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看來這周傳智，無非就是想要一個好名聲罷了。”青風對鳳無華說道。
鳳無華頷首，又問管家，“那住在這裡的這一位樑先生，你說是周傳智的老家親戚？你知道周傳智老家是哪裡嗎？”
那管家此時已經將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兜給了鳳無華和青風，自然是指着他們救自己的命的，趕緊答道，“這個小人倒是聽說過，可有好幾個說法，一個說是就在金陵城，是被一位富商拋棄的孩子，還有一個說法是在南邊的青州，書香門第，出門遠行來到這裡讀書的，還有好幾個，和青州的說法不一樣，分別是……”
他將自己聽過的都告訴了鳳無華，鳳無華一聽，這些裡面倒是有一個是正確的，但是那書香門第卻着實說錯了。
周傳智是周敏的私生子，而周敏家據說世代經商，並未聽過哪一代曾經爲仕。問周傳智流落在外，應該也是誤打誤撞，在這京郊附近被人收留，然後讀了點書，後來又幸運地跟着樑先生（真正的樑先生）學習了一陣兒。
就是這一陣的學習、認識樑先生的經歷，讓他有了來自讀書人的高潔的一面，他也卻爲了貪慕別人對他這種身份的認可而想出了這麼捨本逐末、這麼荒唐的主意。
說了一會兒，管家嘆一口氣，“我在這裡的主要任務，其實並不是照顧樑老先生，主要就是在別人到訪的時候，告訴他們，樑先生是不見客人的，然後，客人就會離開……不是不見，而是一見了別人，這件事情就會露餡。漸漸地，便不會有人來，這種麻煩也少了。而這附近的一些人，則常常看到這院子裡有老人住着，他們自然是判斷不出來這位老先生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樑老先生的……”
鳳無華要求去看看這位被周傳智請來頂包的樑先生，管家便帶他們去看了。
情況也沒有鳳無華想的那麼糟糕，這位樑先生據說是生了重病，但是鳳無華看着這位老先生，卻並不像是重病在身的樣子。
雖然身體看起來比較孱弱，但還總算是氣色不差。
想來，周傳智雖然並沒有將這一位“樑先生”接到自己的富貴之處享福，但是在生活上面，也沒有太過於苛待他。
這位老先生見管家帶着兩位年輕公子進來，十分吃驚，用一雙小眼睛望着管家，作詢問之意。
管家說道，“這位是丞相大人，今日過來看看你……”
這位老先生只知道周傳智給自己的任務是在家裡安安靜靜地當“樑先生”，只需要在必要的時候出去晃一圈，也不必要接待前來拜訪的客人啊。
所以他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只是一聽來人是丞相大人，便要跪下行禮。
鳳無華因爲他是一個老人家，便讓青風拉住了。
“老人家不必行禮，我們就是過來看看，瞭解一些情況。”
“是……是關於傳智的事情嗎？”
老人家一開口就問到了周傳智，看起來也不像是假意關心。
“老人家，請問您和周傳智是什麼關係啊？”青風問道。
老人家一心只想着回答青風和鳳無華的問題，小眼睛根本就無暇去看管家的眼神，所以仍然在按照他們之前的說法說着謊話。
“老夫是周傳智的老師，這
個孩子有孝心，所以便留我在這裡住着，以便時時能夠照顧我……”
“咳咳……”管家急得咳嗽幾聲。
老人家用眼睛瞟了管家一眼，正要繼續說下去，管家說道，“伯伯，您就不要亂說了，丞相大人都知道了……”
“啊？知……知道？”
“是啊，還不請求丞相大人恕罪。”
管家急得腦門冒汗。
“算了，不必了，將事情說清楚就好。”
鳳無華看到這個老人家，雖然是和周傳智合起夥來騙人的，但是從他的眼神裡，卻看出來他並非一個奸詐之人，並且他不知道是何原因，對於周傳智的關心都出於真心。和周傳智那種狀態完全不同。
“哎呀，大人……”
老人家冷汗涔涔，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青風看到這位老人家這麼瘦弱的樣子，生怕他一着急昏了過去，就什麼都問不成了，於是自己去搬了一張小凳子過來，將自己坐着的椅子讓給老人家坐。
“老人家，您先坐下，慢慢說……請您放心，我們，是沒有任何惡意的。”
“傳智他……”
“伯伯，周公子做的一些事情，您應該還不知道吧？”管家問這位老人家道。
老人家一臉迷茫，“你說他做的什麼事情？他做的生計，老夫自然是知道的，讀書人，無非就是寫寫字、作作畫吧……”
說道“讀書人”三個字的時候，老伯伯的臉上隱隱閃過了驕傲的光彩。
這個人，想來和周傳智真是有一定關係。
“老人家，您和周傳智，真實的關係是什麼？”、
“我……”
