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謝夕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時間的夢，在夢裡，自己走馬觀花般的看完了自己短短的半輩子，很可笑，但同時，也很可悲。
陸璟睿守在牀邊，看見謝夕的眼睛動了動，卻始終沒有睜開來。陸璟睿看見謝夕眼角的一滴淚滑落，輕輕拭去。“謝夕，我知道你醒了，你之所以不睜開眼睛是怕自己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是嗎？可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怎麼逃避，都沒有辦法避免了。”
陸璟睿起身將病房裡的窗簾拉開，陽光傾瀉進來，留下一地的光影斑駁。“你看，前兩天還是狂風暴雨，但不管風雨怎樣肆虐，到最後，不還是一片朗朗晴空嗎？振作起來，嗯？”
不知道是不是陸璟睿的話起了作用，謝夕慢慢睜開了眼，但陽光刺眼，只好眯着眼睛。陸璟睿緩緩將謝夕扶起，又在背後墊了一個枕頭，遞給謝夕一杯水，“你先在這一會兒，喝杯水潤潤嗓子，我去叫醫生。”
謝夕一把拽住了陸璟睿的袖子，慢慢開口，聲音還是有些沙啞，“你，後悔嗎？”陸璟睿皺了皺眉，低頭看向謝夕拽着的袖子，“你不要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我去叫醫生。”
謝夕鬆開了手，雙手捧着杯子，轉頭看向了窗外，沒有說話。陸璟睿看着謝夕面無表情的樣子，以及在陽光下愈發蒼白的臉色，嘆了口氣，“我不後悔，不論你指的是哪一方面，我都不後悔。”謝夕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的盯着窗外瞧。
接過謝夕手中的杯子，陸璟睿理了理謝夕頭上的碎髮，“你先等一會兒好不好，我去叫醫生。”陸璟睿將謝夕安排好之後走出去便給林瑄打了電話，說謝夕已經醒過來了。
“醫生，她現在怎麼樣啊？有沒有後續的問題？”陸璟睿看着爲謝夕仔細檢查的醫生，有些緊張的問道。“沒事，只是有一些輕微的腦震盪，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住院一週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陸璟睿還想問些什麼，就被闖進來的林瑄打斷了。“夕夕，你可算醒了，嚇死我了！”陸璟睿有些歉意的看着醫生，將醫生送出去之後，關上了門。
林瑄看着面無表情的謝夕，皺了皺眉，聲音帶着哭腔，“夕夕，你倒是說話啊，你不要不理我啊，夕夕……”謝夕還是沒有轉頭，依舊盯着窗外出神，或者說不將視線轉向屋內的人。
林瑄擦了擦淚，有些懊惱地砸了砸牆，又看向陸璟睿，“夕夕醒來以後說過話沒有？”陸璟睿搖搖頭，“只是說了一句後悔嗎？”陸璟睿又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林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林瑄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陸璟睿扶着謝夕，在醫院裡散步，謝夕還是老樣子，看起來乖乖的，不反抗任何的安排，但從醒來的那一刻，就不曾開口。
“謝夕，來坐這兒！”陸璟睿扶着謝夕坐下，半蹲在謝夕面前，“謝夕，我知道你很傷心，但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嗎？你難道就不能想想自己在乎的人呢？林瑄呢？”
謝夕低頭看着陸璟睿與自己交疊的手，沉默不語。自己還有在乎的人，可誰又會真正在乎自己呢？林瑄是自己真正用生命在乎着的人，可最後呢，不還是騙了自己嗎？至於凌泠，呵，十年，就換來一場感情欺騙，就當自己做了一場夢吧！果然，這世間就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不是嗎？哪有什麼真心呢，每一次，我把真心捧在你們面前，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碎。現在我決定再也不相信真心了，你們又讓我來相信……
陸璟睿看着面前低頭看不清神色的謝夕，將謝夕攬入懷中，下巴擱在謝夕的額頭上，嘆了後氣，“謝夕，我知道你心裡有恨，任誰遇到這樣的事，都會有恨，但你不能夠這樣折磨你自己啊！”陸璟睿看着謝夕的發頂，有些心痛。
在陸璟睿眼神看不到的角落，謝夕的嘴角彎起一個諷刺的弧度。折磨自己？我是如何落到這個地步的，不就是拜他們所賜嗎？
“啪！”凌泠捂着被打的臉，看着林瑄，“哼！怎麼最近都喜歡來找我？不去醫院照顧你親愛的謝夕？”
林瑄甩着手，“我說過，你若辜負了夕夕，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可你呢，你又做了些什麼？”凌泠送林瑄一個嘲諷的眼神，欺身上前，“呵，我辜負了謝夕，你又何嘗不是？你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卻還是選擇了隱瞞，你同樣也給她造成了傷害！”
林瑄被凌泠逼得退到角落，“你夠了，我是對不起夕夕，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能夠不傷心，你知道些什麼，你憑什麼用你自己的惡意來揣測我的用心！”
凌泠轉過身，“是，我承認我做錯了，但我從不後悔我所做的一切，你們都覺得謝夕無辜，難道我就不無辜了嗎？我媽就不無辜了嗎？”林瑄就那樣看着逐漸瘋狂的凌泠，感到可悲又可笑。“是，你是無辜，阿姨也無辜。那夕夕呢？夕夕又有什麼錯，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你是她這十年來一直不曾遺忘溫暖，是她一直心心念唸的人，可你呢？你帶給她什麼，是一場欺騙，是徹底粉碎她的夢，將她的心傷到遍體鱗傷！”林瑄沒有擦眼淚，任憑眼淚在臉上氾濫成災，緩緩沿着牆坐在地上，“你知道嗎，夕夕她現在不肯說話，也不肯見我，你毀了她人生的信念，我，我也快失去她了，你知道嗎？就因爲你的執念，你可能徹底毀了夕夕！”
凌泠聽着林瑄的話，看着趴在牆角哭的撕心裂肺的林瑄，沒有再做聲。
“夕夕，我們回家了！”謝夕沒有再甩開林瑄伸過來的手，只是仍然不說話。一個多禮拜了，謝夕只有很少的時候和陸璟睿說一兩句話，其他時候都在發呆，狀態比高中時候遭逢鉅變的時候還要糟。
回到家，站在陽臺上，謝夕看着窗外逐漸冒出綠芽，春天了，到處都是生機，一派欣欣向榮，可自己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