然有用!謝謝你了,萬阿姨,等找到了沈嘉月,我再好好地謝謝你。

”馮婧記下了那個電話號碼,向電信局查詢。果然,那個電話號碼的主人就是江逸風。馮婧和蘇雅是在江氏家族的一個公司裡見到江逸風的,他在這裡掛名當了經理,儼然一副商界老闆的打扮,派頭十足。簡單的介紹後,馮婧開門見山地拋出了問題:“江逸風,沈嘉月失蹤了,你知道嗎?我想找你瞭解一點情況。”江逸風顯得很驚訝:“沈嘉月失蹤了?怪不得她這幾天沒來找我!”“三天前的凌晨,她離開醫學院出走了,下落不明。我想問你,你後來有沒有見到過她?”江逸風想也沒想,說:“三天前?哦,那天晚上,我把她送回醫學院後,回家就睡着了。

後來,就再也沒見到過她了。”馮婧盯着江逸風的眼睛,問:“可是,沈嘉月失蹤前曾給你打了個電話。”江逸風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慌亂:“是啊,凌晨的時候,她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要我去找她。那麼晚,外面又下着大雨,我纔不去呢,叫她回寢室睡一覺,有事明天再說,然後就掛了電話。”馮婧半信半疑:“就這些?”“就這些。兩位美女還有什麼事想問嗎?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江逸風得意的笑。沒有真憑實據,馮婧拿江逸風沒轍,他的家庭背景也讓馮婧投鼠忌器。

一直沒說話的蘇雅卻笑着說:“請問江經理,沈嘉月失蹤的時候,你住在哪裡?能否帶我們去參觀一下?”江逸風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沒問題,兩位美女肯賞光去寒舍,正求之不得啊。你們等下,我和公司打個招呼就走。”“好,我們在樓下等你。”蘇雅拽着馮婧先行下樓。馮婧問:“真的要去?”“當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沈嘉月就是在那裡被害的。”“你爲什麼這麼肯定沈嘉月已經死了?而且是被江逸風所謀殺的?”蘇雅警惕地觀察周圍,四處無人,這才低聲說:“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覺得沈嘉月已經死了。

她這樣單純的女學生,既沒有錢,長得也不是天香國色,生活圈子又小,值得懷疑的人本來就不多。你剛纔問江逸風時,你有沒有發現什麼?”馮婧回憶了一下,搖搖頭:“沒什麼發現。”“你沒有發現,他剛纔的樣子,太鎮定了?按理說,沈嘉月是他的女友,聽到沈嘉月失蹤的消息,他應該驚惶失措,焦急萬分。可你看,他實在太鎮定了,好像早就知道沈嘉月已經失蹤了。還有,沈嘉月三天都沒打電話找他,他也沒打電話給沈嘉月,你不覺得奇怪嗎?而且,他對你的提問,回答得從容不迫,不像是臨時想起來的,更像是早就有了標準答案,等着你來詢問。

”“啊——”現在回想,當時的情景就是蘇雅說得那樣,馮婧不得暗自佩服。雖然,沒有蘇雅的提醒,她遲早也會想到這些,但蘇雅思維的迅捷還是讓她吃了一驚。馮婧還想再說,一擡頭,江逸風已經開着一輛黑色的奧迪小車來到了身邊,搖下車窗,笑眯眯地叫她們上車。不知怎的,馮婧心中一陣反胃。江逸風笑眯眯的樣子,過於陰柔,讓她沒來由地想到了電視中的太監。馮婧和蘇雅上了車,坐在後排的座位上,黑色奧迪嘶啞了一聲,緩緩加速。蘇雅四下看了看,突然想起一件事:“喂,你不是有輛嶄新的紅色標緻跑車嗎?怎麼又開這輛黑色舊奧迪出來,也不怕丟了你江大公子的臉面?”江逸風瞄了一眼反光鏡裡的蘇雅,說:“那車子借給朋友開,結果出了交通意外,現在還扣在隊的停車場呢。

”“是嗎?你倒真大方,肯把新車借給別人。”江逸風大笑:“蘇雅,只要你喜歡,別說是一輛車,就是一幢房子,一個公司,我都借給你,怎麼樣?還有,我們之間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馮婧望了望江逸風,又望了望蘇雅,一頭霧水:“你們兩人認識?”江逸風誇張地叫起來:“認識!怎麼不認識?馮警官,你還不知道吧,蘇雅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到時請你賞臉來喝杯喜酒。”“未婚妻?”這回,輪到馮婧傻眼了。她的想象力再強悍,也想不到蘇雅和江逸風還有如此一層關係。

