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西京之火

饒南九州,拓跋皇朝鼎盛時曾佔據六州之地。

拓跋皇朝以武立國,皇室是草原上最爲英勇善戰的拓跋一族,除皇族外,還有八族異姓藩王。

桀驁不馴野心勃勃的西涼王被分封在饒南最西北的角落裡,拓跋皇帝愚傻的親弟被封草原王,封地在饒南中間最富饒的關中之地。八王之中有封地的餘下幾王分別是遼東王、冰原王、河東王,還有三位並無實際封地的異姓王封號分別是西川、劍南、江南,卻正是饒南九州中剩下三州之地的名稱。

拓跋皇朝一統饒南的野心,可見一斑。

但如此龐大的皇朝覆滅,卻只因一人,那人名叫龍羽逍遙。

八王之亂起始時,西川王、劍南王、江南王還正在饒南南部攻取三州,其中以江南王兵鋒最盛,他借道劍南,從東極江的上游乘船攻向江南,江南袁氏皇朝引以爲傲的東極江地利天險蕩然無存,袁氏皇朝皇帝天天縮在寢宮角落裡瑟瑟發抖,等待着草原鐵騎碾過他的頭頂。

就在拓跋皇朝即將要完成統一饒南大業的時候,被封在最爲貧瘠寒冷地區的冰原王率先舉起反旗,兵發北原西京帝都所在處!

如同推倒多米諾骨牌般,在冰原王反叛後,西涼王、遼東王甚至遠在南部前線的西川王、劍南王都打着勤王旗號發兵,饒南大地之上,無數鐵騎匯成鋼鐵洪流,朝着北原西京所在處急速行軍。

在這其中,想必只有封地在關中的草原王是真心想去救他的皇帝哥哥,而其他幾路藩王都各懷鬼胎,欲爭皇位。

這幾路藩王都知道先到達西京帝都的重要性,若是先到達西京帝都處挾持了皇帝,那麼他們就佔了大義的名分,最起碼能和手握草原精銳鐵騎的關中王聯盟,共討其他藩王。

在八王之亂中,西涼王用白衣謀士龍羽逍遙之謀,派前鋒五千西涼鐵騎星夜兼程,直奔北原西京而去,自己親率三十萬大軍緩慢推進,而後又分兵二十萬給麾下驍將宇文幽,派其去佔領饒南最中央的關中州,然後據關中以阻劍南王和西川王的聯軍。

龍羽逍遙這般作戰計劃異想天開、天馬行空,危險的如從萬丈懸崖之上走鋼絲,在天下共逐鹿的爭霸之戰中,龍羽逍遙反其道而行之的分兵,卻是犯了兵家大忌,然而這般作戰計劃若是能完美成功,則西涼王可一戰而定天下。

最先傳來捷報的是南線的宇文幽大軍,宇文幽不負饒南十大名將的盛名,其自北原南下,經河套走廊進入關中,二十萬鐵騎進入關中竟然絲毫沒有驚動正急切北上的草原王,而若是能佔據關中,則西涼王在奪帝之戰中不管勝負都有了退守之地。

劍南王和西川王雖是結盟卻又互相戒備,宇文幽率大軍藏身於山林之中,然後用龍羽逍遙之謀派精銳騎兵夜間襲營,在連番騷擾下,本就脆弱不堪的劍川聯盟宣告崩潰,劍南王和西川王在關中爆發了八王之亂中的第一場大規模戰役,在大戰了三天三夜之後,宇文幽率養精蓄銳良久的西涼鐵騎出現在了血火戰場之上……

緊接着南線捷報之後,北線西涼王前鋒攻陷了西京。

那是個晨霧朦朧的早上,五千西涼鐵騎到達了帝都西京前, 而此時拱衛京畿的十萬御林軍甚至都還在安睡,就連城上的守衛都懈怠之極,他們第一眼看到西涼鐵騎時竟以爲是草原王的前鋒,於是沒有絲毫猶豫的打開了帝都城門……

世間所有人都想不到,封地偏遠的西涼王竟能領先於草原王先到達西京,龍羽逍遙的閃電戰之策甫一出世便震驚了世人。

五千西涼鐵騎進京之後直奔皇宮,毫無懸念的擊潰皇宮守軍,挾持了拓跋皇朝的皇帝。

在之後一月中,西涼王、關中王、冰原王、河東王等藩王大軍先後到達帝都。

在四位藩王都到達之後,被挾持的皇帝按照西涼王的意思允許城外藩王帶兵進城。

其夜,巍然佇立北原之上的雄都西京城,淪陷在一片滔天大火之中。

熊熊火焰騰空咆哮,熠熠火光照耀的夜空亮如白晝,在西京之內,剛纔還廝殺在一起的無數士卒亡命奔逃,忙忙如喪家之狗,急急似漏網之魚。

西京寬闊的中央大道上,此時卻完全被無數鐵騎擠得水泄不通,被馬蹄踐踏而死的步兵不計其數,甚至擠在一起的駿馬都發出一聲哀鳴,轟然倒地,而後馬上騎士被其後蜂擁而來的馬蹄踩死,懷中還抱着剛剛自西京國庫搜過而來的黃金珍寶。

在西京八座緊閉的城門處,想要攻破城門的士卒屍體已疊成一座小山,活着的士卒踩在同僚的屍體之上,大聲呼喊嘶吼着徒手拍擊城門,在他們身後,囂張亂舞的火龍正自城內不急不緩的蔓延而來……

西京皇宮中有一高塔,名爲摘星樓,是出身於草原一族的拓跋皇帝不滿皇宮的森嚴逼仄,特意修建的瞭望之塔,在高塔頂端視野開闊,繁華鼎盛的草原之都西京可盡收眼底。

此夜這座高塔,是僅存不多還未被大火波及的建築物。

高塔頂端,有一少年手執三尺青鋒悵然站立,在其身前,身着龍袍的拓跋皇朝末代皇帝伏屍在地。

少年身形修長,面目清秀俊美,但最讓人在意的是他那隨意披散而下的純白長髮,純白髮絲如新雪般纖塵不染,純淨之極。

“龍羽逍遙!!!”

