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南京的夜晚春寒料峭,今天還偏偏颳着大風,有點月黑風高的意思。而當藍佩雲在星巴客的落地玻璃窗外瞧見那位立在門口穿着淺灰色風衣的男人時,呼吸凝固了一秒鐘再愣神了一秒。那個正和服務員站在一起準備洗手的男人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白淨且高瘦。
她推門走進去,不敢正視他,因爲是疫情期間,商店裡都很冷清幾乎沒什麼人,應該就是眼前這位了。她說了聲“Hi”,只聽他說聲“洗手”,便聽話地去按消毒液搓手。
落座後,她先去上了一趟廁所,其實是去看看妝容怎麼樣了。對着鏡子藍佩雲深呼一口氣拍拍胸口,剛纔太緊張,韓國歐巴比想象中要瘦些,好高,名副其實的長腿帥哥,不止帥,還有中年人的那種味道。看來今天晚上不用吃飯看他就足夠了!她就這樣花癡地想道。
交流中體現尷尬,歐巴的中文拼拼湊湊她聽不太懂,但出於禮貌盡力地理解和點頭,而她的英語口語有限,何況帥哥當前大腦就更加不好用了,舌頭打着結,只有中英文交替。他們點了匹薩和雞翅等,藍佩雲有禮貌地小口低頭吃着,瞥見對方吃西餐手法相當嫺熟,還紳士地往自己盤子裡放。
只是……她的臉頰紅起來了,爲什麼這個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幾乎目不轉睛,哪有這樣的?被盯着看食不知味,匆匆吃完放下刀叉,兩人四目相對只有尬笑。之前通過網絡聊天還有翻譯軟件還算好,可現在面對面存在語言障礙真不知說些什麼好了。佩雲打破沉默,提議:“不如你問我問題吧?有什麼想知道的?”
他聽懂了,問她爲什麼離開上海來南京生活,又問了些興趣愛好方面。她則問了些他工作上的事情,至於個人方面他沒有提。然後又是沉默,她身子往椅背靠去,舔了舔嘴脣,這個可愛的動作被對面的人盡收眼底,他的眼裡一瞬間如有星光兩點閃過。佩雲覺得自己只會傻傻地笑,到最後竟拿起外套擋着臉笑,這是什麼情況?太開心了還是覺得有趣?而韓國歐巴也對着傻笑的她在溫和地笑着。
令人無比尷尬的相親哪,其實佩雲提議過該回去了,可他似乎不同意一直到九點半星巴客關門,才起身結帳。兩人離開,佩雲同他一起出去來到他的車前告別,看到韓國人開的車是十幾萬的福特,不是很好的車,但這個她並不在意。1米66的身高需要仰起頭來看着他說話:“Thank you for your dinner, good bye.”他紳士地點頭。
藍佩雲離開時想着:Tony在吃飯時好像說過工廠有事叫他回去,都這麼晚了!看來他平時真的很忙碌,今天開車三十幾公里來和她見面也是忙中偷閒,難怪平時回信息那麼遲呢!只是對於這次見面的後續,她心裡並沒有多少期待。
媽媽也發信息問她了,說如果對方還聯繫她那麼就代表有意思,不聯繫就代表沒有了。回到家洗漱過休息時已近深夜11點,居然收到他的微信:“我從公司回到家了。”這是在告訴佩雲公司事情處理完了他纔到家。她有些抱歉地回過去一條:“辛苦了,早點休息吧。”
接着,藍佩雲的心裡就不再平靜,這是後續聯繫嗎?他看上自己了?至少印象還不壞吧,不然怎麼會深夜還不忘發信息過來呢?
在相親平臺上她查閱過他的資料,Tony是雙魚座,那麼生日就應該在三月份,近期。在一次網上聊天時,她打聽到他的生日就在下週一。而生日禮物,她早在上週就已經鬼使神差地準備好了,真是用心啊。那是一個精美的景泰藍杯子,意義所在它還是雙魚座的杯子。
不久Tony便向她發起了邀約,他用蹩腳的中文說:我去過你的家附近了,這次換你來我的家鄉仙林。
她啞然失笑。他們約好七點半到了一起去超市買菜,據他說他家旁邊有家大超市。
第二天就是兩人約定的日子見面的日子,她提前一個多小時乘地鐵出發,因爲實在是有些遠。當然她是做了精心打扮的,包裡放了他的生日禮物……
前一天晚上明明講好的,藍佩雲本以爲他至少會準備些菜在冰箱裡,結果她過去的時候纔去買菜,而那個所謂的大超市只剩下些爛菜,沒啥好買了。最後,可憐巴巴地就買了兩個蔬菜去他家做飯了。結果一個青椒炒雞蛋和一個清湯吃得她更餓了,說好的肉呢?
