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1-15 12:01:51 字數:3010
四人拎着大包小包出了錦繡布莊,夥計送到了門口,陪着笑臉道:“幾位走好。”
劉春嬌親親熱熱地拉着莊善若的手,道:“善若姐,我們去集市上逛逛,有很多賣首飾玩意的。”
莊善若點點頭,她進縣城本來就不是爲了買什麼的,就是想走走看看,長長見識。
劉福嬸道:“你這閨女,拿着這麼些大包小包的怎麼逛,倒不如剛纔就寄存在那布莊裡。”
王大姑見自己的手上除了原先家裡帶出來的又多了兩個包袱,劉福嬸手上的更多,帶着逛集市恐怕真的不方便,想了想便道:“你們去逛吧,我也走累了,不拘在哪個茶攤喝點茶歇歇腳等你們回來就是了。”
莊善若搖搖王大姑的袖子,家裡事情多,下次再來逛縣城大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劉福嬸也急道:“這可怎麼行,好不容易來趟縣城,哪有不逛讓你給我們管着包袱的道理?”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一拍大腿笑道:“瞧我熱得昏頭巴腦的,倒忘了這一茬。”
“怎麼?”
“嗐,這裡離那善福堂很近,穿過一條街就到了。我們乾脆就去善福堂坐一坐,喝杯茶,把東西存在那裡,然後輕輕鬆鬆地逛逛去。”
王大姑一琢磨,這善福堂不就是春嬌的婆家嗎,這不打一聲招呼就過去似乎不妥當,她不由躊躇着。
劉春嬌倒是跺了跺腳,紅了紅臉,嗔道:“娘!”
“有啥,難不成你說給了善福堂,今後娘有個頭痛腦熱的連藥房裡也去不得了?話說回來,這天氣熱得魔怔,得去親家那裡討碗涼茶喝喝去去火氣。”
雖說劉春嬌秋收後就出閣,可這榆樹莊民風開放,少些禮教束縛,也沒有婚前小兩口不能見面的風俗,況且這善福堂本來就是個人來人往的藥房,倒也不用特意避諱什麼。
王大姑也有意看看劉福嬸嘴裡的那個好姑爺,便從旁道:“說的也是,我也順道抓幾帖涼茶回去煎着喝,都說善福堂的藥材好,稱頭足,價格也公道。”
這番話說得劉福嬸的胖臉放光,有意在王大姑面前顯擺顯擺,恨不得就將善福堂就當了自己的家來招待,忙拉着劉春嬌往善福堂方向走去。
劉春嬌嘴上雖然不樂意,腳步子卻也輕快。
莊善若抿嘴一笑,這個劉春嬌怪不得那劉姑爺一眼就看上了,這樣討喜愛嬌的性子,哪個男人能不愛?
劉福嬸帶着她們朝對面的一條小巷子穿去。路上有人好奇地朝她們看了又看。也難怪,莊善若穿紅衫,豔麗得就像是一朵玫瑰花;劉春嬌着綠衣,嬌俏得就如一蓬芍藥。兩個妙齡的美人結伴而行,不引人矚目纔怪了呢。
穿過了這條小巷子,沒幾步,便來到了另一條大街。這條街又與剛纔那條街不同,開着的大多是藥房,南北貨店,雜貨店還有幾個首飾店。
莊善若的茜色的褂子有點厚,不遠的幾步路走得是汗涔涔的。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沁出的細密的汗珠子。幸虧莊善若沒有擦粉的習慣,要不然這張小臉可就花了。
“嗐,到了,就這兒。”劉福嬸停下了腳步。
莊善若打量了下這善福堂,兩間門面大小,門口豎立着一個古舊的牌匾,上書三個燙金的大字“善福堂”。店面一排的門板都推開,倒是顯得店堂裡寬敞亮堂。店堂里正對着大門擺了一排的桐木櫃臺,上着光亮可鑑的黑漆。桐木的櫃檯後面靠牆擺着的是一排一排整整齊齊的小抽屜,立得像山高,每個小抽屜上面都釘着個黃銅的把手,上面還貼着個小白紙片——恐怕這一個個的小抽屜裡裝着的便是藥材了。櫃檯外有幾個人等着抓藥,櫃檯裡有個年輕白淨的夥計正在忙碌着。
櫃檯邊的一方長條桌旁擱着一張太師椅,坐着一個留着山羊鬍子的四五十歲郎中模樣的人,正單手端着一隻紫砂壺,靠在太師椅上,愜意地喝着茶。
劉福嬸提起裙角,一擡腿跨進善福堂的門檻,臉上便放了光,她直奔那個郎中模樣的人去,迭聲道:“劉郎中,可好?”
劉郎中定睛一看,忙放下紫砂壺,站起來,道:“老嫂子,進縣城咋也不早點招呼一聲。”
劉福嬸拉拉身後的劉春嬌,輕聲道:“還不快叫人!”一邊笑道:“這不和村裡老姐妹來縣城趕集,天氣熱得慌,想到劉郎中這裡討碗涼茶喝。”
劉春嬌紅着臉兒,也不知道訥訥地說了句什麼,矮下身子給劉郎中福了一福,便站到了劉福嬸的身後。
劉郎中呵呵地笑着,將幾人引到靠牆放的那一溜椅子旁,然後高聲喚道:“阿昌,阿昌,快看誰來了!”