蘇雅沒好氣地說:“別聽他瞎說!什麼未婚妻,扯淡!也不照照鏡子!”江逸風顯得很委屈:“我照了鏡子,每天早上都照,沒什麼問題啊!馮警官,你來評評理,我的長相,會對不起觀衆?”馮婧笑了:“哪能呢,江經理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你迷死。只是,別說我沒警告你,這位蘇雅可不是一般女孩,不是好惹的,你別拿她來開玩笑。”“開玩笑?馮警官,我真沒騙你,她是我的未婚妻。雙方家長都見過了,早就說好了,等她一畢業,就嫁給我,訂婚的禮金她父親都收了,是我家祖傳的玉鐲,傳媳不傳女,還是我親手送過去的呢。

”馮婧沒話好說了,對江逸風和蘇雅的關係,她還真弄不清楚。江逸風說得有鼻子眼,不像是開玩笑的,何況,蘇雅也沒有反駁。蘇雅冷笑:“你就等着吧!”“我當然等!這個世界上,值得我等的女孩子不多,蘇雅你是其中一個。”蘇雅不再搭理他,把頭扭過去看窗外的風景,心裡默默盤算。在她的印象中,江逸風對他的寶貝跑車可是心疼得不得了,怎麼會借給朋友呢?難道,是他自己出了交通意外,叫別人來幫他頂罪?沈嘉月的失蹤,會不會和這件事也有關係?蘇雅咬牙切齒地想:你就等着吧,只要你能活到那一天。

蘇雅堅信,沈嘉月已經被害了,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這個在她們面前花言巧語故作鎮定的江大公子。十幾分鍾後,黑色奧迪停了下來,一座流光溢彩的小別墅映入眼簾。金黃色的木製三層小樓房,在碧綠的草坪襯托下顯得奢侈而高貴。小樓房的周圍,種滿了各種觀賞樹,蒼翠欲滴,散發着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新味道。草坪的正前方,是一條人工挖成的小河流,裡面碧波盪漾,光可鑑人,不時有魚兒歡快的躍出水面,煞是可愛。馮婧情不自禁地嘆道:“好漂亮。

”江逸風頗有得色,笑容可掬地對蘇雅說:“怎麼樣?這幢房子還過得去吧!什麼時候搬過來住?”蘇雅板着臉凝視着江逸風,眼都不眨,一字一字地說:“我最討厭和冤死的鬼魂住在一起。一到深夜,它們就哭個不停,吵得心煩意亂。”一開始,江逸風還和蘇雅對視,但沒多久就敗下陣來,扭過臉,乾笑了兩聲:“蘇雅,你真會開玩笑……我們進去吧。”江逸風走在前面,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走路時都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蘇雅似乎對小河特別感興趣,盯着看了很久。

河裡的魚也讓她感到奇怪,並非是草魚、鯽魚、鯉魚這些常見魚,而是一向有魚中惡狼之稱的烏魚。開門進去,裡面裝修得果然金碧輝煌,全部採用黃色系來裝飾,旋轉式樓梯、精美的花飾扶手、巨大豪華的吊燈、古典歐式的高檔傢俱,就連水龍頭都是金黃色,閃閃發亮,彷彿置身於古典的歐洲皇宮中。“歡迎兩位美女來寒舍,沒什麼好招待的,我去拿瓶飲料。你們喝什麼?可樂?涼茶?酸奶?還是啤酒?”天氣太熱,蘇雅嗓子裡在冒煙,想了一下,說:“可樂吧,在哪裡,我自己去拿。

”“何必麻煩你們,我來拿就是了。”“不用這麼客氣。”無論江逸風怎麼說,蘇雅還是跟着江逸風進了廚房,沒要江逸風的可樂,自己從冰箱裡另外拿了兩瓶涼茶。“我還是喝涼茶吧,最近火氣太大了。”江逸風自嘲道:“爲什麼誠心誠意給你的,你卻不要。不想給你的,你卻搶着要。”蘇雅莞爾一笑:“那是因爲你從來不懂我的心。”彷彿盛夏裡悄然綻放的白蓮,那一剎那間的瑰麗讓人歎爲觀止。江逸風傻傻地望着蘇雅的笑靨,竟然有些醉意。的確,江逸風還不懂蘇雅的心。

每次,蘇雅要讓別人痛苦時,總是要先給他們一個歉意的笑臉。現在,蘇雅的腦海裡只有一件事,找到沈嘉月在這幢別墅裡被害的證據,結束江逸風虛僞的人生。暖色的整體櫥櫃,大理石櫥櫃檯面,白色雙門冰箱,容量巨大的冰櫃,大功率的烘烤箱,天然氣竈,吸油煙機,大高壓鍋,筷碗瓢勺……整體櫥櫃、冰櫃、烘烤箱都是空的。廚房轉了一圈,蘇雅臉色異樣的沉重,慢慢地走出廚房,將涼茶遞給了馮婧。馮婧也在客廳裡欣賞完畢,對着蘇雅搖搖頭,沒什麼發現。

