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一直到臨近傍晚,顧家纔算稍稍消停下來。
縣城裡的書院,除了嶽墨書院,餘下的縣學、海棠、中武、鹿安、淮元幾家書院,都有來人相請知硯跟顧羨去自家書院讀書,每一家都提了相當豐厚誘人的條件。
總歸,不是給銀子,就是給房子、田產這些,淮元書院還送了幾個簽了死契的丫鬟、僕人過來。
這些自然都是沒有收的。
雖說他們早就定下了要讀霽澤書院,不過姜七爺過來,也送了不少的貴禮,
一千兩銀子的現銀,還有人蔘、燕窩等貴重補品,幾十匹杭綢、雲錦、細麻等布匹……籠統下來,少說也得有三四千兩銀子了!
這還是都是能說得出價錢的,還沒算那兩本孤本!
一本是前代一位知名大儒流失已久的孤本,一本則是更早以前的術數孤本。
這兩本可都是有市無價的珍品……
“霽澤書院的這份誠意,真是……”知硯看着這兩本孤本,便是不由感慨,早先沒仔細看姜家送的東西,這會兒閒下來一清點,才明白那小廝擡的幾隻箱籠裡,到底都是些什麼。
但最要緊的,還是這兩本孤本了。
“這種的珍貴之物,市面上買都買不到的,幾位大儒若不是對你跟大哥給予厚望,又怎捨得就如此送出?”顧寶瑛也忍不住看着知硯說道。
“有伯樂在此,我跟知硯也定然不會辜負這一番期望的。”顧羨亦是道。
“嗯,我們定當如此,往後須得加倍努力。”知硯對兄妹兩人一笑,語氣堅定。
可以說,先前決定去霽澤書院,也不過是一番權衡利弊之後的抉擇,可今日之後,卻是死心塌地的,一定要成爲霽澤書院的學生了!
這時候,外頭阿海過來稟報說:“姑娘,兩位郎君,方纔七爺派人來通知,說請帖已經送出,也已經在外頭宣揚好了,今日縣案首要宴請諸位學子,但凡持請帖者都可到高家酒樓共醉一場!”
“那請帖是分了兩份的,一份是特別送給高家二爺、沈家三爺他們,一份則是在大街上隨即發放的,但凡可以持先前縣試的名帖,都可以領到一張請帖。”
“高家酒樓那邊也早已包下,如今已做好了準備,就等兩位郎君到場了。”
聽他說完,顧寶瑛就笑着道:“七爺做事就是妥帖。”
知硯跟顧羨也是笑,對阿海答覆道:“跟來人說一下,就說我們二人收拾一番,就前往高家酒樓。”
“是,郎君。”阿海聞言,就退下去了。
“你們先收拾,一會兒去找我拿一樣東西,你們記得交給高贊,他一看就明白那是什麼了。”顧寶瑛說着,就離開往自己屋裡去了。
片刻之後,知硯敲響了她的房門。
顧寶瑛開門一見到他,頓時像是被喚醒了什麼似的,突然有點後悔剛剛不是自己送過去,而是叫他們過來拿了!
“我大哥呢?”她有些欲蓋彌彰的踮了踮腳尖,想看看知硯後面是不是還有顧羨也一起過來了。
“他沒來。”知硯不容拒絕的擡步進了屋裡。
顧寶瑛嚥了嚥唾沫,只得步步後退……
接着,她靈機一動,轉身把放在窗前木桌上的一隻小酒瓶遞給他:“把這個交給高贊就行了。”
然而,知硯卻並不擡手去接。
他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在她想要躲避地低下頭去時,開口說道:“寶瑛,前幾天你生我的氣,就是因爲我把親了你的那件事,給忘了吧?”
“能不能別提這個事情了?”顧寶瑛一聽他又說起這事,不禁小臉再次微紅起來,有幾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懊悔!
早知道她就不說了!
也省得還要被他這麼不依不饒的盤問!
“好,我不提。”知硯十分識趣的笑着應下,卻又道,“那寶瑛,你還要我嗎?”
“你怎的又說這般傻話?”顧寶瑛低着頭,悶悶的聲音。
這句話,也不知道從把知硯撿回家裡去,他都問過多少遍了。
以前還能夠理解他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可現在,他還會如此患得患失嗎?
“你如今是縣案首,各大書院爭着搶着要的才子,不必再靠我了,哪怕你一個人,光憑着你這能讀書的本事,也能過得很好了,反而還是我們一家人,沾了你的光,我大哥能考個第二名,也至少有你一半的功勞,現在的你,還怕我不要你嗎?”顧寶瑛十分誠懇的說道。
只是她說這番話的語氣,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開心罷了。
知硯不動聲色的望着她。
一直等她說完,才擡手輕拍了拍她的發頂,溫柔輕笑道:“當然還怕。”
聽到這個答覆,顧寶瑛便有一絲詫異的擡頭望他。
“我跟你大哥,雖不是親兄弟,卻是難得志趣相投的好友,你的母親待我,與待你大哥並無任何不同,我這條命是你撿來的,也是你救了我,爲我醫治身上的暗傷,我才能繼續好好的活下去,至於今日奪得縣案首,也概因當初撿到我的人是你,而不是旁的人。”
知硯一字一句的說完這些,專注而溫和的目光,就又是緊緊凝着眼前的嬌人兒,“所以寶瑛,我從前說過的,至今也未曾改變過。”
“你……”顧寶瑛被他這番話說的動容,剛張了張口,外頭,顧羨大聲的催促知硯趕緊出去了。
她只得轉而又把那隻酒瓶遞給他,突然就釋然了的小臉上帶上一抹甜笑,“你快跟我大哥去高家酒樓吧!記得,要把這個交給高贊!告訴他,讓他轉告高大娘子,這就是我給高家的誠意!”
“嗯,我知道了,放心,今日一定不會再喝醉了。”知硯看着她那抹發自內心的笑容,心裡也跟着高興起來,接過酒瓶,朝她微晃了下,挑着眉做下保證,惹得她又笑了,纔是放心的轉身離去。
顧寶瑛則是想着,想那麼多做什麼呢!
自尋煩惱!
總歸看一個人究竟怎麼樣,不是靠自己如何胡思亂想的,而是看這個人怎麼做的!
不過往後知硯會如何,她自己但求問心無愧便罷了!
至於旁的……那也不是她現在應該去多想的。
外頭,知硯跟顧羨收拾好出門,兩人帶着各自的書童,這回是叫阿鬆也一同跟了過去,阿松本就是個話癆,這會兒一見到兩人,便又開始了:“今兒外頭都熱鬧一天了,因着這個請帖的事,好多學子都爭着搶着想拿到兩位郎君的請帖呢!”
“這會兒高家酒樓肯定也早就聚滿了人,兩位郎君過去了,是要少不得一番熱鬧了!”
兩人聽他說着,相視一笑。
知硯就挑眉看着顧羨:“我剛纔可是跟寶瑛保證過了,今日絕不喝醉!你自己看着辦吧!”
顧羨一想到上一回自己醉得不省人事,被阿武揹着回來,就訕訕的摸了摸鼻子,笑了下,卻是有些不敢保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