忽然有一身着紅袍的老者掠至白髮少年身後,怒極的嘶吼一聲。

少年回頭面無表情瞥了血袍老者一眼,眼神裡並無畏懼驚詫之色,有的只是深深的悲傷與自責。

“爲什麼……這一切都是爲什麼!”

血袍老者氣急敗壞的接着嘶吼道,渾身恐怖氣息波動,對眼前白髮少年殺意無限。

“爲什麼……西涼王明明只差那麼一步成功,你爲何要在這時背叛西涼王,自焚西京?!”

白髮少年沉默不語,靜靜盯着血袍老者看了良久,之後緩緩開口,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百無一用是書生……被複仇矇蔽了雙眼的我只會紙上談兵,竟助紂爲虐,輔佐了西涼王這麼一位殘暴不輸拓跋皇帝的新君!”

“我制定了異想天開糊塗之極的作戰計劃,饒是西涼鐵騎精銳善戰,胯下坐騎盡是仙階元獸水準的涼龍駒,可沒有兵糧維繼的鐵騎,又如何能夠在一日一夜內行進三千公里?”

“西涼王前鋒趕至西京只用了七天……這般速度甚至比路程更近的草原王都要快,而西涼前鋒輕騎根本沒帶足夠的輜重兵糧,可嘆自認爲計謀無雙的我還以爲將整個天下都玩弄在了掌心……沒想到你竟然下令讓前鋒輕騎屠殺平民,戰馬士卒盡皆吃人肉喝人血,我聽聞西涼前鋒到達西京之時……人馬盡皆眼瞳赤紅,渾身殺氣如地獄厲鬼!”

“你原來是因爲這個?!”

血袍老者挑了挑眉毛,那般渾不在意的神情讓眼前白髮青年劍眉猛然皺起。

“拓跋皇帝昏庸無道,殘虐暴戾,你全家和你未過門的妻子都因拓跋皇朝而死,我主好意助你復仇,毫無保留的相信你,甚至給了你西涼王庭下第一謀士的地位,若是你我聯手……饒南唾手可得啊!”

龍羽逍遙冷冷看着血袍老者,道:

“血謀……我知道你的來歷,你不是饒南人,你是炎州血族的一位元老,血空影。”

“你這種人……又怎麼會有爭霸天下的野心,你只想挑起饒南漫天戰火,而後從死人身上牟利……你的血元素,當真是好生詭異啊……”

血袍老者一怔,而後臉上急切憤怒的神情緩緩消失,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

“原來你不是真的傻啊……龍羽逍遙。”

“可嘆我發覺的太晚……少小有志安蒼生,一朝家破滅拓跋,怔怔回頭血火路,原是天地一罪人。”

龍羽逍遙皺起劍眉,眼神憂鬱自責,低吟出聲道。

“這西京大火不知燒死了多少人……嘶,鮮美純鬱的新鮮肉體香味啊……”

血袍老者閉上眼睛,陶醉之極的深吸一口氣。

龍羽逍遙眼神更加悲傷,他聞到只是煙火、焦糊、血腥味,而這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在西京之中,除了藩王大軍之外還生存着不少普通人呢,龍羽逍遙啊龍羽逍遙,你和我終究是同一種人了……都是會下地獄的人。”

身着白衣的龍羽逍遙沉默不語,衣袂隨着熱風翻飛不止。

“我之罪責……我一人承擔,不過在我下地獄之前,我必會將你和西涼王也拖下地獄!”

血袍老人好整以暇的笑望着龍羽逍遙,他剛纔那一席話只是想在龍羽逍遙死前擊潰他的心態,畢竟一直從容不迫不悲不喜的龍羽逍遙,令他心底都會忌憚之極。

“你以爲……你還能跑出這座西京城?”

“我知道你的實力……不然也不會讓你統領前鋒攻陷西京城,雖然我的師傅說拓跋皇朝老供奉已死,但若是前鋒不能成功騙開帝都城門,終究還得讓你進城劫持拓跋皇朝的皇帝。”

龍羽逍遙靜靜說道,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把羽扇。

羽扇用七彩羽毛紮成,握柄玉製,在羽扇正中還鑲嵌着一顆璀璨熠熠的藍玉。

“哦?拓跋皇朝傳國神器萬獸靈扇?你該不會想只憑這柄扇子就能打敗我吧?”

血袍老者嗤笑一聲。

龍羽逍遙沒有回話,他腰間佩戴的玉佩忽然開始散發出柔和白光,那枚玉佩不是一枚完整的玉,而是隻有四分之一的殘玉。

血袍老者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希望這片天地……還能給我贖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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