老人家猶豫了一刻，想來是並不想說的，但是想到對方是當朝的丞相大人，而丞相大人必定是會爲民做主的，不會害了他們，於是說道，“不瞞大人說，老夫並不是樑先生，樑先生在幾年之前就已經走了，老夫按照輩分，應該算是傳智的伯伯……”
見到鳳無華和青風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他繼續又說道，“當然，並不是親的伯伯，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弟弟去外地做工，在路上撿了一個孩子，見那孩子是個男孩，便帶了回來，因爲我老婆沒留下孩子就過世了，弟弟想着讓我收養這個孩子，但是在帶着他回來的過程中，弟弟又捨不得了，於是自己收養了……”
“後來你弟弟呢？”
“我弟弟視這個孩子爲己出，十分疼愛，我們一家住着，我這個當大伯的自然也對他疼愛有加……後來弟弟又一次外出，就杳無音訊了……”
這位老人家說話雖然有點斷斷續續的，但是鳳無華也算是聽明白了。
周傳智就是這位老人家的弟弟收養的孩子，然後弟弟出了遠門沒回來，這位老人家就和周傳智在一處生活，再然後，恰好被周傳智當作了“樑先生”用來騙過外面的人。
“傳智從小就十分聰明，出去賣菜賣柴的，一樣的東西總是能比別人多得一些錢，於是我們就省吃儉用，讓他到私塾先生那裡去讀書……這孩子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
老先生說起周傳智這一點，又是一臉的驕傲。
鳳無華卻爲這老人感到心疼。
若是他知道周傳智做的所
有的事情，一定會特別傷心吧。
青風又問道，“伯伯，您還知道周傳智的其他事情嗎？”
老伯伯頓了一下，“知道……我知道幾年前，他的親生父親就來找他了，但是他說他不會跟着他的父親走，仍然在這裡照顧我，但是從那時候起，時不時地，他就會拿好東西回來，在這裡住的時間也沒有那麼長了……我知道他其實還是認他的父親的，我也能夠理解……這麼好的孩子，誰見了都喜歡……”
事情的真相揭開了，鳳無華和青風在下午的時候回去了，他派去跟蹤周傳智的人告訴他，周傳智這一天的行動軌跡和那一天基本上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周傳智進了凝水社之後，過了一會兒，周敏和周傳智一起從凝水社出來了。
“好的，知道了。”
鳳無華讓手下人退下去，開始整理這件事的所有脈絡。
這些，自然都是要在第二天去告訴蘇恆醒的。
好讓她知道，並不是所有聽起來很真實很感人的事情，都是值得相信的。
就算是在同情心的下面，也應該藏着一絲分辨是非的冷靜和理智，不然，你的善良就會被人利用。
其實蘇恆醒那裡，也有一點小小的煩惱。
這些天，素蘭和陌語因爲綠荷的事情弄得有些不愉快，雖然他們擔心打擾了蘇恆醒的清淨，於是在蘇恆醒面前的時候，不會提起這件事，並且也極力裝作一副大家很和氣的樣子。
可是聰明的蘇恆醒還是發現了。
原本素蘭和陌語兩人站在她身後的時候，兩個人就算是什麼話都不說，也不會有那樣冷漠的氣場，但是現在卻有。
蘇恆醒覺得，氣場這種東西，還真的是存在的誒。
她屢次覺得不太對勁，所以也沒有在意，但是有一天，她往青雲殿走，素蘭和陌語兩個人就跟在身後，她聽到兩人半天了，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所以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轉過身去，卻看到素蘭和陌語兩個人都是一臉的怨憤，就連距離也要比平常的遠一些。
蘇恆醒忍不住說道，“朕就說這幾天不太正常啊，你們倆這是怎麼了？”
“皇上，我們……沒有什麼啊。”
“是呀是呀，沒有什麼。”
兩個人一見蘇恆醒回過頭來，又開始一唱一和，別提有多麼和氣了。
“你們就不要裝了！你們到底是在什麼事情上面產生分歧了，一天天的，這麼苦大仇深？”
蘇恆醒略微頭疼。
這倆孩子，有些時候吧，表現得還挺成熟，但是現在卻是怎麼回事？
“皇上，就是一些小事情，不值得皇上過問的。”陌語笑着問道。
“就是因爲是小事情，朕纔要過問。你知道嗎？小事情往往在最開始的時候不引人注目，到後來卻可以造成人與人之間的大裂痕。有什麼事情你們不能溝通一下嗎？”
“皇上，這件事沒有辦法溝通，是陌語太不講理了！”素蘭狠狠地瞪了一眼陌語，對蘇恆醒說道。
“什麼事情？說出來朕替你們判斷。”
素蘭好像意識到因爲綠荷這個小宮女，她已經煩了皇上好幾次了，終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現在皇上都問了，又不能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