客廳裡一目瞭然,除了沙發下面,沒有可以藏匿的空間。蘇雅用力嗅了嗅,空氣清新自然,一點味道都沒有。蘇雅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對馮婧說:“咦,你的臉上怎麼有一塊黑跡?走,去衛生間洗乾淨。”蘇雅拉着馮婧進了衛生間,反手將門關上,四下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針孔攝像機和竊聽器,這才壓低聲音對馮婧說:“江逸風很可疑。”“你有發現?”“嗯,但不能肯定。你先打電話叫蕭強過來,我怕他狗急跳牆。”馮婧想了想,還是給蕭強打了電話。蕭強的經驗和水平擺在那裡,叫他來看看,總沒錯。

蕭強正忙得不可開交,本不想來,但聽到馮婧說江逸風很可能是殺人兇手後,立馬錶態馬上趕到。馮婧打完電話,回頭一看,蘇雅正對着衛生間的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大塑料盆發呆。衛生間很大,足有三十多平方米,洗漱臺、浴缸、牆柱、地磚、牆磚都採用象牙白,燈光是金黃色的,顯得典雅而高貴。而那個大塑料盆放在這裡面,顯得格格不入。蘇雅對馮婧點了點頭,更加肯定了對江逸風的懷疑。走出衛生間,蘇雅對江逸風說:“你的臥室在哪裡?我很想看看,我將來要睡的牀是怎麼樣的。

”江逸風做了個紳士的鞠躬動作:“願意效勞。”臥室裡果然奢侈,鬆軟寬大的豪華大牀,價格不菲的地毯,古典歐式的座椅,精巧典雅的水晶燈,精心設計和擺放的傢俱,讓人眼花繚亂。蘇雅在牀上用力地坐下去,蹦了幾下,感覺很有彈性,說:“這張牀真不錯。”江逸風一臉邪笑:“如果喜歡,隨時歡迎你來睡。”“你平時都在這裡睡?”“看情況,有時來,有時不來。”“你不覺得,這張牀少了些什麼嗎?”“少了些什麼?沒少什麼啊。”蘇雅盯着江勉風,輕描淡寫地說:“少了條毯子,你不覺得嗎?”不知爲什麼,江逸風聽到這句話,全身一晃,臉色劇變,狼一般地盯着蘇雅,寒光凜冽。

馮婧在一邊聽得奇怪:“蘇雅,你在說什麼?少了條毯子,是什麼意思?”蘇雅微微一笑,正要解釋,門鈴響了,走過去打開門一看,竟然是滿頭大汗的蕭強。“蕭隊長,你來得好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對某個人太擔心的原因?”蘇雅興致很好,竟然和蕭強打趣。“別胡說!”蕭強一臉嚴肅,故意撇下蘇雅,走到馮婧面前,“有什麼情況?”馮婧張了張口,想要彙報,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纔好。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完全相信蘇雅的推斷,只是因爲職業習慣讓她對江逸風有所懷疑,寧可錯過不可放過,所以才讓蕭強趕過來。

蘇雅指着江逸風說:“蕭隊長,把這個人抓起來,他是殺害沈嘉月的兇手!”其實,從一進來,蕭強就暗中觀察了江逸風,對他起了疑心。江逸風實在太緊張,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悠然自得。蕭強沒有看蘇雅,而是一直凝視着江逸風,說:“你有什麼證據嗎?”蘇雅笑了:“證據我沒有,不過,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些思路。”“洗耳恭聽。”“那你聽好了。”蘇雅停頓了一下,板着臉,一個詞一個詞地說,“毯子、冰櫃、大高壓鍋、鋸子、大烘烤箱、大塑料盆、河底。

”蘇雅所說的,每一個詞都彷彿一個重拳,狠狠地擊打在江逸風腦袋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魂飛魄散。一直以來,他都以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計劃周密,天衣無縫,毫無破綻,即使福爾摩斯再生,也只會無可奈何嘆息着離去。可是,眼前的這個叫蘇雅的女孩,卻只花了短短十幾分鍾,就識破了他的所有僞裝,彷彿親眼目睹般。馮婧還在苦苦思索,蕭強卻已如夢初醒般,恍然大悟,一個箭步衝過去,伸手擒拿住江逸風的手腕。江逸風這種公子哥,哪裡是蕭強的對手,被蕭強反扭着手腕,白嫩的臉蛋緊貼着冰冷的地板瓷磚,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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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的痛苦更讓他恐懼的是,即將面對的死亡。他知道,這次,沒有人能拯救他。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回到三天前,重新開始他的人生。可惜,人生只有一次,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回頭的。江逸風痛苦地閉上眼睛,三天前的那個可怕凌晨,再次在他腦海裡慢慢浮現。那晚,和沈嘉月分手後,他回到了別墅,獨自睡在臥室裡,朝着金碧輝煌的天花板發呆。整晚,他都沒有睡着。他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暗處偷偷地窺視着他,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在那個東西的監視中。

