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姬嗅到了戰爭逼近的味道。有窮國厲兵秣馬,到處都在傳后羿王將在這個冬天帶領大軍攻打陽城,他們會到陽城去過年啦。貝姬在深夜用巫術爲后羿王占卜,結果卻嚇了她一跳。
天一亮,后羿剛踏出大屋,就看見了站在門外等他的貝姬。“大王,請聽老奴一言,您不能去攻打陽城!”貝姬急急衝上來攔住他。后羿不悅地瞥了她一眼:“現在是本王鼓舞士氣的時候,你竟然說這種話!”
“大王,”貝姬剛要說什麼,忽然看見了站在大屋門口送后羿的姮娥,“請大王移步說話。”
“老巫婆,你神神秘秘地想說什麼?”后羿走到旁邊,貝姬道:“老奴昨夜占卜,顯示大王您能順利地奪取陽城。”后羿一聽高興地笑起來:“如此大吉之卜,你還愁眉苦臉做什麼?”貝姬卻沉聲道:“雖然夏國歸大王所有,可是您個人將有大難。”
“我有難?”后羿詫異地看着她,“我做了夏國國王,還能有什麼難?”
“大王做了夏國國王,將有殺身之禍。”貝姬迎上她的目光,表情嚴肅,“所以老奴勸大王放棄攻打陽城。”
“殺身之禍?”后羿失聲笑出來,“貝姬你腦子沒昏吧,別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本王早已生死簿上除名,怎麼會有殺身之禍,真是荒唐。”
“大王,老奴的占卜術是巫族真傳,從未失靈,雖然老奴無法瞭解會發生什麼事,但老奴深信占卜的結果。請大王三思呀。”貝姬弓下身子。后羿想了想,笑道:“老貝姬,你的忠心我領了,你們巫族迷信占卜術,可本王更相信自己的力量,既然我能打下陽城,哪有不做國王的道理。你放心,沒人能殺死本王,大不了你再幫我縫一次。”后羿一拂衣袖,不以爲然地徑自走了。貝姬還想要追着說,可惜她太胖,后羿比她走得快多了。忽然有個人將她的肩頭一拍,回身卻是個小丫頭,笑嘻嘻地說:“王妃有請。”
貝姬只好隨着丫頭進了大屋。姮娥擺了茶點、沏好香茶,正在屋裡等她。她身邊還站了一個女子,打扮得卻不像普通的侍女,衣裙均爲上等絲織,神態甚是妖嬈。姮娥指着她給貝姬賜座:“這是我貼身丫頭琳琅,不是外人。”
貝姬心中無底:“王妃找老奴何事?”姮娥笑道:“喲,沒事就不能聊聊天呀,大王每天那麼忙,我反倒閒得慌。”她拈了塊茶點給她,看似隨意地說:“你要見大王,幹嘛站在門口等呢,天氣轉冷了,小心凍出病來。”
“多謝王妃關心。”貝姬知道姮娥看見了她剛纔的舉動,索性道:“如今有窮國的士兵都在盼着去陽城過年呢,王妃也這麼想嗎?”姮娥看了琳琅一眼,琳琅撲哧一笑:“那當然,我們大王要做夏國的君主,王妃要做夏國的正妃呢。”
貝姬沉了臉:“你就鼓動你主子去送死吧。”
“你……王妃你聽,她說什麼呢!”琳琅的笑容僵住了。
姮娥悠然道:“琳琅,我聽說夏王的國師伯浥名望比咱們貝姬要高呢,大王要是佔了陽城,國師的位置還不知道誰做呢,你說是不是呀?”她眼睛瞟向貝姬。
貝姬頓時慌了神:“王妃折殺老奴了,老奴絕沒有這樣的念頭。”姮娥抿了口茶,笑道:“我開開玩笑罷了,誰不知道貝姬對大王的忠心,她比誰都盼着大王拓土開疆功成名就呢,絕不會因爲這點小小的私心而阻止大王的。”
貝姬一時訥訥無法言語。姮娥又與她聊了一些大屋的雜事,便起身說倦了:“明日再來陪我說說話罷。”如此,一連幾日,后羿出門,貝姬就到大屋裡陪姮娥和琳琅聊天,姮娥再也沒有提到攻打陽城之事,只是向貝姬請教些內務,態度很是誠懇。貝姬心頭的疑惑升起又漸漸消去,莫非自己看錯了,她是安心要和大王過日子了?
這天,大家聊起了刺繡,琳琅表示自己近日正在學習新的針法,她拿出自己的半成品繡工,姮娥邊看邊點評,貝姬也不時說幾句,聊着聊着,琳琅忽然指着貝姬胸前的日月配飾道:“王妃,您看貝巫師這個掛飾好漂亮,我想照着繡一幅。”姮娥調笑道:“死丫頭好高騖遠,你若三天能繡出來,我便開口幫你借。”琳琅撒嬌地牽着姮娥的衣袖:“奴婢保證三天之內繡出來,求王妃成全則個。”
姮娥看着貝姬:“你瞧,這丫頭有雄心,你就借她臨摹一下吧。”貝姬猶豫了一會兒,這個日月配飾是巫師的身份象徵,她沒有一天不佩戴。姮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貝姬,你怕她不還你呀?我替你做見證還不放心麼!”見王妃這麼說,貝姬不好意思再拒絕,心想反正琳琅三天後就還給自己了,便摘下了配飾。姮娥板着面孔對琳琅下令:“貝巫師是給本王妃面子,這三天你要全力以赴,我做你的監工,三天後拿出成果來。”
既然她們要專心刺繡,貝姬也就不到大屋聊天了。姮娥卻病了,她突然就昏沉沉地起不了牀了,后羿要去叫醫官,可是姮娥攔住他道:“我可能是染了風寒,躺躺就好。如今大軍士氣正高,切莫傳出王妃生病這樣的不吉消息。”后羿見姮娥一心爲他着想,心中感動,囑咐琳琅好生服侍。
可是等后羿晚間回來,姮娥病得愈發嚴重,合着雙目,一點精神都沒有,琳琅說王妃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后羿着急了,責問琳琅:“王妃身體一向健康,究竟是怎麼病的?”