而且他家一點零食都沒有,但是,良好的素養讓她保持着微笑,直至九點多微笑地離開。
坐在地鐵上,她感覺有些委屈了,不知道爲什麼。
其實,一開始對這段關係並沒有多少期待和多少感覺,如果他不來軟軟地對她發一些日常的話,如果,不是她的好勝心。漸漸,她便有了點期待,期待着Tony的微信。是太急切了嗎?可是她已經夠隱忍了啊,別人發微信常常是早中晚地不住問候,沒話找話,而他則不是。他通常一兩天不來個信,忍不住她發過去問候一下,他也隔個至少一兩個小時纔回,這讓她覺得很無柰和生氣!
一次,她終於忍不住這樣質問過去:“如果不想回信息就不要回了。”沒錯,她是有脾氣的,對他已經隱忍已久,對方結果很有性格地回了句“不好意思,我在運動。我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不喜歡同時做另外一件事。”
從此,她對他的包容度開始變大,這是一種有意識的行爲。當他三天不聯繫自己的時候,就儘量說服自己:他在忙,在忙工作(他的工作時間特別長,要到晚上九十點甚至更晚)韓國人的公司這麼拼命嗎?她將信將疑。可是,Tony的解釋是:他們是兩班倒的工廠,他作爲管理150人的部長在這個新的專業領域需要學習,還要練習中文,處理人事關係,他拿的工資是大韓民國前三名的,這意味着同時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時間。
藍佩雲不禁想:既然你沒有時間陪女朋友,當初疫情沒上班在家時候爲啥急吼吼地在網上尋找女朋友?
她陷入了一種幾近單相思的狀態,她把雙魚座的個性在網上查了個遍,總結出一個答案,那就是她必需主動出擊,因爲雙魚座被動呀。她沒有考慮過這是不是一種自我安慰和自欺欺人,因爲他連星期天也不來找自己。她完全不想考慮這些細節,她只是覺得想要付出。
韓國男人應該都喜歡特別溫柔賢淑會做飯的女人吧?至少電視劇是這麼教她的。
說做就做,藍佩雲就像是韓國電視劇裡的小女生一般跑去超市買來蝦、排骨、西蘭花等。然後,洗、切、烹飪,每一步都精細又精細。雖然她不是做飯能手,但大部分菜她還能做得挺好吃。最後三個菜完成,她將他們小心地擺放進餐盒裡面。
他的家好遠,需要先打車到地鐵站再換一次地鐵,也真是夠遠的,相隔35公里的兩個區。藍佩雲記得2009年買房時去仙林看過房子,之後就再沒踏足過。想到此不禁唏噓一番:如果當初沒有耳朵根軟聽了母親的話堅定在亞東城訂下了那套105平米的房子,現在每個月光收租金都有五六千了。誰知道這個地方會變成外國高端人士的密集地,租金要得起。
她小心翼翼地將餐盒用一個漂亮的布袋裝好出發了。此刻時間是下午四點,她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何種興奮不安的心情上車和下車的,反正一路上也不覺得累,懷裡的東西一動都不能動緊緊地摟着。這個時候,藍佩雲不再是原來的她了,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
終於來到那個小區門口,因爲是疫情期間,她小心翼翼地將快遞擺放在小區大門前的物流架子上。然後拍了張照片發給歐巴,告訴他他的晚餐在這裡,記得拿。
這個缺心眼的韓國歐巴居然回了個驚訝的表情,表示不太相信。於是藍佩雲只好這樣安撫他的小心靈:“只是想讓您嘗下我的手藝,沒有它意。”
然後,大概八點半的時候他拍來取飯盒的照片,他比平時提早回家了。而這時她正坐在回去的地鐵上,雖然身體有點累乏,但是卻有着滿心的滿足感。然後一直到深夜,他與她的互動都是甜蜜的……Tony對她說:“我希望下次能親自看着你吃晚餐。”
這不是赤 裸裸的表白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