只要一閉上眼,他就看到鮮血淋淋、頭顱支離破碎的娜娜,彷彿附骨之蛆般,滲進他的身體中,擺脫不了。他甚至可以聞到娜娜身上散發出來的腐爛味道,那是人類最不能忍受的臭味。別墅裡燈光通明,臥室、客廳、廚房、衛生間,沒有一盞燈不是亮着的,五顏六色,流光溢彩,彷彿舉辦豪華舞會的宮殿。他害怕黑暗,害怕黑暗裡獨自面對着娜娜,害怕黑暗中其他一些未知的可怕東西。即使遠離黑暗,他依然害怕。毯子裹得緊緊的,身上汗水涔涔,心臟跳得“砰砰”直響,彷彿喝醉了酒般,頭暈得厲害。

凌晨兩點時,他接到了沈嘉月的電話。沈嘉月在電話中說,她想先得到江逸風家人的認可,並收到一筆保證金,纔會幫他去頂罪。江逸風氣暈了,他沒想到,沈嘉月會這樣出爾反爾。原本,他對沈嘉月還有一點憐惜,一度動了感情,打算等事情了結後對她有所補償。誰知道沈嘉月卻貪心不足蛇吞象,既想嫁入他家,又想從他身上敲詐一筆,保證金的高達七位數。氣得江逸風直咬牙,表面上卻不露聲色,虛與委蛇,變着法子哄她。在江逸風的印象中,沈嘉月活潑可愛乖巧玲瓏,是那種單純不諳世故沒有社會經驗很容易控制的小女孩。

但這次通話讓他徹底改變了對沈嘉月的看法。無論他怎麼哄,說得口乾舌燥,焦頭爛額,沈嘉月就是不爲所動,旗幟鮮明,牢牢堅持她的兩個先決條件:得到江逸風家人的認可、收到高達七位數的保證金。江逸風無奈,怕沈嘉月將他撞死娜娜的事到處宣揚,只能暫時表示同意她的條件,等見面再做打算。這麼一鬧,江逸風更沒心思睡覺了,翻來覆去,想着對付沈嘉月的辦法。也不知過了多久,江逸風又接到沈嘉月的電話,這次,沈嘉月是用一個固定電話打來的。

電話中,沈嘉月顯得很慌張,說她剛纔被娜娜的鬼魂糾纏,差點嚇死,不敢在女生寢室裡住,讓他趕緊開車去接她。江逸風二話不說,急忙趕去,在醫學院附近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裡找到沈嘉月,將她帶回別墅。沈嘉月被嚇壞了,什麼話也不說,只知道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到處張望,隨便一點風吹草動都嚇得她一驚一乍。很明顯,她的精神狀態極差,隨時可能崩潰。在別墅的臥室裡,沈嘉月哆哆嗦嗦地把她接到娜娜電話的事告訴江逸風。江逸風纔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情,安慰沈嘉月說,她剛纔所經歷的那一切,很可能只是她的一個噩夢。

沈嘉月卻爭辯說,絕對不是噩夢,是她現實中發生的事情,千真萬確。這時的沈嘉月,狀若瘋狂,一個勁說是娜娜的冤魂來找他們報仇,無論江逸風說什麼都聽不進去。沈嘉月明確表示,她不會幫江逸風頂罪。甚至,她還勸江逸風向警方自首,並且辦一場隆重的法事爲娜娜超度。到了這種地步,擺在江逸風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他必須做出抉擇。第一條路,聽沈嘉月的,向警方自首,爭取寬大處理。可是,蓄意謀殺,即使自首,依然會受到最殘酷的法律制裁。第二條路,就是讓沈嘉月這個知情人徹底消失,然後花錢買人來頂罪。

江逸風再三思索,還是選擇了第二條路。第一條路,擺明了是死路一條。第二條路,雖然兇險,卻可以險中求生。既然錯了,索性一錯到底。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天真的沈嘉月還在不停地勸說江逸風,她沒想到,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在夢中以身相許的癡心愛人,將爲她的人生畫上句號。江逸風輕吻着沈嘉月,在她心神都陶醉的一剎那,堅韌的枕巾彷彿情人的手,溫柔地纏繞到她的雪白脖子上。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沈嘉月纔看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衣冠楚楚,卻只是一個披着人類外衣的冷血禽獸!沒有一點血性和良知!窗外,風狂雨驟,閃電彷彿一條長長的毒蛇,在黑暗的蒼穹中扭來扭去,陣陣雷聲震耳欲聾,回聲綿綿不絕。

一片片落葉在風雨中盤旋飛舞,帶着對母體的深深眷戀,嘆息着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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