琳琅哭着稟道:“奴婢也覺得蹊蹺,早上扶王妃起來走幾步感覺還好些,中午睡一覺反倒越來越不行了。”這一晚上,琳琅守着姮娥,后羿在旁邊榻上睡着,只聽見姮娥斷斷續續說些胡話,卻聽不清楚究竟說的什麼。夜深人靜,后羿心中焦躁,無法入睡,琳琅忽然露出害怕的神色:“大王,您看王妃會不會是遇上不乾淨的東西了?奴婢記得以前家中小叔被惡鬼纏上,就是這樣突然神志不清,後來還是找巫師驅鬼才好的。”
后羿不由心中一凜,他想起部落中的確有過這樣的事。“這些天王妃到哪裡去過?”他警覺道。琳琅說:“王妃一直在大屋裡,除了貝姬來聊過天。”貝姬?后羿疑惑道:“她怎麼會來?”琳琅道:“她說王妃白天一個人寂寞,就來陪陪王妃。”
后羿眉頭深鎖,貝姬始終懷疑姮娥,怎麼會來關心她的寂寞呢。他霍然起身:“琳琅,把屋裡的東西仔細查一遍。”后羿和琳琅將臥房的傢俱物品都仔細查看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這時,后羿的視線掠過了牀:“把王妃扶起來,這張牀還沒有查。”琳琅將姮娥扶到榻上,后羿把被子枕頭都翻了個遍。忽然,他摸到姮娥睡的軟枕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硌手,他面色一緊,摸索着掏了出來,竟是貝姬的日月配飾!
后羿氣得手直抖,貝姬,果然是她,她懷疑姮娥,竟然通過設咒害她!琳琅見他面色鐵青,小心地靠過來:“大王您怎麼了?”她一下子看見了后羿手上的配飾,驚叫起來,“這不是貝巫師的東西嗎?怎麼會在王妃枕頭裡。”后羿怒火萬丈:“來人!把東西還給貝姬,將賤人重杖四十,以儆效尤!”
貝姬在睡夢中被武士拖起來,不容分辯打得皮開肉綻,待到那日月配飾被扔到眼前,她忽然明白了。
姮娥的病好了,聽到后羿告訴她經過,她哭道:“大王差矣!貝姬是大王救命恩人,大王如今正當用人之時,怎能爲臣妾而得罪功臣!”后羿心疼地嘆息:“她這樣對你,你反倒替她說話,貝姬真是有眼無珠!”
姮娥登門看望重傷的貝姬。她屏退了服侍的下人,撩起紗帳,親自替貝姬上藥。貝姬咬着牙面朝着裡側:“多謝王妃不殺之恩。”姮娥手上一沉,貝姬痛得直咧嘴,姮娥低笑:“我怎麼捨得殺你,小小教訓,不成敬意。”貝姬閉上了眼睛:“王妃前程無量,有什麼吩咐老奴?”
等貝姬的傷漸漸好起來,姮娥當着后羿的面叫人招貝姬,又與后羿耳語:“大王放心,我會讓貝巫師喜歡我的,讓大王沒有後顧之憂。”貝姬態度果然很恭敬,姮娥親熱地挽住貝姬進屋。后羿見姮娥不計前嫌,一心維護自己,深感其賢淑,對貝姬的氣也消了。
姮娥叫來琳琅:“貝巫師精通經絡之術,從今天起,我們好好跟着她學習,這樣才能更好地伺候大王。”原來,姮娥是要讓貝姬教她們熟悉人體經脈,學習按摩之術。貝姬自然不敢怠慢,儘管她覺得姮娥的意圖非常可疑,但是再也不敢多囉嗦了。
姮娥學習時很少說話,但記憶力過人,貝姬驚歎於她在極短的時間就能熟記了人體的各種經絡走向和重要穴位。琳琅則比較活潑,有一天,她竟然忘乎所以地對貝姬說:“貝巫師,你能否教些……男女合歡之術?”
貝姬一愣:“你要學這個?你這丫頭好大膽,想找相好的?”姮娥聽到了這話,臉色一沉:“放肆!”琳琅嚇得吐了吐舌頭。貝姬只當是姮娥愛面子,借丫頭之口說的,便笑道:“房中之樂原是人生極樂,王妃若是不滿足……”
“閉嘴!”貝姬話沒說完,就被姮娥厲聲打斷了,她冷冷地看着貝姬,嘴角竟勾起了嘲諷,“老巫婆,少在這裡好爲人師,我體驗過的極樂,你們就是十輩子做夢都夢不到。”她拂袖慍怒而去,琳琅和貝姬都被她少有的怒氣嚇住了,琳琅自知失言,再不敢造次,貝姬倒是把她的話想了幾遍,沒想出所以然來。
臘月初八,是后羿定下的出發去攻打陽城的日子。勸降戰書半月前就送往陽城,誰知夏王決不肯降,后羿看到署着大將軍逢蒙姓名的應戰書,恨得咬牙切齒將其撕了個粉碎,發誓要活捉逢蒙,將他五馬分屍。
后羿原想將姮娥留在大屋,等打下陽城再來接她,姮娥堅決地說:“臣妾願隨軍出征,爲大王擂鼓助威,撫慰烈士。”后羿見她這樣勇敢,雄心更起,“此仗必勝,王要讓你做夏國正妃。”