櫃檯裡的那個年輕白淨的夥計的眼睛早就從面前的藥單子上移開了,在那個翠色的身影上看了又看,聽得老爹叫喚,忙將手裡的抓藥單子交給另一個夥計,自己一偏身從櫃檯後面出來了。
莊善若在王大姑身後,好奇地向這個張昌打量了幾眼。只見他中等身材,稍稍嫌瘦弱了點,白淨的麪皮,高高的鼻樑,薄薄的嘴脣,見人更是未語先笑。莊善若心裡暗暗點頭,就是不看家世,單是看人才,劉春嬌和劉昌也是一對佳偶。
“嬸子,你來了。快坐快坐!”劉昌眼睛從劉春嬌身上瞟過,馬上招呼起準丈母孃來了。
俗話說,丈母孃看女婿是越看越滿意。對於這個姑爺,劉福嬸實在是滿意得不得了,這個劉昌從頭到腳,沒一處可挑的。她嘴裡應着,一邊拉着王大姑坐下。劉春嬌也紅紅着臉兒挨着莊善若坐下,有外人在,她們只敢把半個屁股擱在椅子上,坐得拘謹。
劉郎中也將那張太師椅移了過來,他看了看劉春嬌圓圓的喜慶的小臉兒,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小兒媳婦看着就有福相,不像家裡那個大兒媳婦,成天苦着個臉,讓人看着心裡也不痛快。他忙將那些不爽快的事情拋到腦後,拈着山羊鬍子道:“酷暑難耐,倒有好多人中暑發痧,你們曬了日頭,也得濃濃地喝碗涼茶纔好。”
“可不是!”劉福嬸笑得眯縫了眼睛,道,“我們在前面買了些布,尋思着離善福堂也沒幾步遠,天氣又熱得難耐,早上出門也急,也沒帶上點水。這不,就厚着臉皮到劉郎中這兒討碗涼茶喝喝。”
“老嫂子這話說的!”劉郎中忙道,“阿昌,去儼儼地倒四碗涼茶來。”
張昌應了一聲,道:“嬸子們慢坐。”轉身進了後堂。原來這善福堂前面是藥店,後面便是住家了。
王大姑在一邊察言觀色了半日,見這個劉郎中也是個和藹好說話的,便也陪笑着道:“我在莊裡也總聽說縣城裡的善福堂最是樂善好施,每年夏天的時候總會在鋪子外面遍施涼茶,又說起善福堂的涼茶方子最有效果,一帖喝下去就清心明目,連着喝上三帖,再熱也不會發痧中暑。”
“謬讚了,謬讚了!”劉郎中不住地點頭道,“善福堂從我爺爺那輩傳下來,得有個七八十年了,還能開下去,靠的全都是十里八鄉街坊們的擡舉了。這日頭一天比一天的毒,我剛還和阿昌商量着呢,過個兩天每日煎兩大缸涼茶放在鋪子外面讓人取飲。”
“這是積功德的好事啊!”王大姑真心讚道。
劉郎中道:“我年紀也大了,也該享享兒孫福了。這個鋪子早晚得交到阿昌的手裡,讓他多歷練歷練。阿昌生來是吃這碗飯的,我這個給人診病的手藝十成倒有個八成被他學了去。”
劉福嬸更是得意得臉上大放紅光了,她心裡估量了下這樣的一個口碑好的藥房,一天的收入刨去人工雜費少說怎麼得也有個七八百文吧,這一個月的收入總抵得上莊戶人家大半年的了。這鋪子到了阿昌的手裡還不和到了自己閨女手裡一樣?到時候,榆樹莊裡誰還敢小覷她劉家。沒想到,這春嬌倒真是個有福的。
正說着,劉昌捧了個托盤匆匆從後堂出來,上面放了四碗茶湯。他將茶碗小心地放到衆人旁邊的几子上。
遞給莊善若時候,莊善若低着頭微微欠身接過來,口中輕聲道謝。她注意到劉昌的手指白皙細長,指甲修得圓潤光滑。劉昌靠近的時候,身上還傳來淡淡的藥味。
劉昌也留意到和春嬌挨着坐的這位姑娘舉止落落大方,雖然一直低着頭,但也能看到容顏明媚姿色動人,不由得也多打量了幾眼。也沒聽春嬌說起過有這樣的姐妹,有心事後問一問,又怕春嬌起了小性子,倒也作罷了。
莊善若舉起涼茶,見這涼茶湯色清澈,呈微微的褐色,自有一股甘香之氣。莊善若想着煎制涼茶的不外乎是些金銀花,野菊花,夏枯草之類的,也不知道這善福堂的涼茶爲啥有這奇效,倒是得喝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